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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與香港弔詭的路途

—台灣與香港的距離還有多遠

發生在五年前的香港佔中運動,也是數萬港人要求「真普選」的雨傘革命,為首的「佔中九子」,分別因「串謀作出公眾妨擾」、「煽惑他人作出公眾妨擾」及「煽惑他人煽惑公眾妨擾」等罪,全遭香港法院判決有罪。其中最核心的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前副教授陳健民同被判即時入獄16個月,牧師朱耀明也判入獄16個月,但緩刑2年。戴、陳兩人與遭判刑八個月的現任立法會議員邵家臻、社會民主連線副主席黃浩銘隨即押入囚車服刑。

這當然不是一項法律判決,而是個政治判決。放掉德高年劭的朱耀明,是擔心引起香港社會更多的反感,關押兩名溫文爾雅的學者,目的在於殺雞儆猴,切斷香港社運與學界的擴大串連。最令人驚悚的是香港首次以「串謀及煽惑公眾妨擾」相關罪名控告參與集會的人士,而非以前慣用的「非法集結」等刑罰較輕的罪名提控,其根本目的在於以言論入罪;往後只要碰到大型抗議活動,只要在臉書等等社群媒體呼籲上街,都有可能罪成,這將在香港社會形成一種極嚴厲的寒蟬效應。

除了美食與旅遊,多數台灣人對香港的政治事務漠不關心;別說電視新聞根本不報導這次有關佔中傘運後許的檢控與審判新聞,就連號稱質報的平面媒體也寧可在報紙的一二三四版做那些永遠寫不完的藍綠總統提名口水,也吝於分析甚至報導這相關新聞及後續。宣揚理念的學者與牧師因言論入獄,這對走過戒嚴的台灣何其熟悉;香港正在走台灣過去的民主抗爭道路,弔詭的是,在「一個中國、一國兩制」的符咒下,香港似乎也在預告台灣未來的道路。

一如當年的美麗島大審啟蒙了無數台灣人的民主理念,這場針對佔中九子的審判,以及被告的結案陳詞勢必在香港的政治發展史上留下無可抹滅的地位。例如遭判刑八個月的26歲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常務秘書鍾耀華在結辯時說道:

沒有什麼需要陳情。

現在控告的,並不是D7(鍾是第七被告),或者D1,2,3,4,5,6,8,9。

今日在這裏控告的,其實是所有用不同辦法參與過或者沒參與過雨傘運動的朋友,是控告所有對香港珍而重之的人。亦此,法官你需要知道的,並不是D7的背景及參與運動的原由,你要知道的,其實是每一個參與運動,願意花上他的時間、心力,他的過去與未來,把自己的生命投放在香港的市民,到底為何他們依然堅持在香港不放棄的原因——哪怕這只是熒熒曳光。

例如戴耀廷戴耀廷引用馬丁路德的信函,解釋公民抗命的原則與歷史,以及為何他們不認罪與抗辯的理據:

沒有民主,要抵抗越來越厲害對「一國兩制」下香港的高度自由的侵害,會是困難的。在「雨傘運動」後,還有很長的路才能到達香港民主之旅的終點……我在這裏,是因我用了生命中很多的年月,直至此時此刻,去守護香港的法治,那亦是香港的高度自治不可或缺的部份。我永不會放棄,也必會繼續爭取香港的民主。

若我們真是有罪,那麼我們的罪名就是在香港這艱難的時刻仍敢於去散播希望。入獄,我不懼怕,也不羞愧。若這苦杯不能挪開,我會無悔地飲下。

在4月9日的最後結辯里,陳健民和戴耀廷選擇不發言也不為自己求情,而將整個法庭留給最年長的牧師朱耀明,朱耀明以粵語大聲宣讀他的《敲鐘者言——被告欄的陳辭》:

我們選擇和平非暴力的運動,雖然我們面對的不公義力量是那麼巨大、掌權的人那麼難以對付,我們絕不害怕和逃跑。我們可以重新肯定自己人性的尊嚴,採用和平非暴力的抗爭,揭示不公平法律的不公義,迫使邪惡不能再躲藏在合法性的框架內。

或許您們會說:我們的問題源自「公民抗命」。

錯了!

我們的問題,乃是來自「公民從命」。

這種從命,讓世上無數的人屈膝於強權,獨裁者的政體之下,被卷進死傷以百萬計的戰爭。

這種從命,讓世上無數的人對貧窮、飢餓、愚昧、戰禍與殘暴無動於衷。

這種從命,讓世上的監牢擠滿小奸小惡的罪犯:大奸大惡者,卻成為國家的領袖。

在場聆聽整場審判的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副教授周保松,詳細地記述了當天法庭的氛圍,「朱牧師以哽咽雄渾的聲音,告訴我們雨傘運動源於長久以來港人對政制發展感到無助、無奈和無望,並渴求命運自主。最後更道出心聲:他們三子至今沒有後悔,沒有埋怨,沒有憤怒,沒有遺憾,沒有放棄。」「朱牧本已極不平凡的人生有了最光輝的一刻,打動場內場外無數人(法庭真是哭聲一片,甚至有保安感觸落淚),並為我們留下極重要的一份歷史文獻,這是必須致謝的。我甚至覺得,這是判決以外的另一種公義。朱牧的人生,根本不需也不應由法庭來判。」

在「佔中九子」全部罪成之際,香港中聯辦主任王志民、「太上港府」負責人說道:「這是彰顯香港法治精神重要一天,為香港法治和公義寫下了重要一頁,這場審判對於佔中嚴重威脅國家安全,破壞社會穩定的非法行動,放出了法律紅線。」對於這項說法,戴耀廷隨即在臉書上回應:「只能說,對沒有憲政意識的人,與他們談公民抗命爭民主,只是夏蟲語冰。」

前不久,王志民才剛接見了現階段台灣總統大選民調第一的高雄市長韓國瑜。對於香港民主派警告韓的拜會有失身段,也有為香港日益崩壞的民主法治與一國兩制背書之嫌,韓國瑜並不以為忤,還笑嘻嘻地宣稱:「我們是來交朋友做生意的,欣然接受所有安排。」

無視香港人的奮鬥與掙扎,台灣現在竟有越來越多的人與政黨,開始堂而皇之地討論「一國兩制台灣方案」。我們的民主真的鞏固嗎?與香港的距離真的很遠嗎?

責任編輯: 趙亮軒  來源:上報 社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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