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中國歷史，讀得通，就知道中史這一課很實用，因為三千年來有太多蠢人和壞人的樣辦。此各類人辦，在現代中國人社會仍滿坑滿谷。
譬如戊戌維新。真相被康梁等少數當事人倖存而曲以諉過，慈禧太后變成大壞蛋，袁世凱和榮祿也不是好人。總之人人有錯，就是這幾個文人最清高。
然而戊戌變法這個文人集團，以康南海為首，平時喜好炫耀，根本沒有什麼學問。首先沒有讀通紅樓夢：當時的處境，慈禧就是賈母，光緒是賈寶玉，李鴻章是半個賈政、半個王夫人。一八九八年的清宮還沒有紅樓夢榮國府之複雜，還沒有幾房金陵副冊的丫鬟在擋路，不必先做紅學家才懂得走門道。一切很簡單：掌權的是慈禧太后，那所謂的六君子，不要一窩蜂都擁到光緒帝這個病貓身邊，只須撥出一兩名君子，走李蓮英的路子，貼身老太太，做慈禧的寵臣。一切變法，皆好商量。
李蓮英不是那麼壞的人，只是一頭忠犬。李蓮英替慈禧梳頭？很好，那麼你也想辦法讓李蓮英引薦，替老佛爺洗腳好了。李蓮英一人一定忙不過來，需要助理。洗腳不需要讀那麼多四書五經、英國憲政。維新分子想推新政，廢除科舉的八股文考試，慈禧本人沒有文化，只愛京戲，不會在乎。
李蓮英沒有野心，一直沒有就朝廷政事發言，謹守太監不得干政的大清祖訓。近光緒皇帝身，不如近李蓮英。然而，這伙風骨和身價自認比天高的所謂知識分子，只知有國師之夢，卻不識袴下韓信、薪上越王之道。楊銳、林旭、楊深秀，皆三十左右的文青，一下子做到光緒皇帝的四章京，處理上下奏摺往來，行走於養心殿，有如突然加入了習近平主席召集的微信群組，簡直要猛打自己一巴掌、覺得疼痛才知道不身在夢境，其亢奮歡欣，實非人間可感嘗。
不看紅樓夢，伸長脖子看看一海之隔的日本，也會知道：人家明治維新成功，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太上皇。康梁本來擁有天時地利之本，就是不懂人和。文人在書房中長大，不認識人性和世界如何運作。
西方左膠有不滿Blame the victim之說。這個世界蠢人比壞人可惡，愚蠢的Victim，當然要永責。康有為開了三流文人自私狂妄上位的先例，毛澤東就是這一家，不過成功了。慈禧沒有問題，李蓮英袁世凱都沒有問題，李鴻章更不是問題，文人識見才是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