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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仲兵: 「史上最嚴」進京限行令下的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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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交通委在去年年中發佈了將於今年11月1日實行的升級版限行令,被各界稱作「史上最嚴的外地車限行政策」。經過一年多壓力測試後,幾無反對聲音,如今就要靴子落地了。

這個「史上最嚴」限行令可謂如即將到來的寒冬一般嚴酷無情,簡單總結即「一年十二次,一次七天」。除了限制進京次數,讓人難堪的是每次必須七天連用,否則「餘額」不能像有些手機流量那樣結轉下次,而是全部作廢。

受政策最終影響最大的,最苦逼的其實還是能買車用車、但沒有更上層樓能量的居京、環京下層本外群體。可以說,相當於「廢掉」了有大量進京需求的環京外地車的進京權利。其中,開外地車的北京車主據說有70萬,這部份本地土著感覺最為窩火,牢騷最多。而多為外地戶籍人口居住的環京地區擁車群體,上路車輛雖然只多不少,但因為行政性身份地位的弱勢,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讓人不解的是個別專家曾為此論證稱:一天進京84天足夠了---顯然,他無視了一次七天連用、不用作廢這個硬指標。不知道這位專家是不是以被奄割的84天進京權的所在群體一員的視角在思考?如果想在論證中玩一個小小的違反常識的邏輯陷井,試圖讓民眾心服口服,這點連自己都不信的小聰明實在無法過關,也對不起專家的名號。

如此民生大事,在輿論媒體上的相關資訊卻寥寥無幾,至於不同訴求的聲音,更是聞無可聞。這一怪狀令人遐想:背後到底有什麼力量在使之壓倒性地一邊倒?難道是影響確實不大,還是受影響群體不夠大,還是人們天然認為「說了也沒用」而自動放棄,擬或是多數人在等待少數人為自己爭取利益,等待可能的反轉而座享其成?其實沉默的大多數從來如此,但懼於表達怕是最主要的原因。「為了游廣場起個大早,但仍被堵在路上。看着擁堵的車流很心燥,不過平靜下來看到這麼繁榮的場面,還是感到很幸福、很自豪……」這是自虐。

不願或懼於表達,是因為天然的話語權缺失,進而導致決策權易手,淪為被決策的一方。必須看到,能夠決策下層本外群體命運者,決不會受到該決策影響---他們有更好、更多的出行選擇,甚至是專享權利。本來是運動員的一方自己充當裁判員,結果當然不利於另一方。

正所謂公德決定私德,私德影響公德,這是一個互相養成、互為因果的社會邏輯。僥倖的從眾心裏、習慣性的沉默、語言環境的不友好、輿論監督機制的缺失、決策機制的失衡,共同決定了這一結果的出現。

不難想到,雖然民眾仍舊默默地服從決策,但並不代表心裏和行為上的服膺,更多時候是敷衍。以中國人的「聰明智慧」,完全可以像對待所有公共政策甚至國家法律那樣,找到一個個邊緣化的迂迴式應對方案,如熟人關係、掛靠特權、違規不違法、或謀求全民違規違法卻法不責眾,甚者,就是直接違法。這顯然有些荒唐,卻也無奈,而且千百年來莫不如此。

這不,有網友提出:買三輛車就夠了(三輛外地車一年中可在工作日進京天數之和,與一年的工作日相符)。問題是,能買起三輛車的有多少人?更重要的是,外地車非進京日在京內停車也屬違法,那三輛外地車在京外的停車位如何爭取,費用是否可以承受?這顯然是一個富人的方案,而真正的富人難免有公司、企業和門路,不需繞這麼大的彎路直接就擁有京牌了,是不是?

在全覆蓋的決策面前,京里京外的下層擁車人這一次終於暫時成為同病相憐的淪落人。只是,在將來為了爭食政策允許的進城權利的小蛋糕過程中,會不會因自認為的分配不公而出現內部爭鬥,再現地域性的本外之爭?讓決策層座山觀虎的老戲,怕是難免意外。在這場涉及本、外、官的三國演義中,處於下層的本外群體,往往是最容易被小利所誘導而入戲,並為上層帶來政績的。為防止重蹈覆轍,本外是否應該達成宏大共識,共同向決策層提出路權平等的訴求?

回歸本義:「治堵」只靠限行嗎?當然不是。其核心問題其實是行政權力過於集中,並圍繞之形成一圈圈的外圍資源和中間服務。如此,全國各地的太多事情不到此處走行政程序,必無果。所以,分散行權利才是王道。例如,近日的央地分權下的稅收分權,將權力下沉,就開了個好頭。顯然,還需要更多的行業分權,形成小政府大社會,讓更多事在京外得到解決,京內自然無堵。

看來,何不食肉糜式的決策不但容易脫離民生和事實,也容易帶來負面影響,更可能形成政策濫尾,遺害無窮。就治堵來說,領導垂範很重要,但也沒必要走另一極端,像北歐小國領導人那樣騎自行車上班,甚至接待外賓,但完全可以與民眾一樣乘公共交通工具出行,哪怕開私車也好,順便體驗一下擁堵的程度,以利於決策。實事求是地說,這個要求並不過分,也能更好地進行公允、科學、人文和理性的思考,對建立良好的政民關係也有非常積極的現實意義。

二〇一九年十月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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