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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德國拘留所為中國「妓女」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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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名警察開車送我回家的路上,那名男警察問我,一年收入只有30歐元,這是真的嗎?我說,我不知道她是否說了真話,但中國的確還有比這更窮的人呢。 「這點錢怎麼生活啊?」女警察不禁感嘆了一聲。我看到,兩個德國警察眼中流露出同情。 這件事已過去了七八年了,但是那名妓女圓圓的臉在我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妓女」的頭銜當然是不光彩的,但如果真的窮到這種程度,沒有文化,沒有一技之長,國家又不管,也許當地的貪官還要隨意徵稅壓榨百姓,她在這種情況下出賣身體,能把罪責100%地算在她的頭上嗎?

作為法庭宣誓翻譯,我有機會接觸到一些以前完全不可能碰到的人,比如有一次我在拘留所里給一名中國「妓女」小芹(化名)做翻譯,這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但至今仍讓我難忘。

幾天前看到德文媒體消息,說德國警察破獲了一起中國妓女走私團伙,裏面的一些妓女沒有合法身分,當然也是在打黑工,都是老鴇給她們拉皮條。我那次給翻譯的妓女就是這樣的身分,她是被人蛇集團用非法手段從中國帶到德國來的。

這名年輕女子看起來像良家婦女

當德國警察告訴我,把我叫來是為一個中國妓女翻譯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尷尬,雖然這事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但畢竟是我的同胞做了這種不光彩的事,我也覺得不太舒服。同時我在腦子裏迅速勾畫出一個風塵女子的樣子。

見到她時,我楞了一下,她和我想像的樣子實在太不一樣了。矮矮的個子,圓臉,身材豐盈,非常年輕,但因為沒有身分,所有無法知道她確切的年齡。

最讓我驚訝的是她的神態,看到她第一眼時我就在心裏嘀咕,她應該是那種一手牽一個娃娃,在家過日子的良家婦女呀,怎麼到這裏來了?

警察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她是否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抓,她尷尬地看着我,小聲嘟囔着:「我不好意思說。」嗯,還是知道點廉恥的,我暗自想。

隨着警察問話的深入,我也慢慢地勾勒出了她的身世。她被別人安排用假身分來到德國後,被人用汽車從一個地方帶到另外一個地方,一段時間後才來到我們居住的B城市,安定下來「工作」。

據她稱,每到一個新地方後,馬上就「湊巧」碰到一個人,然後她就跟着他走了。警察不相信地追問,都是「湊巧」碰上的嗎?她一口咬定是。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怎麼可能一連串的「巧遇」後,她順利到達目的地B城市?

看着她熟練而堅決地一一把警察的問話擋回來,我們都猜到了,大概是她的「僱主」讓她事先練習好這樣說,這樣別人不會被牽連進來。

小芹的話讓德國警察沉默

小芹自述,來自東北某大城市附近的農村。聽口音,她也的確是東北人。警察問那裏的人收入多少,她說一年300多人民幣吧。於是我對記錄的警察說「大概30歐元」,我停頓了一下,然後看着警察說「每年」。警察吃驚地輕聲叫了聲「噢」,可能他以為我會說「每月」。

當時在場的一男一女兩名德國警察一時都陷入了沉默,只聽到筆在紙上輕輕滑過的聲音。

問話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實在問不出什麼,她的口風很嚴。

之後我和警察陪她回到關押的地方,在她進去之前,她轉過身來向我道謝,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噢,好像她還是一個信佛的人?我猜測着。我沒有時間問她,只是覺得,她的面相,她的舉止看上去應該是個本性善良的人。

在兩名警察開車送我回家的路上,那名男警察問我,一年收入只有30歐元,這是真的嗎?我說,我不知道她是否說了真話,但中國的確還有比這更窮的人呢。

「這點錢怎麼生活啊?」女警察不禁感嘆了一聲。我看到,兩個德國警察眼中流露出同情。

這件事已過去了七八年了,但是那名妓女圓圓的臉在我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妓女」的頭銜當然是不光彩的,但如果真的窮到這種程度,沒有文化,沒有一技之長,國家又不管,也許當地的貪官還要隨意徵稅壓榨百姓,她在這種情況下出賣身體,能把罪責100%地算在她的頭上嗎?

我遇到的這個年輕女孩,是否也有一家人在中國等着她寄錢回家呢?

 

當地時間2015年6月11日,法國巴黎,在巴黎的中國妓女「鏗鏘玫瑰協會」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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