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劇照)
姜文作品回顧展近日在香港電影節舉行,《鬼子來了》、《陽光燦爛的日子》等片一票難求。昨晚(25日),姜文現身香港萬麗酒店3樓的一家餐廳中,出席《一步之遙》媒體見面酒會。
「如果大家都願意你作為代表提問,那麼我願意繼續和你探討。你聊的話題很有意思,讓我想起了中學的孩子們。」姜文皺起眉頭,雙手抱在胸前,笑裏藏刀。在中國電影圈中,像姜文這樣能夠在採訪中如此反問提問記者的人,屈指可數。
在酒會現場不大的空間裏,擠滿了來自兩岸三地的記者。整場酒會只進行了不到10分鐘,姜文也並沒有透露關於影片的新料。在這短短的10分鐘之內,姜文言辭犀利,舌戰群媒,對演員高片酬、自己集權執導等現象率性直言,並現場「教育」記者應該有正確的價值判斷。
儘管姜文自己遲到了一個半小時,但整個採訪過程中,姜文情緒高漲,不斷反問記者,宣傳總監說了2次「現在是最後一個問題!」都沒有打住姜文,當他再一次嘗試結束訪問時,姜文直呼:「我沒聊夠!」
藝術需要集權
記者:之前你的助理李孟元寫過一篇文章,說你在片廠事無巨細都要管,有人建議希望你在劇組建立分權制。你怎麼看?
(李在文中寫道:「姜文承受空前壓力,作為導演、主演、編劇、剪輯,他決定所有前期工作進度和拍攝現場效果。隱藏的問題是:當一部電影所有環節只靠某個人才能發生,他便永遠生活在逆水行舟里。」)
姜文:是大連人嗎?
記者:不是,青島的。
姜文:我聽出來了。你是學什麼的?
記者:我是學新聞的。
姜文:分權是政治,藝術創作不是政治。李孟元啊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孩子,來我們這實習,人家是考上耶魯的,你們不去耶魯,在這扒人家的話,你們有點不靠譜哦。藝術創作在籌備期需要民主,在拍攝期一定需要集權,不集權就沒有按時完成,保證質量的完整。
你們看伍迪·艾倫啊,周星馳啊,包括徐崢啊,伊斯特伍德,卓別林啊,當然也包括姜文同志啦,想要讓投資製片人多次為我投資,得保證(電影)在預定好的周期完成,必須要有一個人在現場吆喝、推動。其實我也非常想把這些事情分配給我們組裏十幾個李孟元,他們也不願意接這個單子,他們會睡不着覺的,那好吧,睡不着的事兒給我吧,我可以睡着。第一,我想到床就困;第二,如果讓你的身體很累,你的腦子就可以休息了。
藝術創作需要有集中(導演工作需要集成各個工種),但是他在(籌備)早期還是民主化的,拍攝之後也會有民主化的分票制,一人一張票。所以孩子,你把藝術創作和政治訴求,分開來談。如果你們還要混為一談,那麼我們這些老人家把希望寄托在哪裏呢? 記者:老人家(是否)擔心自己的藝術才華有局限性?
姜文:別人這種情況會發生,我不會發生。你看中國這些高票房的電影,很奇怪,都是些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這個事兒我也不願意說哦,既然你說了我就敞開說了。這個事兒我說不合適,徐崢說也不合適,周星馳說也不合適。
國外有很多這種情況,我早就說過,在電影史中讓電影拐彎的作品還真不是導演拍的。還真是奧森·威爾遜這樣的人,伊斯特伍德、查理·卓別林、昆丁這樣的人,能編能導能演是很重要的,因為很多導演,他啥都不會,說好聽是劉備啊,說不好聽,就是劉備兒子,叫什麼來着?但是呢做導演的時候,人家看不出來,有一班「劉關張」在前面晃,無論是劉備還是劉備兒子弄不清楚,如果一比劃,「劉關張」就馬上顯眼了,比劃不了就是比劃不了。
記者:這次的拍攝是否比上次的拍攝更加順利?
姜文:馬珂同志也成熟了嘛,葛優同志也成熟了,還有一個更成熟的舒淇同志,參加這個戲的就更多了,文章、王志文、那英。我覺得我很幸運,這些朋友願意來拍我的戲。很多朋友都不問演什麼就來了。我在拍第一個片子時斯琴高娃就是這樣,她當時在瑞士,我說我把劇本傳真過去,她說「不用,我到時候來了就是了」。
(突然面向提第一個問題的女記者)
姜文:你在你們家是老幾啊?
記者(一臉錯愕):老大。
姜文:你有妹妹嗎?
記者:有啊!
姜文:超生了吧!
記者:我們農村的可以生兩個。
姜文:農村的,農村的要尊老愛幼,你好像對我這個老人不太尊敬啊!你要看老人笑話這個不對,我也是農村人,不能在這受人家欺負啊!
記者:請談談電影審查。
姜文:我拍了四部電影,我受的煎熬多了,《鬼子來了》現在還沒通過,你不要戳我的傷口好嗎,我看你是善良的,不要戳我流血的傷口,這個是我最弱的方面,我沒有這個本事。
片酬高「tm」的不是問題
記者:怎麼調和市場需求,和藝術的表達?
姜文:我覺得本身不矛盾,你說,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孩,想必(做事)就容易的多。甭管做什麼。一個好看的電影,觀眾的接受度都會多,你只要拍好看了。好看呢,它沒有藝術性是好看不了的。有些片子號稱有藝術性,其實就是難看,就是沒拍好,當然我們不否認有些賣錢的片子是很爛的片子。但是不可否認又好看又叫座的片子,好看的女孩又有本事這是有的。而且基本上比較多,不是說長得好看啥本事也沒有,說話倍兒討厭,招人喜歡一定有可人之處,不是多標準,但是一定要可愛。
你們不會去羨慕一個漂亮但是站街的人。我舉這個例子是說電影也一樣,有些電影很掙錢,但是很不光彩;有些電影不掙錢,但是很有尊嚴。So what,(觀眾)要有自己的態度出來,我說我就喜歡它那個電影,市場不好是它的事。
記者:有些導演說投資中演員片酬佔比太多,影響影片質量。你怎麼看? 姜文:我覺得,如果他要那麼多,我就不給你。你tm要給人家,又要背後講人家。這種人就get out(滾蛋),我覺得咱們中國人啊,有點講究,有點身段,我可以說,我不請你演,就是因為你貴;我可以說我請了你,我值。就像tm請人吃頓飯,還跟人說,我這飯很貴的,你會喜歡這種人嗎?給一圍脖,還看價簽。
孩子,你應該去看什麼人應該去鄙視他,什麼人是值得尊敬的。(這時,另一位記者笑了起來。提問的記者瞪了他一眼。)誒,你瞪她幹嘛,你這問題不高級,她是在嘲笑你。 (繼續說)只要願意請,多貴都應該,要保證質量就要投資,不然把這錢投給誰。你tm不能說想要治大病,又要落好,這不行,不能把中國變成牛逼的國家。
我要是你,我都不會拿這樣的觀點來問姜文。
別同情資本家
記者:如果想拍一部沒有太多商業元素,但是有作者自我表達的電影怎麼辦?
姜文:那我就拍呀,我儘量錢少點拍。但是這話不該問我,伍迪艾倫,還有那些法國藝術家,他們為什麼能這麼產生呢?他們有足夠的觀眾去理解,願意去理解。現在很多中國觀眾說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我看不懂,還理直氣壯的,沒有羞恥。
一個老闆掙了幾個臭錢在那說我看不懂,所以我不投,這種人,在紐約,在巴黎,在東京是不敢這麼說話的,你看不懂這個電影,你是可恥的,你看不懂,造成這個電影的票房不好,只有在我們這才敢說這個話。
我不懂,像你們這樣受過教育,充滿理想又相對清貧的年輕人,並不想做個商人,但是你們卻同情資本家。你們為什麼不同情藝術家呢?資本家能給你們什麼好處嗎?你們在妄想什麼呢?為什麼說你們(導演)給老闆賠了錢?為什麼不說老闆不給導演投錢?你泡妞有什麼意思,你tm穿那麼貴的皮鞋——你們怎麼沒這樣的思想啊,我女兒也跟你們這麼大,我跟她說要尊重你的心靈。
我覺得喬布斯有句話說的好啊,說錢掙夠了就打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們現在的情況是,掙一些不知道幹嘛用的錢。這就叫土豪,你們為什麼這麼心疼土豪啊。土豪不心疼你!
記者:徐皓峰(《一代宗師》編劇)說你有一腔荷爾蒙,你怎麼看?
姜文:我認識他呀,寫《道士下山》那個人嘛,他這樣評價我啊,什麼意思?他荷爾蒙少嗎?你怕荷爾蒙嗎?不好嗎?徐皓峰比我小十歲吧,如果比我小,還談到我荷爾蒙旺盛,我當然很謝謝他,但是我覺得他是不是太冷靜了,不應該吧,我都50歲了,我把我的冷靜放在了生活中,電影給大家興奮的,離開生活的方向,藝術是抄襲生活,刻板複製生活,就沒必要,其實藝術是在沒有犯罪的情況下的非分之想。
記者:你怎麼預估你的票房?
姜文:我站電影人角度說,一部電影掙一塊錢就要燒高香,又玩又耍又樂,還胡造那麼多錢,還能掙錢就要感謝上帝,感謝觀眾。
傻孩子,別被資本家騙了。如果掙那麼多錢,就得往外捐點,那些巧立名目,就是為了賺錢,還沒發行就賺錢得電影我是不會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