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組6年前的照片,突然在中國留學生圈引起了熱議。
拍攝這組照片的作者是俄亥俄大學念視覺傳播專業讀碩士學位的Darcy Holdorf。
而照片中的主角,是同在俄亥俄大學讀書的中國留學生們。
這些照片是這樣的:
Darcy說:
「自己只是想拍出一個美國學生眼裏,中國留學生平日生活的樣子。」
談到這組照片的心路歷程,Darcy還說:
「留學生們從父母那裏感受到壓力,因為父母為了讓他們來留學花了大筆錢,也給予他們厚望。他們被期待着,期待着將來能有一個大好前途。但眼下,他們卻要被迫學習異國文化,並因此搞得支離破碎。」
當這些照片發表後,如巨石落入海面,激起千層浪。
中國留學生們炸了鍋。
等待Darcy的不是支持,而是批判和抗議。
曾跟黛西關係密切、甚至熱情地教她打麻將的中國朋友,其中有些人已和她斷絕來往。
「他們對我發火,衝着我大叫。因為他們的父母,看到照片後,非常生氣。」
Darcy攤了攤手,不解地說。
當Darcy第一次來到俄亥俄大學所在的中北部小鎮時,她發現基本上以白人為主,很少能看到亞洲面孔。
而令她吃驚的是,一進大學,撲面而來的竟然都是中國留學生。
「怎麼回事,這所大學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中國人?」
6年間,俄亥俄大學的中國本科生數量差不多激增了35倍,2004年只有17人,而2010年則多達603名。
現在,在俄大就讀的外國留學生中,81%來自中國大陸。
Darcy又進一步了解到,從2007年開始,俄大對中國學生進行擴招,並與中國大陸的留學中介機構加強了合作。
「中介協助學校做宣傳,中國學生增長了70%。」
對這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中國同學,美國學生跟他們接觸甚少,了解不多。
許多人對中國人的印象,主要來自那些校園裏十分搶眼的「富二代」。
俄亥俄大學的校雜誌上曾發表過一篇文章,講的是一個有錢的中國留學生的故事,說他如何開着昂貴的跑車,天天泡酒吧,後來因為他駕車出了事,不得不退學。
「這是不對的!」
Darcy認為,這個學生的事只是極端個案。
「這篇很有煽動性的文章,讓美國人對中國學生有了一種刻板印象,以為他們都是紈絝子弟。」
Darcy對中國充滿好奇。
讀大學時,她曾修過3個學期的漢語。
2008至2010年這三年間,她還曾赴往中國大陸,在上海、昆明、廣州生活了一段時間。
在她看來,大多數中國人並不是那麼有錢。
中國留學生到底是什麼樣子,在Darcy里有很多問號:
「他們不遠萬里地跑到一個美國小鎮上,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們多是在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長大的孩子,能喜歡待在這么小的地方嗎?來之前,他們知道這個地方、了解這所學校嗎?有過什麼期待嗎?」
紀實攝影是Darcy的專業所長,她想通過照片的形式,改變美國人對中國留學生的偏見。
於是,從2011年春天開始,她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跟拍中國留學生。
在校園裏,每遇見一個中國學生,黛西都會主動上前打招呼,邀請他們拍照片。
有一天,黛西去學校的暗房洗照片,碰見一對中國學生。
她湊過去,跟男生搭訕,問人家叫啥名字,又說起自己拍攝的事。
「我希望採訪你,你樂意嗎?」
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壓根兒就沒聽懂她講的英語,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個男生只是拘束地站着,過了好久才給出回復。
這麼着,黛西在暗房裏結交上了泡泡和她的男友安迪。
泡泡是學校中國同學聯誼會的召集人,負責組織聚會,像新年聯歡會啥的。
熟悉後,黛西發現安迪在中國人的圈子裏,完全是一個自信、聰明和善於交際的人,尤其在中國社團里非常活躍。
「那個時候,差不多每隔一天,我就會去找泡泡和安迪,只要他們讓我跟着一起去的地方,我都會去。
就這樣,Darcy深入了中國留學生圈子。
「美國,最早在我心中的形象,是像紐約和洛杉磯那樣的大城市,而當我來到俄亥俄,發現完全不一樣。」
泡泡這樣告訴Darcy。
還有不少人跟她說,來了以後才知道,俄亥俄大學跟俄亥俄州立大學是兩回事兒。
俄亥俄州立大學,位於州府所在地,在全美排名50位左右,是所名校;
而俄亥俄大學,不僅排在百名以外,還是在這麼偏遠的一個小鎮上。
至於來美國前有啥期待,Darcy採訪到的大部分中國學生回答是:
「沒什麼期待,也不知道該有啥期待。」
但唯獨有一點他們清楚,那就是不希望在美國的校園裏,遇見這麼多中國同學。
「人在美國,在周圍依然都是中國人,說中文比英文還多。」
Darcy還認識一個中國女孩,她英語名叫克萊拉,來自中國西北部,為獲得申請和簽證的幫助,她家付了2.5萬元人民幣的中介費。
克萊拉曾期盼自己能有一位美國室友,但一直沒有找到。
宿舍里,只住着克萊拉一個人,每天下課回來,她都要面對一張空空的床板。
中國學生向Darcy抱怨,說被有些「無良中介」忽悠了。
中介的人告訴他們說,到美國後,只需要讀3個月的語言,就可以上專業課了。
但到了俄大後,因為英語水平低,尤其是聽力和口語太差,幾乎所有的中國學生,都需要讀英語強化班(OPIE),它相當於正式開始專業學習前的預備課程。
學校根據學生首次托福考試的成績,將他們分為7個等級,分別安排到對應等級的語言班上課。
有的同學通過語言班考核,可能要一年,兩年、甚至三年,才能通過這個強化班的重重關卡。
雖然學的是英語培訓之類的基礎課,但交的卻是等價於大學本科的學費,每學期6.5萬元人民幣。
而且強化班的課程並不能為他們贏得學分,在這裏一年讀下來,一個學分都換不到。
「一方面是中介提供了誤導性的信息,另一方面,學校在錄取上降低了標準」,Darcy這麼分析道。
英語強化班佔用了許多教室。比如,在籃球館的地下室,一扇玻璃門上用膠帶粘了一張紙,上面用大字印着「OPIE」。
「彎曲幽暗的走廊,串起了一排教室,教授們在這些教室里對學生進行期中測評。
一間又一間教室里,學生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裏,和教授爭論着,竭力讓自己獲得通過這一級語言班以進入下一級的資格。
然後,他們再穿過這洞穴般的走廊,走回到位於校園另一側的宿舍。
Darcy發現,在一個班裏,坐着12人,清一色的中國學生。
教室牆上有髒兮兮的黑板、地圖以及五顏六色的語法提示。
在學生的作業本上,其中有一題問:「美國年輕人,去酒吧的一個主要目的是什麼?」
下邊用工整的筆跡答道:「找到一個女孩,墜入愛河。」
因為中國學生喜歡待在一起,加上語言障礙,他們真正接觸美國生活的渠道,可謂少之又少。雖然人在美國,卻仍是在通過教材,了解着美國文化。
Darcy試着總結說:
「他們在強化班上課,就像生活在中國和美國這兩個世界的夾縫間。」
俄亥俄大學的校園很漂亮,中國學生初來乍到時,都挺興奮的。
但是,當他們在英語強化班待上一年半載後,普遍有種挫敗感。
「我想在真正的大學課堂里學習,過上更地道的美式校園生活。但我只是看着美國學生走過、路過,在食堂一起吃飯,我無法體驗到那種生活」,克萊拉說。
「天天學着一模一樣的東西,看不到希望和盡頭。」
一個在英語強化班待了一年半、5次托福考試均告失敗的男生說。
當Darcy第一次聽說「中國城」的時候,她吃了一驚。
「當時我嚇了一跳,完全不能相信,因為我覺得這事太奇怪了」,Darcy說。
「當我到國外讀書的時候,我可不想跟一幫美國人住在一起。」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Darcy獨自一人去中國城親眼看一看。
「中國城」的正式名稱叫做斯科特樓,它實際上是俄大的一棟留學生宿舍樓,因為住的基本都是中國學生,被人稱為「中國城」。
據統計,這一棟樓里住着180個中國學生。
「中國城」的入口是一座紅磚砌成的拱廊,上頭掛着燈籠。
順着這些燈籠走下去,就到了一座露天的院子。院子裏有片草坪,還種着櫻桃樹,中央由4隻木製長凳圍成了一個圈。
過年時,在走廊里,可以看到一扇扇門上貼着倒寫的福字。
黛西一個人在樓道里晃,碰上了宿舍管理員。
在交談中,她得知,當天晚上,這裏要舉辦專為中國留學生準備的迪斯尼主題派對。
為了豐富中國學生的社交生活,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精心組織了很多活動,有迪士尼卡通主題電影晚會,也有在當地年輕人里很流行的化妝舞會。
在一次化妝舞會開始前,宿舍管理員打扮成白雪公主的樣子,挨個敲宿舍門,邀請中國學生參加派對舞會。
舞會上,黑白金三色的氣球,被用膠帶粘在牆上,以遮住原本嚴肅單調的建築風格。
黛西回憶她當時看到的場景:
「女士們穿着修長的露肩禮服,綴滿水鑽的細高跟鞋,在髒兮兮的灰色地毯上蹣跚挪步。男士們則穿着不合體的西裝,從褲腿可以看出明顯大一號。」
舞會辦得似乎並不很成功。
「紅黃相間的燈光,映照着面具下害羞的臉。多數中國學生,只是待在圓形舞廳邊上的陰影里,三五成群,打趣閒聊,只是隨着音樂的律動,微微彎一下膝蓋。各種甜膩的亞洲風格流行曲,循環播放了一夜。」
黛西的許多照片,都是在「中國城」里拍攝的。
她還在英語報道里,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在「中國城」看到的一個個場景。
每到日暮時分,「中國城」樓頂上就會點亮射燈,剎那間,這個散落着煙頭的院子,沐浴在藍色的光線之中。
一些人站在院子中央的小廣場上,聚在一起抽煙。
他們說的都是漢語,在聊英語課、聊作業、聊八卦。
「他們對我很感興趣,覺得我很有意思,覺得一個試圖說漢語的美國人很好玩。」
比爾和6個朋友一起坐在長凳上,抽着中國煙,講着各種葷素段子,抱怨在這兒生活的無聊。
比爾已經來了5個月,幾乎沒有美國朋友,只和中國人交往。
課餘,他要麼打遊戲,要麼打籃球。
他的英語口語很差,看到自己上強化班的漫漫長路,心情黯淡。
當時,他在考慮夏天回中國,突擊準備托福考試。
另一間屋裏,一群中國學生正在用電飯鍋煮麵條。
麵條里只放了蔥和醬油,然後他們用筷子吃。
因為宿舍內禁止做飯,所以他們用膠袋罩住煙霧探測器,以防觸發警報被抓。
Darcy評價道:
「這裏幾乎處處彌散着徹頭徹尾、堅不可摧的中國特色。」
凌晨兩點,在「中國城」三層的學生休息室,四個18歲的中國學生正在打麻將。
摸牌出牌之間,這些年輕的中國女孩互相逗趣、閒談。
「我胡了」,一個叼着香煙的女孩喊道。
隨後,她推到桌前的牌,滿臉堆滿了開心的笑容。
4人開始洗牌,「嘩嘩」聲代表着新一輪牌局的開始。
Darcy將這些作照片到俄亥俄大學官網,起名叫:「我們的夢想是不同的」。
她還特意給照片裡拍到的中國學生發了信息,附了網站連結。
可回復Darcy的卻寥寥無幾。
過了一陣,一位來自網易的編輯聯繫到Darcy,說想發她拍的圖片。
Darcy給他們傳了40幅。
照片在中國大陸公佈後,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泡泡。
那時候是晚上九十點鐘,Darcy在自己房間裏,正準備泡一杯熱茶。
泡泡上來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
「Darcy,你是不是把你的照片,發給了一個中國大陸的網站?」
Darcy回答:「對啊!」
然後,她聽到泡泡在電話里倒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拉着長音說:好吧」
泡泡打電話的主要目的,是警告。
她告訴Darcy,現有有些中國學生很不開心,他們想要找你,跟你聊一聊。
Darcy說,好啊,你可以把我的電話給他們,我很願意跟任何一個想找我的人,聊一聊這件事。
緊接着,她接到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一直到第二天凌晨4點鐘。
「那天晚上,我差不多接了50多個電話,有些是同一個人,翻來覆去地打給我。他們顯得很煩躁,很氣憤。雖然第二天我還要上課,人已經累趴下了,但我還是想跟他們解釋清楚,我覺得需要有一個溝通的過程。」
有個男生帶來電話,上來就問:你家在哪裏?地址是在哪裏?我現在要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Darcy回答說:不,今天太晚了,如果你想見我,我明天可以去找你。
講了半天,男生還是很氣憤,他對黛西叫道:
「你等着,我會去告你,讓你坐牢!」
顯然,Darcy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警告顯得一臉茫然,她說:
「我感覺,他們把這件事看得過於嚴重,誇張了。他們說這件事毀壞了俄亥俄大學的聲譽,他們的文憑,現在一文不值了,以後會找不到工作。」
幾乎每一個給Darcy打電話的人,都要求她把照片撤下來,甚至是帶她深入中國留學生圈的安迪,也表示很不高興,希望把照片撤下來。
但是Darcy都拒絕了。
「我跟每一個人解釋原因,告訴他們我覺得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很想發表這些照片」
直到現在,Darcy依舊困惑:
「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讓她撤下那張打麻將照片?大家對這張照片,為什麼那麼反感?每個人都在說,麻將照片,麻將照片,麻將照片。每個人都跟我吵,刪除麻將照片,快點刪除麻將照片!」
照片裡打麻將的女孩本人,也給Darcy打來電話。
第一天打了6次,第二天又打了4回。
「她說我根本沒有權利使用這張照片,這是她的照片。
她叫我把照片從網上全部撤下來。
我直接跟她說:沒門!
Darcy發現,在圖片版權觀念上,他們之間是有差異的。
「在這裏,如果我給某人拍了照片,這張照片是屬於我的,屬於攝影師的。但是,在他們的概念里,似乎照片應該屬於被拍的人。」
於是,很多人又把電話打給泡泡,因為知道她跟Darcy的關係最好。
「我覺得泡泡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大家都要她來說服我刪除照片,最後我就同意了。」
事後,Darcy卻感到後悔。
「我覺得這是一個錯誤,我不應該刪除這張照片。
而且在一組照片中,刪除一張也不會改變主題,但當時我妥協了。
現在,讓Darcy鬱悶的是,她從沒料到,這件事成為這樣的局面。
本來她以為,中國學生會像以前那樣對她說:不錯不錯,照片挺好看的。
但這次得到的評價卻截然相反。
她在跟中國學生通話時,試圖解釋的是:我為什麼覺得這件事情非常有意義,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好處是什麼。
「但我當時的感覺是,當一個人很生氣的時候,他就是想要發泄,想把一些話說出來。所以,很多時候,我只能靜靜地聽他們說。」
最初幾天,Darcy接的電話最多,後來,隨着照片的刪除,電話一天比一天少。
那個麻將女孩打過多次電話後,漸漸也不打了。
「我覺得已經跟她把事情講清楚了,最後她對我說:謝謝你跟我交流。」
讓中國學生不滿的是,網上的圖片,大多數都是「負面」的。
可在Darcy看來,像打麻將、跟朋友一起做飯,一塊玩遊戲之類的事情,算不上是負面的。
「如果我上了視頻網站,我的父母就不會不高興啊。」
Darcy還說,雖然自己很投入地學習中國文化,但中國人的好多想法,仍讓她琢磨不透,難以理解。
「可能是文化差異吧」,她這麼歸結道。
在她眼裏,中國學生,已經很刻苦學習了
「俄亥俄大學的學生,愛玩是出了名的,以開狂野派對著稱。學生的交際場所,主要是在酒吧。跟那些天天泡吧的美國學生比,這裏的中國學生好很多。他們很少出門,很少喝酒,聚會時,無非打打小牌、玩玩遊戲、煮煮麵條而已。可他們的父母,還會那麼生氣。」
「他們打麻將,也不是沒日沒夜地玩,只是在周末才打,而且也不賭錢。」
那個公佈留學生「醜態的」的Darcy,如今倒像是在為中國學生辯白:
「他們才十八九歲,突然間,被拋到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人很難適應,會令他們「文化休克」,會倍感孤獨。」
「他們想家,想念家裏好吃的東西。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在國內並不打麻將,但是現在他們需要這些「中國的東西」,他們聚在一起,玩中國遊戲,上中國網站,做家鄉飯吃,會令他們心裏好受一些。」
「一些中國學生,在這裏每天就是學習,沒有其他想法。但我們不同,我們有很多未來的計劃。」
Darcy說,從小父母就鼓勵她做一個獨立的人,自己做事,自己承擔。
18歲上大學時,她最大的期待是自己的大學生活能與眾不同,希望自己儘快長大,更加獨立。19歲時,她獨自坐上長途大巴,游遍美國南部。
大三時,她去了智利的聖地亞哥,學拉美政治和西班牙語。
後來去中國大陸,行前她一個中國人都不認識。
剛上大學時,Darcy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將來要做什麼。
她先是讀社會學,又選修了哲學、英語、政治等許多門課「做實驗」,看看自己到底對什麼有興趣。
直到上了大三,才發現自己熱愛新聞,喜歡與人聊天,想知道別人的故事。於是,她決定從事新聞攝影。
在昆明,Darcy住在郊外一個小區里,周圍都是中國人。
她每天騎着自行車四處溜達,給街上遇到的人拍照。
去大理和中甸旅行時,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時光穿梭機送到了另一個時代。
在廣州,她待了6個月,在黑人社區生活、拍片。
她有兩部作品,在今年的美國大學生攝影年賽中獲獎。
「4年大學,我最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了自己的熱情所在」,她說。
對那些正在俄大上本科的中國同學,Darcy更多的是寄予同情。
「到了美國,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改變。一方面,他們受到中國那裏、家庭那裏來的壓力和期待,被迫接受家長所做的種種安排。
另一方面,他們人到了這裏,處在美國大學自由開放的環境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他們在漸漸改變,有了想做自己的願望,變得獨立起來,想依靠自己而活、為自己而活。」
Darcy表示,不滿意國內編輯為她的報道所起的標題:「失落的留學夢」。
「那不是我要表達的主題。我的英文報道的題目叫做『not here or there』(既不在這裏,也不在那裏)。
我想表達的,是一種被夾在兩種不同文化之間的壓迫和迷茫感。」
「我為他們拍照片時,關係曾是那麼親近。
但是現在,我覺得要給他們一些時間,讓這場風暴慢慢過去」,Darcy攤了攤手,略顯無奈地說。
6年前,中國留學生在外國人照片裡的形象,是「抽着煙,打着麻將」。
6年後,中國留學生還會為那張「打麻將」的照片而自責嗎?
身在國外,異國他鄉,真的連打麻將都是一種錯嗎?
正如本文開頭所說的:
「他們被期待着,期待着將來能有一個大好前途。
但眼下,他們卻要被迫學習異國文化,並因此搞得支離破碎。」
也許是世界給了你們太大壓力,才令行途如此艱辛。
願每一位留學生從此不畏人言,願每身孤獨都擁有共鳴。
願衣襟帶花,願歲月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