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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二十萬人離開北京:一切歸零 如夢初醒

網上的相關報道,正像事件中被拆除的房屋一樣,刪減得七零八落。即使狡兔三窟,依舊躲不過獵人處處佈下的機關。

正當我們沉浸在憤怒、難過、絕望紡織而成的巨大情緒里時,當朋友圈裏的各種吶喊、評論消失不見時,旋渦中心的人們或許根本就來不及悲傷,他們需要為下一晚的住宿、下一年的工作出路付諸身心。

媒體鏡頭下的模樣,是他們其中的一面,我們從短視頻平台中看到的模樣,又是這個群體他們的另一面。

昨天,朋友圈裏快速傳播的文章里包括一篇《我在快手,看二十萬人離開北京》。我打開快手的時候,說實話,只看到了20萬人里僅有星星點點的人在這留下了他們搬離的痕跡。

一位名為潘哥的快手用戶,3天前在其主頁上曬出了第一個相關短視頻,俯瞰視角下的畫面,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身影塞滿街道。「北京開始清理外地人了」紅紙白字懸浮於視頻之上,下面有人留言「不能吧」,潘哥回「真的」。然後就是今天,在間隔兩個小時的時間內,潘哥發了兩個相同的視頻,寫着「說拆就拆,臨時通知所有東西要搬出來,時間太緊張只能在外面甩貨了」,背景是捆綁成一摞一摞的帶有鞋盒的鞋子,以及散落滿地的被單,不遠處,擺着幾個蔬菜水果攤位。地點為小紅門鴻博家園。

上午10點左右,劉波發佈了一張照片,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子被扔到了洗手間,「拆床就拆床嘛!居然把我們被子扔廁所里去,讓我們晚上住哪裏。蓋什麼。北京好傷心。哎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難到你就沒有打過工。」從他往常的動態里,我猜測他或許是個小餐館裏的廚師或學徒,日子過得瑣碎而快樂。

朱兵的個人頁面最新的作品拍攝於早上9點,疾駛的出租車窗外,破敗凌亂的磚石瓦楞如一幀幀電影畫面閃過,與車裏動感十足的音樂互為映照。有評論寫到「你自己都說有3、20萬人沒地住了!這些人都是從事低端產業的,我沒有貶低的意思!你想想這麼多人競爭,你們的生活和工資水準能好嗎?走一部分人,少一下競爭,你們的生活可能會好些!」朱兵答道「我想的比較簡單、大家有地住有飯吃、就可以了」。

又有人在下面寫「北京以後就是空城」。

「又(有)能力者的地方」朱兵說。

另一個人接道,「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不會空城的,走的都是沒能力沒本事的,你放心走吧!北京空城不空車(城)和你沒啥關係!哈哈」。

其他,我看到最多的畫面,都是熙攘熱鬧的北京站。不知道,來來往往的人群里,有多少人是揣着嚮往剛踏上這片土地,又有多少人掂着破碎的夢想離開。

一切歸零,如夢初醒。

互聯網確實給人提供了便利,即使被冠以DD人口的群體也能在類似快手上進行他們的表達與信息輸出。不過,與我們感知到的輿論撕裂相比,他們的大多聲音只禁錮在自有的圈子裏,並沒有多少人關注,大部分短視頻的播放量在幾百不等,最高的為兩千多。能破壁傳播出來的更少。

所以,在這種傳播屏障下,我在想,朋友圈裏KOL的吶喊又有多少能散播到這群當事人的區間裏呢?我們接力轉發的救助信息是否能被他們接收到呢?

我看到過太多類似的悲劇結局,忍辱負重,得過且過,所謂的階層固化,不光是金錢權力的較量,還有話語權的博弈,他們除了手無寸鐵,還是一群失聲的人。

搖旗吶喊、爭辯的KOL們當然值得稱讚。只是,就像一些觀點所言,說如果不是因為觸及到了擁有話語權的那部分人、中產階級人群的痛點,這件事情還能發酵到現在的狀態嗎?答案很大可能會讓人失望,如公眾號「mihoo桑」所說,大部分的中國人都奉行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大火燒不進自己的防盜門,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在這次事件里,我聽到有名校畢業年收入60萬的人房子被拆的故事,我聽到有住着二環每月一萬左右房租的音樂人被趕出房子的故事,以及從事着各種高端工作的群體無家可歸的故事,因為相同的遭遇,成了低字輩人口裏的一部分。

對所有流離失所的人而言,這怎麼樣都是不幸的事情。但對於那些真正什麼也沒有的外來務工人員,似乎又是一種幸事,因為大家同命相連,本來未擁有任何話語權的他們,才得以靠着擁有話語權的人有了發聲、以及被關注的機會。

說來說去,擁有話語權的也許比沒有的人好一點,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沒有話語權的人來不及悲哀,可擁有話語權的悲哀,也沒能逃過消失殆盡的宿命。擺在一起,大家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高端人口。

接着,過一段時間,當新的焦點來臨,佔據人們的注意力時,不知還會有誰記得2017年的這個冬天。

*文中所出現的人物皆為化名

責任編輯: 秦瑞  來源:張天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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