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人物 > 正文

許世友心狠手辣:清查五一六血腥歷史

—江蘇清查「五一六」冤案

作者:
就江蘇來說,並不存在「五一六」組織。然而自1970年4月起,江蘇卻掀起了聲勢浩大規模空前的清查「五一六」運動,1971年形成高潮,歷時三年多,打擊面之寬,手段之狠,前所未有。釀成了中共建政以來江蘇涉及人數最多的一起冤假錯案。

1963年5月5日,許世友司令員(左)在「南京路上好八連」命名大會上授旗(網絡圖片)

文化大革命」期間,說是北京出現了一個「五一六」組織,被認定為反革命陰謀集團。北京的「五一六」組織,究竟是怎麼回事?該不該在全國搞清查?筆者不明真情,不便評論。

就江蘇來說,並不存在「五一六」組織。然而自1970年4月起,江蘇卻掀起了聲勢浩大規模空前的清查「五一六」運動,1971年形成高潮,歷時三年多,打擊面之寬,手段之狠,前所未有。釀成了中共建政以來江蘇涉及人數最多的一起冤假錯案。

十三萬人被打成「五一六」

當時江蘇主要領導人認為,「五一六」組織在江蘇已遍佈各條戰線、各個領域,具有群眾性、隱蔽性、頑固性、欺騙性,十分反動,十分危險。根據這一判斷,全省作出了「破口、圍點、掃面、深挖」的清查部署,打了一場全殲「五一六」的人民戰爭。

很快在省地市縣各級,設立了由軍隊「支左」人員組成的權力很大的第二專案辦公室(南京稱「320」辦公室),簡稱「二辦」,統管清查工作,有權拘留、逮捕、關押、審訊「五一六」涉案人員。省「二辦」還設立了關押「五一六」要犯的看守所,並從部隊調來一個連負責看押警戒。各級「二辦」皆由黨的一、二名主要領導人,避開黨委集體單線領導。受兼任江蘇省黨政「一把手」的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委託,省「二辦」由主持省委日常工作的「支左」大員吳大勝獨管。這起冤假錯案,「二辦」雖非罪魁禍首,但充當了冷酷無情的打手。

江蘇清查「五一六」涉及範圍很廣,造成打擊面嚴重失控。「文革」中的群眾組織,被視為「五一六」極易進入的黑窩,其成員大都成了清查對象。這些群眾組織在「文革」中都犯有各種不同程度的錯誤,有些還犯有打砸搶和參與派性武鬥的嚴重錯誤,但其成員的絕大多數屬於人民內部矛盾,卻當成敵我矛盾從中打出了成批「五一六」。少數壞頭頭有罪行應依法懲處,但與「五一六」並非一回事。此外,原地方黨政機關及其它機構,在「文革」中被稱為「舊機關」,其工作人員被視為「舊人員」。認為這些「舊人員」中有不少人對「文革」、軍隊「支左」、軍管等,有牴觸不滿甚至反對情緒,易與「五一六」氣味相投,也成了清查對象。這些「舊人員」中的原各級地方領導幹部,成了清查重點,尤其是被打成「走資派」、「三反分子」、「叛徒」、「特務」、「假黨員」的領導幹部,往往被當作「五一六」的黑後台、黑顧問深挖。有不少領導幹部已經「三結合」進入各級革委會也不能倖免。省「二辦」為了深挖全殲「五一六」,還列出31個問題,不管有未填表參加「五一六」組織,只要沾上其中一條,都要戴上「五一六」帽子。

1970年4月清查開始後,省「二辦」就曾揚言,江蘇不挖出十幾萬「五一六」說不過去。1975年彭沖主持省委工作後,當年5月3日省委調查研究組的調查報告透露,江蘇在三年多清查中,果然有13萬多人被打成「五一六」分子,其中南京市就有2萬多。據當時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從各地市縣法院收集的信息,在清查「五一六」中全省共死亡2000多人,傷殘人數更多。僅以溧水縣和濱海縣為例便可說明。溧水縣死亡36人,被嚴刑拷打重傷100多人;濱海縣死亡18人,傷殘60多人。

南京大學成為清查「五一六」的突破口

南大被認為是「五一六」敵情最嚴重的單位。1970年4月開始清查時,首先將南大作為突破口,吳大勝親自直管,派省黨的核心小組(當時省委尚未恢復)成員遲明堂蹲點,要求造出聲勢,搞出經驗,推動全省。

南大經過四個多月的清查深挖,關押「五一六」分子108人,點名「五一六」248人,掛上「大名單」的「五一六」嫌疑分子1154人,共有1560人捲入了「五一六」漩渦。其中有21人跳樓、自縊、臥軌自殺身亡。

南大為何能在較短時間內打出成批「五一六」?雖然也搞「政策攻心」,但主要靠所謂「軍事壓力」,大搞逼供信。連續戰鬥幾晝夜(最多13個晝夜)攻下「頑固堡壘」,通宵達旦取勝於拂曉,寬嚴大會上戴手銬,小分隊濫用十幾種體罰等等,主要靠這些手段逼出「五一六」,也逼出了人命。一位吃盡苦頭的受害者事後談及當時的處境是,「站不完的隊,受不完的罪,寫不完的交待,流不完的淚」。南大大搞逼供信經驗,在全省流毒很廣。

南大作為突破口,不僅在教職員工學生中打出了成批「五一六」,而且揭出了地方領導幹部和軍隊領導幹部的「五一六」問題。這兩點突破非同尋常。

在南大蹲點的遲明堂,是一位「三八式」的地方領導幹部。南大被打成「五一六」的一位中層幹部對其泄憤檢舉後,遲明堂也被打成了「五一六」。1971年2月靠邊審查,1971年10月隔離審查,不久被武裝押解投進監獄。這一突破為日後成批地方領導幹部打成「五一六」開了先例。省「二辦」奉命抓緊對全省地市廳局級以上地方領導幹部進行排隊摸底,排出了一批涉嫌「五一六」問題的對象。在省級領導幹部中佔72%,廳局級領導幹部中佔38%,十五個地市領導幹部中佔41%,地市一把手中佔69%。以此為依據加緊了對各級地方領導幹部的迫害。

在江蘇「支左」的軍級要員吳大勝等三人,也被南大一位「五一六」骨幹泄憤檢舉。雖未能觸動吳大勝,但另兩位「支左」要員,一位被無端懷疑,一位被蒙冤審查。此後省「二辦」奉命大整軍內涉嫌「五一六」問題的幹部材料。據1975年5月3日省委調查研究組的調查報告,在查獲的省「二辦」秘密檔案中發現,被整理材料的軍內幹部有298名,其中軍級以上幹部84名,僅南京軍區機關的軍級領導幹部就有11名。此舉大大超越了江蘇的範圍,也大大超越了吳大勝的職權範圍,經何權威授命?想必大有來頭。

省五七幹校變成集中審查關押「五一六」的營地

江蘇清查「五一六」,在南大突破後,省級機關首當其衝。當時省級機關連同省五?七幹校共5000人左右。清查「五一六」在兩部分人員中進行。一部分是省革委會機關及所屬各部門各單位堅持「抓革命促生產」的「留守人員」,另一部分是進入省五?七幹校的「脫產人員」。1971年幹校的人數占省級機關幹部的60%以上,因此幹校承擔了省級機關清查「五一六」的重任。

在省級機關「留守人員」中清查「五一六」的高潮在1971年。經過「春季攻勢」,到1971年6月,被打成「五一六」的佔33。4%。其中廳局級以上領導幹部佔55.5%,處級幹部佔42%,一般幹部佔30%。為了擴大戰果,不久又發動「秋季攻勢」,到1971年11月,掛上「大名單」的「五一六」嫌疑分子多達2400餘人,連同已經打成「五一六」的,竟占省級機關幹部總數的70%以上。

省革委會常委成了清查的重中之重,45人中有25人打成「五一六」,其中有8名軍隊「支左」幹部。其餘除吳大勝、楊廣立、蔣科三位「支左」領導人外,都掛上了大名單,作為「五一六」嫌疑分子「背靠背」審查。省革委會領導人之一的彭沖竟也掛上了「大名單」。

「二辦」認為省農業局的班子是「五一六」搭起來的,把所有「留守人員」關在機關內43天搞深挖。有一位同志愛人難產、岳父生病,不但拒絕其請假,還要狠批「資產階級人性論」。外面來人聯繫工作,除派人監視一樓值班室,還在三樓放瞭望哨監視傳達室。宜興一位同志來聯繫毛竹問題,疑為「五一六」同夥關了半天。水科所一位下放幹部來找局領導,也疑為「五一六」同夥關了兩天,勒令交待問題,最後要當地派人領了回去。消息傳開後,好幾個月誰也不敢來省農業局。

省農業局64名「留守人員」,有39人打成「五一六」。打成「五一六」的局領導佔60%,處室負責人佔62%,黨支部委員佔80%,黨員佔64%,黨支部幾乎成了「五一六」支部。

省科技局被視為「五一六」的黑據點,「二辦」認為科研單位是「五一六」的重點。1000多人的直屬科研單位,打成「五一六」關押100多人,逼死5人,掛上「大名單」的「五一六」嫌疑分子400多人。有的科研單位100%的科以上幹部和80%的一般人員都打成了「五一六」。

省科技局在清查「五一六」最緊張時,直屬科研單位的工作幾乎全部停頓。1972年的一個重大科研項目大面積集成電路新工藝,組織了科研所、高校和工廠的科技人員三結合試製隊伍,經過一年多努力,就在科技成果快拿到手的關鍵時刻,南京大學、南京工學院參加科研的師生,奉命回校參加深挖「五一六」,科研課題中途而廢,使200多人辛勤勞動,投資500多萬元試製出來的設備束之高閣。

省五七幹校,1971年有3000多人,除原在幹校搞「鬥批改」未分配的1000多人外,其餘是在清查「五一六」開始後陸續進來的。1971年4月,已在省革委工作的100多廳局級以上領導幹部,被點名為「五一六」後首批送進幹校審查,到1971年底已增加至200多。首批進幹校的省革委會常委、原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老紅軍朱輝等10多位老同志,都是從辦公室被「請」走的,回家取衣物也不允許。其他涉嫌「五一六」問題的幹部,也一批批被點名送進幹校,有些是半夜破門從床上拉走的。已經下放在南京鋼鐵廠的60多名幹部也被裝上卡車押進幹校,下放在外地的也一批批揪回幹校。到1971年底,幹校3000多人中,點名為「五一六」審查的有1600多人,掛上「大名單」的還有400多人。其中廳局級以上領導幹部,被點名審查的佔80%以上。幹校已變成集中審查關押「五一六」的營地。

在幹校各處牆頭和宣傳欄上,仇視「五一六」、批臭「五一六」、深挖「五一六」、全殲「五一六」的標語口號隨處可見,到處呈現人人自危的恐怖氣氛。在幹校被審查的對象一律與他人隔離。按南大「通宵達旦取勝於拂曉」的經驗,不分晝夜的車輪戰成了慣用手段,罰站10多小時(最長19小時)更是常見。不少受害者實在吃不消,被迫承認參加了「五一六」,卻又遭來更大禍端,繼續窮追猛打逼交「聯絡圖」同夥,使清查形成了滾雪球。一時間幹校出現了一種景象,幹校內的「五一六」口供一批批送出去,幹校外的「五一六」審查對象一批批送進來,清查的雪球越滾越大,「五一六」越滾越多。

為了做到「一個不漏、一網打盡」,幹校還發動「以毒攻毒」,要被審查者檢舉揭發專案人員和小分隊成員中的「五一六」。這就給被審查者泄憤檢舉的機會。以幹校一大隊為例,一名小分隊長今天鬥人,第二天進了密封室;一名大隊核心小組成員,今天要「五一六」繳械投降,第二天辦了他的學習班,要他繳械投降;大隊的一名主要負責人也掛上了「大名單」,成了「五一六」嫌疑分子。「以毒攻毒」的結果,在幹校引起了一場混戰。

1971年下半年,幹校多次召開寬嚴大會。9月份的一次寬嚴大會要宣佈對幾名「五一六」頑固分子從嚴處理。為大造聲勢,動員幹校周邊農村的部分幹部群眾參加。一些農民見會場周圍有荷槍武裝警戒,誤以為幹校要殺人。幹校雖未殺人,但超越司法機關的職權,給從嚴處理者戴上手銬宣佈法辦。

清查「五一六」成為南京市頭等大事

南京市被認定為「五一六」大本營,將清查「五一六」作為頭等大事,與「一打三反」結合,全力以赴。三年多時間內,全市各條戰線各個領域,從上到下先後組織了2萬多人的清查「五一六」專案和小分隊隊伍,舉辦了各類揭批鬥學習班3900多個、2萬多期次,進入學習班的多達20多萬人次,全市上下共召開坦白會、批鬥會、寬嚴會等1200多場,收到舉報材料2萬多件。在1971年6月至10月,4個多月內就有5000多人打成「五一六」,其中骨幹600多人。到1972年底,2萬多人打成「五一六」,逼死300多人,僅市商業系統就有33人自殺身亡。

原市委市人委領導成員,除岳維藩、鄭康二人外,都視為「五一六」黑後台,遭到批鬥審查。原市委書記處書記劉中,在「文革」初期即因歷史問題冤案被關押批鬥開除黨籍,清查「五一六」時又掛上鈎。此時劉中身患癌症要求查病,卻要劉中「先查思想後查病」,結果因延誤治療而早逝。原副市長房震戴上「五一六」黑後台帽子逼供未屈服,竟用酒灌醉,妄圖房震「酒後吐真情」套取口供。原市級領導成員中一位女同志在學習班承受不了逼供信的折磨,被迫承認了「五一六」黑後台,仍不放過,直至逼交出300多名「五一六」組織網絡後才罷休。

市級機關清查「五一六」,以最先清查的市公檢法機關為例,便可知其激烈程度。一位在此主管清查工作的軍隊「支左」人員,事先即預言,市公檢法機關的「五一六」有一個加強營。強攻的結果,南京市公安局正副局長、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副院長,全部打成「五一六」。處級幹部除一名副處長外,無一倖免。600多幹警,159人打成「五一六」,逼死4人,掛上「大名單」的「五一六」嫌疑分子400多人。市公檢法機關幾乎全軍覆沒。

其它市級機關清查「五一六」也相當激烈。市革委會機關450餘人,至1971年底已有107人打成「五一六」,加上掛上「大名單」的200餘人,也佔70%左右。

南京市各系統的基層單位,清查「五一六」也搞得「轟轟烈烈」。如華東電子管廠在一個動員會上,就有幾百人上台坦白交待「五一六」問題,並檢舉揭發別人,有的竟能一下子開出幾十個「五一六」幹部名單。結果全廠近半數的幹部和職工都成了「五一六」。又如江南光學儀器廠,要求所有幹部職工都要坦白交待和檢舉揭發「五一六」問題,人人都要過「五一六」關,搞得人人自危。很多幹部職工稀里糊塗地成了「五一六」。

江蘇其它地市清查「五一六」也不甘落後。以鹽城地區為例。原地委常委13人,打成「五一六」的6人,掛上「大名單」的4人;中層幹部84人,打成「五一六」的43人,佔51%。地區公檢法機關500餘幹警,打成「五一六」的327人,佔65%。

江蘇清查「五一六」的冤假錯案,是十年浩劫的一部分,不應被遺忘。因史料不全,本文雖未能作全面回顧,但也可使讀者從片斷情況中得知江蘇這場浩劫的部分真相。

責任編輯: 白梅  來源:炎黃春秋2007年第11期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17/0920/99665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