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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亞獨裁者卡扎菲是如何倒台的

—獨裁者卡扎菲是如何被打敗的?

卡扎菲在國內推行獨裁統治,在國外又沒有外交技巧,失敗理所應當。2011年8月,利比亞反卡扎菲武裝突然發力,攻下了此前一直望其門而不得入的首都的黎波里,卡扎菲父子在混亂中倉皇逃脫,此時距他發動「9·1革命」,推翻伊德里斯王朝正好42年;10月20日,卡扎菲出生地和政治大本營蘇爾特被攻克,卡扎菲在一片更大的混亂中可疑死去,他的生命和歷史就此戛然而止。本文摘自涅瓦河邊的和訊博客,原題為《獨裁者卡扎菲是如何被打敗的?》。

卡扎菲倒台漫畫

「斷代為史」,如今卡扎菲的政治生命與生理生命均告終結,總結一下他半年「抗戰」的敗因,對於冷眼旁觀者,多少是一個警示。

廟堂之敗:獨裁世襲不得人心愚民政策作繭自縛

卡扎菲聲稱建立的是一個獨一無二的「民眾國」,當國內外強大壓力逼迫他辭職時,他曾自辯「一無職位,如何辭職」。但實際上,正因為利比亞被他搞得既沒有政府,也沒有法律,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讓他在突如其來的民變面前喪失了最起碼的理智和判斷力。

卡扎菲在承擔洛克比空難責任後,一度被西方諒解,「9·1革命」40周年慶典,雖然沒有一個歐美領袖按時出席,但多數還是派出了代表;他的次子賽義夫出任「卡扎菲慈善基金會」主席後,一度和乃父大唱雙簧,擺出一副向「民主法治國家」過渡的姿態,賽義夫的「新政」班子裏也擠滿了來自國內外的新派人物。2010年底、2011年初,他的主權基金顧問還是歐美國家的座上客,他的周圍也依然圍攏着希望改良、而不是革命的各派政治家。

儘管如今回顧,當初那些曾激起公憤的鎮壓暴行細節不無誇大和水分,但他指使軍隊,使用輕重武器鎮壓示威者,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互聯網時代本就信息暢通,示威的根據地又是42年來多次武裝反抗、和卡扎菲有「奪國之恨」的昔蘭尼加人,可以說,當班加西街頭槍炮聲起,卡扎菲父子(尤其賽義夫)撕下「準備改良」面具的剎那,他已經鑄成大錯,敗局很難挽回了。

他獨裁、專橫、多變、貪婪……這些利比亞人早已心知肚明,但一來其積威猶在,二來隱忍尚可偷生苟且,三來他年事已高,繼承人又是「開明」的賽義夫,四來受「招安」後被歐美稱兄道弟,讓反對派心灰意冷。如今這一切,都被他的槍炮在剎那間打到了九霄雲外。

武力鎮壓本就不得人心,如果武力鎮壓失敗,則不止喪失人心,更會鼓舞更多人投入反抗大軍。同樣是武力鎮壓,敘利亞的巴沙爾對幾座反抗重鎮的突擊均不超過一周即得手,而卡扎菲的軍隊卻孱弱如豆腐,攻不能必克,守不能必固。班加西的卡迪巴兵營是卡扎菲在東部的戰略要地,卡扎菲王朝統治昔蘭尼加的象徵,在這座兵營易手之前,全國局勢尚未糜爛,這座兵營落入示威者之手後不久,前伊德里斯王朝的三色旗便公開打出,「兩朝並立」的內戰格局正式形成,反抗者從此有了「法統」和號召,不再是「反賊」和烏合之眾。

事實上卡扎菲軍隊的戰鬥力一向為人所輕視:他兩次與美國海空軍交手均完敗,損失戰機、艦艇甚多,對方只損失了一架飛機;他曾介入乍得內戰,結果當時號稱「全球機械化程度最高的陸軍」在戰略轟炸機的配合下,竟被對方的皮卡部隊打得抱頭鼠竄,甚至讓人家反攻入利比亞境內;他還萬里迢迢介入烏干達入侵坦桑尼亞的戰役,結果同樣被打到全軍覆沒。由於長期受制裁,這支軍隊的武器裝備水平停留在上世紀80年代末,軍事思想和訓練水平更是低能,加上他一怒之下廢除上校以上高級軍銜(利比亞軍隊中的「大校」、「將軍」是職務名稱而非軍銜),「豆腐軍」的惡名早成世界級笑話。歸根結底,軍事通訊專業出身的卡扎菲獨裁蠻幹,加上出身小部落,本人又通過政變上台,對職業軍人和瓦法拉等大部落出身的高級將領不敢信任,不斷採用手腕「削藩」,一味迷信自己的「子弟兵」哈米斯旅,和全部由黑非洲底層平民組成的「阿拉伯解放軍」,結果內戰一開,正規軍紛紛倒戈,未倒戈的也表現脆弱。

不僅軍隊,在他的「家天下」思想、任人唯親和猜疑心態,以及烏托邦狂想主導下,他的「民眾國」沒有憲法、沒有元首,他本人的正式頭銜是「人民兄長、革命導師」,連個辦公室都沒有,名義上的議會「大人民委員會」不過是橡皮圖章,實權則掌握在非正式的「革命者核心小組」和「顧問小組」手中。沒有官員、沒有部委,各地方的省、市也不設正規政府機構,而由「委員會」和「特派員」實行「人民管制」。這種早在普法戰爭時就過時的軍政管理體制,在平時固然可靠愚民政策確保無人可以組織反抗,一旦反抗已組織起來,整個國家機器便會迅速癱瘓—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國家機器。

可以說,他的愚民政策不僅給百姓帶來痛苦,給新利比亞留下無窮隱患,更令他自己作繭自縛,在突如其來的腹心之患面前手足無措,只能坐以待斃。

外交之敗:老朋友處押錯寶大方向處看錯牌

有人說,卡扎菲的政治生命並非完結於8月22日的黎波里被完全攻破,更不是10月20日他的死訊傳出,而是3月18日,聯合國安理會1973號決議的通過。正是這個決議讓北約和海合會國家得以在千鈞一髮之際神兵天降,解了班加西之圍,並在隨後依靠空中優勢,將卡扎菲的軍事抵抗力逐漸耗盡,為原本並無多少戰鬥力的過渡委部隊打開勝利之門。

然而從2月15日安理會全票譴責卡扎菲鎮壓平民,到1973號決議的通過,本來有一個多月時間,在這一個多月里,倘卡扎菲在外交上不犯錯誤,在美國捲入意願不強,歐洲政府內尚有不少反對意見的情況下,未必會落到最後「全盤輸光」的結局。

但卡扎菲顯然押錯了寶:在這個月中,他把大多數精力放在和「老朋友」薩科奇和貝盧斯科尼的周旋上,希望「老歐洲」能看在他曾大撒金錢幫助渡過「次貸」難關的面子上幫襯一把。然而結局卻是法國第一個承認過渡委當局,貝盧斯科尼在最後關頭倒戈,曾向他兜售的法國「陣風」戰機,把已經沖入班加西市區的卡扎菲裝甲部隊,變成了一團團火焰和廢墟。

「阿拉伯之春」爆發之初,法、英、意等國政府鑑於突尼斯、埃及當局向來親西方,一度對表威者表現冷漠、低調,以至於本·阿里逃亡時「老歐洲」表現被動、尷尬,引發國內不滿,正因如此,在埃及「尼羅河革命」後期,這些國家的政府刻意表現積極,以扭轉「庇護獨裁」的國內外觀感,穆巴拉克的倒台更讓這些「老歐洲」領袖感到「答對了」,在利比亞問題上顯得對卡扎菲更強硬、更主動。卡扎菲看不到這些微妙的外交變數,一味押寶「老朋友」,並在事與願違後惱羞成怒,表現失態,後果可想而知。

另一個重大的方向性錯誤,是「看錯牌」:在卡扎菲看來,最可怕的是歐美干預,而阿拉伯世界則很穩當,因此危機爆發後主攻歐洲,卻將阿拉伯國家丟在一邊。殊不知海合會6個君主國本就對顛覆王朝、離經叛道的卡扎菲積怨很深,早在表威之初,半島台等海灣媒體就起到了為示威和倒卡「助推」的關鍵作用,卡塔爾等國更從財力、人力上支持新生的班加西當局。3月12日,就在卡扎菲從最初的驚惶中醒過神來,開始大舉反擊之際,阿盟在秘書長穆薩和卡塔爾等海合會君主國的推動下,達成了允許國際社會在利比亞建立禁飛區的協議,可以說,沒有阿盟的這一主動行為,1973號決議很難通過,國際軍事干預也將師出無名。

北約空襲開始後,卡扎菲的外交空間已所剩無幾,但倘若不再犯錯誤,保住性命、體面下台,卻未必不可能。但他卻將寶押在對北非阿拉伯人聚居區事務無能為力的非盟「和平路線圖」上,又奢望俄羅斯、中國出面調停,結果只能是竹籃打水。

由於多變、狂妄、野心勃勃和缺乏國際誠信,卡扎菲在國際上幾乎沒有一個真心朋友,更沒有什麼盟友,加上危機發生後一再犯錯,敗局可謂無法挽回。

帷幄之敗:總是慢一拍又能錯幾次

俗話說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若敗於帷幄,則疆場之敗幾乎是註定的。

2月份表威爆發之初,如果卡扎菲擺出改良、綏靖姿態,未必不能暫時穩住局面,畢竟他年事已高,賽義夫又被看成「改革派」、「開明派」,反對派中會有人不願暴力革命「打破罈罈罐罐」,或寄希望於賽義夫當家後的「不流血改變」,結果卡扎菲本人選擇了大打出手,賽義夫則撕下了「開明改革」的假面具。

從班加西的喪失到1973號決議的通過,儘管輿論、道義上已節節敗退,但國內局勢卻開始逆轉,而國際上公開承認班加西合法地位的國家還不多,此時擺出和解、妥協姿態,儘管很難再獲反對派信賴,但本就猶豫的國際社會卻多半會繼續猶豫下去,結果卡扎菲在「初戰告捷」後選擇了高調鎮壓,「通緝恐怖分子」。

等到空襲開始,北約尚強調「卡扎菲本人不是目標」時,以退為進,尋求體面下台的結局尚有一線希望,而卡扎菲卻虛與委蛇,毫無誠意,反覆無常,最終導致勝券在握的反對派和胸有成竹的北約喪失對話興趣。

就在的黎波里失陷前不久,班加西方面發生重大內訌,前卡扎菲政權內政部長、班加西武裝最高指揮官尤尼斯被「自己人」暗殺,此時恐是卡扎菲最後一個從容脫身的機會,但感到「時來運轉」的他卻用冷嘲熱諷表達了自己的幸災樂禍,不到10天後,過渡委武裝就佔領了他的「舞台」。

種種廟堂之失,哪怕錯一次都足以萬劫不復,何況一錯再錯?

至於此後的一系列愚蠢決策,如繼續死守幾個據點、在最容易被合圍和空襲的蘇爾特坐以待斃等,已無足輕重了:即便他化整為零,喪盡民心的他又如何堅持「人民戰爭」?即便他逃到國外,周邊各國不是素有過節,就是懾於國際壓力,頂着海牙刑事法庭「反人類罪」通緝令的他,又能逃到哪裏?

疆場之敗:下決心首鼠兩端打拉鋸耗盡體能

前面說到,卡扎菲軍隊本就是出名的「豆腐軍」,但「官兵」豆腐,「起義軍」自然也高明不到哪裏去,一開始,由倒戈卡扎菲官兵、部族武裝和秘密反卡武裝組成的過渡委軍隊宛如一盤散沙,戰鬥力比「豆腐軍」還弱,而國際社會的干預因阿拉伯國家分歧尚存,歐美各國決心不一,一時還難以啟動。

儘管選擇鎮壓本身就是大錯,但既然已經開打,單純從軍事角度看,就應趁勢一鼓作氣,在對方援兵到來前解決問題。事實上3月中旬,即1973號決議通過前後,這個機會並非完全沒有,當時緩過勁的卡扎菲軍不僅幾乎收復西部全部要點,更連克重鎮,一直推進到埃季達比耶以東,直逼班加西城下。此刻如一鼓作氣攻城,班加西很可能易手,而一旦班加西喪失,北約和海合會就很難下決心大舉干預,即便干預,軍事行動也很可能真的變成單純的「保護平民」。

然而此時卡扎菲卻讓軍隊停下來,發出了所謂「停火」、「和平」的倡議,在他看來,此時自己已經得手,讓對方投降可以減少傷亡、降低國際社會反感,更能保住寶貴的東部油氣設施。殊不知兵貴神速,他的大軍兵臨城下令國際社會加速推動軍事干預步驟,而他在城下的徘徊不進,又錯失了戰術先機。3月19日,就在卡扎菲軍隊攻入班加西的剎那,法國飛機首先發難,美、英等國的巡航導彈遍地開花,聯軍的軍事干預正式展開,喜歡下棋的卡扎菲倘在另一個世界「復盤」,對這步「臭棋」不知會作何感想。

利比亞戰局前後不過半年,但大規模的拉鋸戰卻來來往往了好幾輪,班加西武裝曾兩次進逼的黎波里城下,又被卡扎菲武裝幾乎推回原地,上千公里的大起大落讓人看得目瞪口呆。正如一些軍事史行家所言,這種大起大伏的戰局,是北非沙漠地區作戰常態,早在馬穆魯克時代和二戰時就一再上演,本不足為奇,但卡扎菲的拉鋸卻是頂着北約絕對空中優勢大進大退,看似熱鬧激烈,實則在幾次折騰下喪失了原本就不多的精銳力量和機動能力,大量重裝備在這種拉鋸中毀於空襲、地雷,甚至高溫下的機械故障。一鼓作氣,再衰三竭,如此往來幾次,卡扎菲本就孱弱的軍隊,就已經被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只能任人宰割了。

作戰的大忌是兩面樹敵,卡扎菲的精銳本就有限,加上制空權不保,選擇機動行程短、離的黎波里更近的西部反對派作為主攻目標,在東線依託要點進行防禦,應是最優選擇,因為這樣可以減少空襲和長途行軍損耗,一旦西線獲得全勝,再轉向東部,就可心無旁騖,戰或和也多少能多些把握。但實戰中卡扎菲卻將遙遠的過渡委大本營班加西當作首要戰略方向,寧可在東部拉鋸戰中「敗家」,也不願集中兵力圍剿西部山區,甚至始終拿不下釘子般的米蘇拉塔。最終,被他視作癬疥之患的西部反對派在短促突襲後拿下的黎波里,徹底打破戰線僵局,被他看作心腹大患的東部過渡委軍隊卻是在大局已定後乘船趕來的,而集中在東部幾個據點的卡扎菲軍主力,卻在「老窩」被端後進退無據,最終城、人兩失。

一敗於廟堂,再敗於外交,三敗於帷幄,四敗於疆場,以上四敗居其一,已難有勝算,卡扎菲「四火攻心」,正所謂天亡之、人亡之、己亡之,不敗何待?

害民的獨裁者都將是這個下場

我們處在一個奇妙的時代,有幸見證了一個個獨裁者的倒台——從伊拉克的薩達姆,到突尼斯的本·阿里,埃及的穆巴拉克……如今,曾經叱咤風雲、獨裁統治利比亞42年的卡扎菲,也走到強權政治的窮途末路,並以一種極為不體面的方式結束了特立獨行的一生。

640萬利比亞人民通過暴力方式,以死亡2.5萬人的巨大代價,斬斷了過去。「高高抬起你的頭,你是一名自由的利比亞人!」這樣的口號,不僅激勵着利比亞人民,也令全世界動容。

轟轟烈烈的革命之後,利比亞人民面臨着更多、更複雜的難題:他們要在卡扎菲留下的政治廢墟里建立秩序,重建家園,而這對於沒有憲法、沒有議會,沒有黨派、沒有行政機構、沒有正規軍隊的國家而言,不啻是一場更大的革命。

誠然,在部落矛盾根深蒂固、缺乏國家認同感的利比亞,如何實現團結一致,將是考驗新政權以及利比亞人民的最大挑戰。不同出身、利益訴求各異的人們,需要克服意識形態分歧,在相互妥協中和解共生,而這正是保存革命果實的唯一出路。

通往民主的道路依然漫長,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利比亞人民的智慧。正如大文豪狄更斯在《雙城記》開篇中所說的那樣,「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全世界正期待利比亞人民在最艱難的處境裏,創造最美好的未來。

在最後的日子裏,卡扎菲逃亡流竄於蘇爾特民居之間,以搜來的米飯和麵條果腹。這位獨裁者也許至死都未曾醒悟,人生在世的要求不過如此而已:自由和溫飽。而對權力的索求無度和不可抑止,讓他倉促走向無可挽回的死亡

卡扎菲被捉。卡扎菲受傷。卡扎菲死了。

42年執政,7個月戰事,60天逃亡,最後短短几個小時命運急轉之下,戲劇性的人生倉促地畫上了句號。

當少校滿臉血污的照片迅速傳遍世界的時候,另有一張照片同樣引人注目:一名年輕的反對派戰士,高舉着從卡扎菲身上繳獲的金手槍,對着西方媒體的鏡頭炫耀。

自稱最初奪下金手槍的年輕戰士叫烏雷比,來自班加西。他在互聯網上發佈錄像,聲稱是自己逮住了卡扎菲,並向他連開兩槍,導致卡扎菲傷重身亡。

而據路透社報道,利比亞執政當局全國過渡委員會一名高級官員承認,卡扎菲被抓後因遭群毆和槍擊而斃命。

上述表態都與過渡委員會早前宣佈的死因存在出入。

狂人的最後一刻依然成謎,也給利比亞留下一個大問號。

10月20日,在米蘇拉塔市的一間房屋內,當地許多民眾圍着卡扎菲的遺體拍照。

出生地成了喪生地

利比亞當地時間2011年10月20日,追捕卡扎菲的戰鬥戛然而止。此時,距離8月21日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被反對派攻下、卡扎菲開始逃亡之旅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

兩個月以前,利過渡委面對人去樓空的阿齊齊亞兵營這樣宣佈:要等到利比亞全境戰鬥結束才會宣佈解放,進而組建新政府。有評論認為,如果沒有抓住卡扎菲,即使攻下首都、獲得國際社會承認,利比亞的新一頁也難以翻開。

所以,無論在班加西、米蘇拉塔還是的黎波里,外國記者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卡扎菲一定要死」。而過渡委「二號人物」、執行委員會主席賈布里勒更希望他活着受審,「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對待利比亞人民?我希望能在他受審時出任公訴人。」

從拜尼沃利德、古達米斯、塞卜哈,一直到蘇爾特,幾個城市的拉鋸戰相繼平息,只有蘇爾特的抵抗最為激烈。

蘇爾特,位於的黎波里和班加西的中間,距離的黎波里400公里。卡扎菲一位專用攝像師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卡扎菲很喜歡蘇爾特,經常去那裏,在蘇爾特他覺得很安全。」

69年前,卡扎菲出生在蘇爾特,執政後這裏成為利比亞第二首都和軍事重鎮。蘇爾特城中有巨大的軍火庫,也有專為卡扎菲修建的堡壘,城南16公里處的加達巴亞機場駐紮着一支空軍中隊,而在更遠一些的胡恩軍事基地,衛星照片顯示有多達50個飛機庫。另據英國廣播公司報道,蘇爾特的居民除了有卡扎菲的親戚、高官和支持者以外,還有數千名來自非洲國家的職業僱傭軍。

圍攻蘇爾特的部隊大多來自米蘇拉塔,這個曾被卡扎菲部隊圍困數周、戰況慘烈的城市被稱為最仇恨卡扎菲的城市。在蘇爾特,由於卡扎菲支持者頑強抵抗,而攻城部隊對蘇爾特城內佈防缺乏了解,也很難在城中找到內應。戰事膠着之際,北約向執政當局武裝提供了重要情報支持。

有報道稱,北約偵查衛星不間斷掃描利比亞全境,無人機和偵查機則對蘇爾特城內重點目標進行了高解像度拍照。這些都為突進蘇爾特展開巷戰奠定基礎。

雙方爆發巷戰之時,攜帶着地獄火導彈的美軍無人機在蘇爾特上空盤旋,一旦接到來自地面的支援請求,遠在美國內華達州尼爾斯空軍基地的操作手就會根據事先標定的坐標位置對目標進行再核實,並發動攻擊。

在空中與地面的雙重打擊下,到了10月,蘇爾特戰事逐漸明朗。城內的卡扎菲武裝已被蠶食,卡扎菲和親信被圍困在城中面積不大的第二居民區。

整合媒體的碎片式報道,大致能還原當時激戰的場景:

當地時間10月20日上午8時30分左右,反對派武裝突然發現有近百輛車試圖向西突圍,隨後確認這是卡扎菲在數十名貼身武裝護衛下準備突圍,北約空中部隊隨即向車隊發動攻擊。轟炸過後,路透社記者在蘇爾特以西3公里處看到,數輛被炸卡車仍在冒煙,車上均裝備重機槍。車內和附近有大約50具屍體,這些人似乎是當場死亡。一名未透露姓名的北約官員說,擊中卡扎菲車隊的戰機為法國飛機和美國「掠食者」無人機,但無法確認卡扎菲是否在車隊中。

而據在地面作戰的利過渡委士兵敘述,卡扎菲在空襲中被炸傷,和幾名親信棄車逃入轟炸地附近一片樹叢,藏身在公路下的排水管道里,最終被俘。

「我們慢慢靠近,朝他們開槍。」士兵巴提耳說,「卡扎菲一名保鏢高喊投降,隨即舉着步槍出來。但他看到我後,立即開槍。後來排水管里有傳出一聲大喊。」巴提耳推測,可能是卡扎菲命令停止射擊,而這名保鏢接着喊道:「我的主人卡扎菲在這裏,他受傷了。」

「我們進入排水管,把卡扎菲帶了出來。接着,我們把他帶上車。」巴提耳說。被捕時,卡扎菲背部、腿部都有傷。

利比亞電視台等媒體播出的一段畫面顯示,過渡委士兵圍住一處高速公路下的兩個大型水泥管出口。

卡扎菲生前曾稱反對派武裝為「鼠輩」,但到頭來,他卻在下水管道中被抓獲。

突圍逃逸是卡扎菲最後一招險棋,但命運沒有再給他一次「鹹魚翻生」的機會。

10月20日,在利比亞蘇爾特,一些利執政當局的武裝士兵為奪得了卡扎菲的金手槍而歡呼。

誰對卡扎菲扣動了扳機?

「我抓住他,向他開槍,就兩發子彈,一枚擊中腋下,一枚擊中頭部。他當時沒有死,大約半小時後才斷氣。」10月21日,士兵烏雷比對着攝像機向一些身穿軍裝的人回憶射殺卡扎菲的過程,語氣平靜。此時,卡扎菲的屍體已被停在米蘇拉塔一家肉鋪的冷藏室里了。

他的這番話只是「少校之死」的一個版本。

烏雷比對着鏡頭展示了一枚金戒指和一件據稱是卡扎菲所穿沾滿血跡的夾克。戒指刻着卡扎菲現任妻子薩菲亞的名字,以及他們的結婚紀念日——「1970年9月10日」。

烏雷比說,當圍攻蘇爾特的戰鬥打響時,他脫離了來自班加西的部隊,加入到米蘇拉塔的隊伍。

「我們在一條街上遇到卡扎菲……他戴着帽子,我們知道他頭髮的樣子,一名米蘇拉塔戰士跟我說:『那就是卡扎菲,我們抓他吧。』」

烏雷比說,他抓住卡扎菲,奪下金手槍,並扇他耳光。「卡扎菲對我說,『你就像我的兒子』。我又扇了他一巴掌,他還說,『我就像你的父親』。然後,我揪着他的頭髮,把他按倒在地。」

烏雷比想把卡扎菲帶到班加西,但米蘇拉塔武裝人員堅持要把他帶往他們的城市,因此他決定朝卡扎菲開兩槍。烏雷比說,米蘇拉塔武裝人員拿走了金槍,並威脅說,如果敢到米蘇拉塔,就打死他。

後來,也有媒體報道,是一名17歲的利比亞少年用金手槍射殺了卡扎菲。

至今,一共有四段視頻描述卡扎菲被捕後到死亡前的最後時刻:

第一段中,卡扎菲坐在地上,被武裝人員拽起來,推搡着往前走,身上和臉上都是血。

第二段中,卡扎菲被拖上一輛車,身邊擠滿圍觀者。他的臉和肩上全是血,但意識依然清醒,有些錯愕地看着士兵,還對推搡的人說了些什麼。

第三段視頻中,卡扎菲從一輛車上被趕下,然後被拖向另一輛車,目光空洞;四周響起槍聲,他頭部似乎中彈。據英國《每日郵報》消息,造成卡扎菲死亡的子彈正是從他摯愛之物金手槍射出的。

第四段中,可清晰看到卡扎菲被一把槍指着,並且有士兵扇他耳光,還有人用卡扎菲本人的鞋子打他。在伊斯蘭社會,用鞋子打人是極大的侮辱。

正如利比亞當局所說的那樣,可以肯定的是卡扎菲是被生擒的。屍檢醫生表示,他頭部中兩槍,頸部一槍,致命的是腹部(內臟)槍傷。死亡時間在其五兒子穆塔西姆之前。

但這幾顆子彈是在何時何地由何人射向卡扎菲的,依然沒有定論。

阿拉伯電視台援引過渡委官員姆萊傑塔的話說,卡扎菲被捕時身受重傷,在士兵將他送往醫院的過程中死亡,「他不斷流血,運送路途很長,失血過多而死。」

槍戰時被流彈所殺,這是賈布里勒給出的說法,「卡扎菲被捕時只有右臂中彈受傷,但當他被押解上車,車子要發動時,卻爆發了(與卡扎菲士兵的)交火,卡扎菲頭部被一顆子彈擊中」。

而許多媒體則相信卡扎菲死於「私下處決」:卡扎菲被俘後,很多人前來圍觀;儘管現場有人在喊「要活的,要活的」,但最恨卡扎菲的米蘇拉塔士兵還是開槍了。之後,他們圍在沒有生命跡象的卡扎菲旁邊留影。

與卡扎菲一樣,他的五兒子穆塔西姆也在被俘後神秘死亡。在一段視頻中,被抓後的穆塔西姆手持一瓶水,在抽煙,白背心染滿血漬,神態憔悴。稍後,穆塔西姆頸部中彈身亡。

其他家人或死亡,或流亡,或下落不明。卡扎菲的妻子薩菲亞以及長子穆罕默德、四子漢尼拔和唯一女兒艾莎如今已經避難到阿爾及利亞;三子薩阿迪前往尼日爾;六子賽義夫·阿拉伯、三個孫輩和幼子哈米斯均死於戰火;次子賽義夫·伊斯蘭下落不明。

10月21日,薩菲亞發表聲明,要求聯合國對卡扎菲和穆塔西姆的死展開調查。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魯珀特也表示,國際法基本原則規定,任何被控犯有重罪的人都應該接受審判,草率處決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非法的。

包括美、英、俄在內的多國要求利比亞執政當局應該重新以「公開及透明的方式」,調查並公佈卡扎菲的確切死因。

10月24日,過渡委主席賈利勒回應說,死因調查委員會已經成立並開始工作。

此前,過渡委表示,沒有下達殺死卡扎菲的命令。但一名沒有公開姓名的官員告訴路透社記者,「士兵們活捉了卡扎菲,痛打並殺死了他。這就是戰爭。」

卡扎菲(1985年)。執政利比亞42年的卡扎菲,以7個月的戰事和60天的逃亡,結束了其人生的最後階段。

死無葬身之地?

死後,卡扎菲的屍體被存放在米蘇拉塔一家肉鋪的冷藏室內,兒子穆塔西姆的屍體隨後也被帶到這裏,並排擺放在一張墊子上。從照片上可以看到,卡扎菲上身裸露,胸部和太陽穴附近有明顯槍傷,手臂和頭髮有傷痕和血跡。

就在肉鋪門外,利比亞民眾排起長隊等着參觀屍體。美國《時代》周刊的記者採訪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說,「我就是想來看一看那個『捲毛頭』。」

就這樣,卡扎菲從一個叱咤風雲的領袖變成了孩童隨口說的「捲毛頭」。

「我心裏好像總憋着什麼東西,必須發泄出來,就想看到他。」另有一中年男子對記者說,他手裏擺弄着能拍照的手機。

多家媒體記者也排隊「參觀」屍體,據他們描述,「參觀隊伍長得不見首尾。每次放15個人進入冷庫所在的院子,其中4個人進冷庫,停留時間不能超過1分鐘。」後來,卡扎菲的屍體被蓋上有黑白花紋的毯子,肩膀裸露;穆塔西姆的屍體也被紅黃條紋的毯子裹住了。

按照伊斯蘭教習俗,死者遺體應在死亡後24小時之內下葬。

來自執政當局的消息說,查清死因後將對卡扎菲實行海葬,因為他們擔心,如果公開將卡扎菲土葬,支持者會將其墓地變成朝聖地,仇恨他的人則會不斷來破壞。

也有消息說,遺體將被他的部落接收,秘密下葬。據路透社報道,流亡中的卡扎菲家人藉助敘利亞一家支持卡扎菲的電視台發表聲明,「請求聯合國、伊斯蘭會議組織和大赦國際向過渡委施壓,把屍體交給我們在蘇爾特的部族。」

賈布里勒10月20日在的黎波里表示,國際刑事法院已經同意安葬卡扎菲的屍體,下葬地點保密,可能是境內,也可能是境外。三天後,賈布里勒的顧問向媒體透露,執政當局考慮把屍體交給卡扎菲的遠房親戚,由他們決定下葬地點。

就在同一天,過渡委米蘇拉塔軍事委員會發言人突然告訴法新社記者:當天上午他們完成了驗屍工作,「我們原本沒打算驗屍,但的黎波里方面要求這樣做。」參與驗屍的醫生占達尼說,多名法醫「忙碌了一個晚上,總算幹完了」。

稍後,賈布里勒在約旦宣佈,驗屍結果顯示卡扎菲被捕後死於交火,「也可能是被他自己的士兵射死的。」而占達尼說,驗屍報告尚未完成,「我們能確定他是死於交火還是處決,但驗屍結果須經檢察長批准才能公佈。」

支持卡扎菲的網站「7天新聞」則報道稱,卡扎菲10月17日已寫下一份書面遺囑,交給3名男子。網站援引未經核實的內容稱,卡扎菲要求死後按照伊斯蘭習俗,葬在蘇爾特一處墓地,埋在家族成員墓旁。他希望執政者善待他的家人,尤其是婦女和兒童。

「葬禮還要推遲幾天進行,卡扎菲的屍體再冷凍幾天吧,以確定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死訊。人民也需要看一看卡扎菲的屍體。」過渡委執行委員會石油和財政部長阿里·塔古尼在10月22日這樣說。

但兩天後,卡扎菲屍體「參觀活動」突然被叫停。

北京時間10月25日上午截稿之時,從利比亞傳來消息:利比亞全國過渡委員會已將卡扎菲的遺體埋葬在一處秘密地點。

《逃亡火獄》

原政權衛隊指揮官、卡扎菲貼身侍衛曼蘇爾·道·易卜拉欣得知他的死訊,並不激動。追隨卡扎菲到最後一刻,易卜拉欣在「排水管戰鬥」中中彈昏迷,淪為執政當局的階下囚。他向《紐約時報》記者講述了表兄卡扎菲逃亡的最後歲月。

據介紹,做出退守蘇爾特決定的,是卡扎菲兒子穆塔希姆。「我不斷勸說他們放棄權力或逃離利比亞,但他們總是拒絕。」易卜拉欣說,「他(卡扎菲)總說,『這是我的國家。我已在1977年交出了權力』。他的意思是,實際早就將權力交給利比亞人民了」。

不過,被指控多次武裝鎮壓民眾起義的易卜拉欣,如今這麼說,有自保的嫌疑。

「敵人圍困蘇爾特的時候,卡扎菲和十多個核心成員在城裏到處遊蕩,每隔幾天總要在民房之間來回搬家,有時還會住進地下室,而且往往是晚上行動,以免被抓。我們衛兵從空蕩的民居中搜來大米和意大利麵,以此果腹。」易卜拉欣回憶說,「卡扎菲焦慮萬分,擔憂被北約定點轟炸,老是抱怨缺水斷電,或者乾脆一言不發。」

儘管擔心衛星電話被追蹤,卡扎菲還是冒險幾次用衛星電話向一家敘利亞電視台發表演說——這是他唯一向外界公佈信息的渠道了。除此以外,卡扎菲基本處於與世隔絕狀態,「沒有電腦和網絡,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讀《古蘭經》了。」易卜拉欣說。

當時的蘇特爾到處槍炮聲隆隆,有好幾次險些炸死卡扎菲。易卜拉欣記得有一枚火箭或迫擊炮擊中了卡扎菲所在的房子,三名保鏢和廚師受傷,「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下廚房做飯了。」

大約兩周前,過渡委戰士逼近市中心,「數百人包圍了我們,他們發火箭彈,用機關槍掃射。卡扎菲說,是時候該離開了,他計劃逃到相鄰地區、他出生時所在的房子附近。」

「(10月)20日,我們原定凌晨3點離開,不過車子有40多輛,太多了,車隊出發時間推遲到早上8點……我和卡扎菲在一輛車裏,行進過程中,他沒怎麼說話。」

出發大約半小時後,他們被發現了。易卜拉欣回憶說,一枚導彈擊中了一輛車,整個車隊被打散,「我盡力跟着大家跑,先到了一處農田,又跑向公路,那裏有一些排水管道。我被彈片擊中,失去了知覺。」當他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20年前,作家卡扎菲(他當時兼任利比亞作協主席)曾寫了一本名為《逃亡火獄》的小說。在小說中,卡扎菲塑造了一個萬人景仰的領袖,但結局是眾叛親離,不得不丟下了代表權勢的金盔,逃往火獄。

這似乎是卡扎菲為自己的人生寫下的預言——最後時刻,卡扎菲也丟失了代表權力的金手槍。正是這把專侍獨裁的手槍,射出了復仇的子彈,終結了它的主人——一個獨裁者。

卡扎菲的暴行

利比亞獨裁者卡扎菲,全名奧馬爾·穆阿邁爾·卡扎菲(omar`mouammer.gaddafi),於1969年9月發動軍事政變推翻當時的利比亞伊德利斯國王上台,從此開始了他對利比亞長達42年的黑暗統治。

卡扎菲性格乖張,殘暴成性,42年來打着反抗西方「強權」的旗號、依仗國內豐富的石油儲備在國際國內作惡多端,血債纍纍!

1970年代,資助巴勒斯坦恐怖組織「黑九月運動」,該組織因於1972年德國慕尼黑奧運會上悍然屠殺以色列運動員而臭名昭著!卡扎菲還長期支持歐洲劣跡斑斑的恐怖組織「愛爾蘭共和軍」。

1980年,卡扎菲向世界各地派出暗殺小組,殘害利比亞流亡海外的反對人士。僅在意大利就殺死了五名利比亞流亡者。

1984年,在英國倫敦利比亞大使館外多次爆發利比亞流亡者的抗議示威,卡扎菲悍然下令讓使館內的武裝人員開槍射殺示威者,英國執勤女警官費萊徹中彈身亡!

1988年12月21日,泛美航空公司103航班在蘇格蘭洛克比上空爆炸,270人罹難!這就是震驚全世界的「洛克比空難」!這場災難的幕後黑手又是卡扎菲!

1995年,因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傾向與以色列和解,卡扎菲勃然大怒,下令野蠻驅逐30000名巴勒斯坦難民,導致數以千計的難民因飢餓、虐待而死!

卡扎菲喜着奇裝異服,在國內大搞個人崇拜。謊稱自己生活簡樸,喜歡住在簡陋的帳篷里。而事實上利比亞國內到處都有他豪華的別墅行館。卡扎菲的九名子女掌控着國家經濟命脈。美國駐的黎波里外交官2006年發表了報告《卡扎菲股份公司》。報告顯示,卡扎菲的8子1女涉足石油、燃氣、酒店、媒體、流通、通信、社會基礎設施產業等賺取大量金錢。雖然準確金額無法確認,但每年有數百億美元流入他們的腰包。報告稱,卡扎菲次子賽義夫擁有一家以卡扎菲發動軍事政變的1969年9月1日命名的石油公司「One-Nine集團」。此外,他還掌握兩家國營廣播電視台。長子穆罕穆德掌控國營郵局通信公司,手機和衛星通信事業也歸他所有。現任利比亞足協主席的三子薩阿迪擁有幾家足球俱樂部,同時掌控着電影產業。他還獲得了開發利比亞西部新城的權力。卡扎菲唯一的女兒阿伊莎是一名律師,涉足能源和建築領域。

卡扎菲五子漢尼拔,2008年在瑞士日內瓦因對隨從施暴而被捕。漢尼拔和二哥賽義夫一起壟斷着石油產業。卡扎菲的兒子們還為爭權奪利內鬥不休,長子、三子和四子為爭奪可口可樂特許經營權,曾展開了一場血鬥。

據推測,利比亞向海外投資的資本也是歸他們所有,規模約達700億美元。包括意大利最大的石油公司埃尼集團、航空工業公司芬梅卡尼卡集團在內,他們持有汽車、移動通信企業1%到15%的股份。他們還持有英國《金融時報》擁有者培生集團3%的股份和意大利尤文圖斯足球隊的股份。

卡扎菲的子女在海外購置大量房產。中東專家們認為,卡扎菲家族在杜拜和東南亞地區銀行設有秘密賬戶。卡扎菲家族的貪婪無度導致利比亞國內極度的貧富分化,國民怨聲載道。為平復國內不滿情緒,卡扎菲多次承諾要將國家的石油收益返還國民,但一直沒有兌現。

統治利比亞40多年,卡扎菲對利比亞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但因信息不暢,我們僅能見到冰山之一角:

利比亞著名的反對派人士----律師 YousifKwader,42年來幾次進出魔鬼般的的黎波里BoSlime監獄,他自稱記不清究竟被關了多少日子,也記不清獄警們對他實施了怎樣的酷刑,他都熬了過來,從當年24歲的年輕人,衰老成66歲的老人,他說:「我很高興,至少我能活到卡扎菲倒台那一天。」

然而,老人也是悲傷的,就在2月17日深夜,他的小兒子Amin,一個剛好24歲的年輕人,死在了卡扎菲衛隊的槍下。Yousif說,「如果我的兒子能夠終結卡扎菲,使得利比亞人從此告別暴政、酷刑與屠殺,一切都將是值得的。」

Yousif認為:和卡扎菲進行法律對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為他這位「革命的領導者」,制定的法律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但這樣的獨裁者根本就不會在乎法律條文上寫着什麼,他的一時衝動,就會毀掉一個城市、讓上百萬人遭遇不幸。

Yousif說:「42年來,利比亞的一切都是畸形的,你無法歸類它是王朝還是何種類型的集權統治,人類文明史上,所有已知的暴虐行徑這裏都能找到,如果卡扎菲對人類史有什麼貢獻,那就只能說,他讓幾個世紀後的人們了解到,利比亞直到2011年年頭,還未進入文明社會。」

利比亞青年Domi的父親是一名外科醫生,但他卻無法在利比亞進行一場像樣的手術,「卡扎菲從來不把錢用在公共醫療保健設施建設上,他寧可讓他的兒子花大錢請世界級歌星回家舉辦一次個人演唱會,或者買一家足球俱樂部。」

Domi說,利比亞人要是生大病,如果有錢就會去突尼斯或埃及看病,如果沒錢,就只能在家等死。而利比亞醫生,只有宣誓效忠卡扎菲才能拿到行醫執照,於是他們舉家去了瑞士,一待就是10年。在那裏,Domi讀完了小學和中學,當他去年返回班加西的老家時,他被蕭瑟的街道、破敗的房子所震驚,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幼年與他相識的小夥伴,居然有許多沒有接受過合適的教育,如今他們成了無所事事的青年,終日只是坐在街心花園裏苦悶的抽着煙······」

利比亞大學生Ibrahem正在班加西的醫院裏參與搶救傷員的工作,他說:「其實利比亞沒有富有與貧窮的區別,大家普遍貧窮,我們至今也買不起房子,只能住在一棟公寓樓里,每個月向卡扎菲交60利比亞第納爾(約325.34元人民幣)的房租。」他說,「在班加西,最小的一套公寓,也需要15萬利比亞第納爾(約81.3萬元人民幣),我就算安拉保佑,找到工作,也得干到老死。儘管國家有數不清的石油外匯。」

然而,他說他和許多利比亞人一樣,忍了一年又一年,毫無反抗之心,只是覺得,只要還能活下去就行了。「但這次革命不同了,因為大家通過上網,通過看衛星電視發現,原來所有人都無法忍受了。」他說,利比亞在卡扎菲的高壓統治下不可能提前謀劃出一個集體起義,而是民眾集體的自發行為。

他的工作更像是名護士,當傷員們不斷被送入班加西各家醫院,他所能做的唯有止血、包紮傷口,「這裏缺乏醫藥,我們眼睜睜看着人們在我們眼前死去,毫無辦法。」

太陽落下又升起,班加西的各所醫院就連過道上都躺滿了傷員,一夜沒有合眼的Tbrabem痛苦不已,他無法面對那些失蹤者家屬在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前辨認親人,「這里根本沒有檢測DNA的設備。」

於是,他開始了自己革命後的革命,他在Facebook上設立了一個小組,不斷徵集匯總當夜失蹤者的資料,「雖然很多人不會上網,但我希望讓人們多一個尋找親人的途徑。」

如今,他還在擔心着身處的黎波里的親戚,「我們每天都會通個電話,」你們還好嗎?「」很好!「」再見。「就只能簡單說這麼三句話,關於兩邊的一切都不能談,因為卡扎菲還在監聽着電話,萬一他們說錯什麼,我們說漏什麼,他們可能就會被殺害。」

1995年,當時Mohamed才24歲,剛剛當上父親不久,他有一次在咖啡館集會時,有人嘟囔了幾句卡扎菲,於是被聽見了。於是被捕了。從此這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破碎了,Mohamed的父親當時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當他得知兒子被捕的消息後,掙扎着從床上爬起,想要前去警察局理論一番,但卡扎菲的軍警「主動」上門了,他們在病房門口正好撞見這位老人,一頓毒打後老人氣絕身亡!

從1995年直到2003年,每一年,這個家庭的女人都要坐着長途客車,跋涉1000多公里,趕往首都的黎波里BoSlime監獄探監,但每一次她們的請求都被拒絕,獄警們只是讓她們留下精心準備的衣物、食品與書籍。

然而在2003年的某一天,警察登門造訪,冷冷地對她們說:「Mohamed已經於1996年死了。」沒有告知死因,也沒有告知屍體現在何處、如何處理的。Mohamed就這樣不存在了。

這個家的女人們憤怒了,自從2003年開始,每一個星期六,她們都會舉着Mohamed的遺像前往班加西的法院門口,要求卡扎菲的法院為她們伸張正義,但每一次都會遭到警察的暴力驅趕。

現在她們每天都跟其他寡婦一樣,站在班加西臨時政府門口,就是要提醒他們:「必須給我們討個公道,統計出卡扎菲時代,究竟殘害了多少人,屍身何處。」

責任編輯: 王君  來源:涅瓦河邊的和訊博客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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