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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腸手術腎卻沒了 邯鄲第一醫院疑偷腎

河北邯鄲的尿毒症患者高兵強,在患病檢查時,被查出左腎缺如(醫學術語,指左腎缺失)。他懷疑自己唯一手術的施術醫院邯鄲市第一醫院"偷"了腎。不過院方否認此事。
   
罹患尿毒症的高兵強躺在床上,面部腫脹,眼睛只能從縫隙中透出一絲光亮;腹大如鼓,條條青色的靜脈血管隱約可見;沿肚臍左側向上,一處10幾公分長的手術刀痕尤為明顯。
   
房間內只有簡單的一床一桌,10個月來,高兵強全靠母親常素娥照料,怕他寂寞,母親借來一台舊電腦,又從鄰居那裏扯過來一根網線,能偶爾倚在床頭上會兒網成了他與外界溝通的唯一方式,也是他的最大奢望。
   
2011年9月29日,高兵強撐着病體,在網上發出名為《邯鄲醫生趁手術偷偷摘取小伙腎臟》的求助帖子:我是邯鄲人,今年25歲,2004年因為車禍受傷,在邯鄲市一家大醫院做了腸吻合手術,沒想到醫生趁機摘取了我的一顆腎臟,致使我患上了尿毒症,醫院卻不承認,我特別需要大家的幫助,需要法律支持,一些關鍵證據已經找到,希望大家幫幫我!幫幫我!
   
高兵強所說的那家大醫院即邯鄲市第一醫院。第二天,他又在網上發佈了6份檢查報告,證明手術前雙腎健全,而在2010年末和今年的多家醫院數次檢測中,均標明「左腎缺如」(醫學術語,指左腎缺失)的事實。
   
那次腸吻合術是他平生的唯一手術,第一醫院也曾讓醫師查驗,沒有發現其他刀口,但卻說與他們無關,並說可以寫保證書,「我就納悶兒了,是保證他們沒有偷腎,還是保證以後不再偷腎?」高兵強說。
   
突然發現左腎沒了
   
為了弄清病情,常素娥帶着高兵強幾乎走遍了邯鄲的各大醫院,不但確診兒子患有尿毒症,還確定了左腎缺失,而且已經出現尿毒症晚期、右腎慢性腎衰的症狀。
   
「把兵強送到第一醫院吧,兵強的腎是醫院弄丟的,他們理應治療和賠償。」眼看着高兵強的病情日益沉重,2011年10月13日中午,至親好友聚集在高家,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很多人建議責任在醫院,把病人送到第一醫院就解脫了。
   
但母親常素娥固執地這麼認為,腎臟就是第一醫院偷的,她怕把兒子送到醫院後,還會遭到其他難以預料的「治療」。
   
「可送往其他醫院治療需要很多的錢,我們能幫的都幫了,你家原來借的債還沒還清,到哪去籌集這筆巨額款項?」親戚們對常素娥的想法並不支持。
   
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商量了半日,最終也未能達成一致意見。
   
高兵強的母親常素娥只有45歲,但面黃肌瘦、形容枯槁,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從兵強患病起,我吃不下飯,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他爹也有病,里里外外靠我一個人,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她向《法治周末》記者介紹了家裏的狀況。
   
先是大兒子高兵強發生車禍,四處舉債承擔醫療費用。債還沒還完,丈夫高建奇突發腦出血,落下後遺症,家中失去主要經濟來源,只能讓小兒子輟學外出打工。
   
苦熬了幾年,高兵強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正當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不幸再次降臨。
   
「去年12月,高兵強感覺渾身無力,面部浮腫,帶他到一家小醫院檢查,醫生懷疑是尿毒症,並說這種病只能做血液透析,透析一次6000元,一周二至三次。」常素娥說,如此高額的治療費,嚇得他們連診斷結果都沒要,悄悄逃離了醫院。
   
為了弄清病情,常素娥帶着高兵強幾乎走遍了邯鄲的各大醫院,不但確診兒子患有尿毒症,還確定了左腎缺失,而且已經出現尿毒症晚期、右腎慢性腎衰的症狀。
   
「實在沒錢,能借的都借了,儘管也加入了農村合作醫療,但需要先墊付後報銷,我們連墊付的錢都沒有,開始還在家中熬些中草藥,由於效果不明顯也停了,現在任何藥物都不服用了。」常素娥對《法治周末》記者說。
   
高兵強通過網絡對尿毒症有了一些了解,他對母親常素娥說:「尿毒症是治不好的,要麼長期透析,要麼換腎,我們家都不具備這個經濟條件,不要再浪費錢了,免得人財兩空,你們和弟弟還要過日子。」
   
高兵強自患尿毒症以來,沒有住過一天醫院,沒有做過一次正規的治療,包括血液透析,家人能做的是天天買豬腰子給他吃,遵循缺什麼補什麼的理論,期盼能補好那隻正在衰竭的右腎。
   
高家的一位親戚悄悄對《法治周末》記者說:「我也不贊成把高兵強送到邯鄲市第一醫院去,我擔心小老百姓鬥不過大醫院,如發生爭執,受傷害的只能是我們。」
   
邯鄲市第一醫院有關領導和專家一行6人在9月末曾來高家探訪,「但一走半月沒有給個說法,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出於人道起碼應該指條路呀!」常素娥說。
   
醫院方面否認「偷腎」
   
宣教科張科長對《法治周末》記者說:只有經過權威部門鑑定,證明刀口是唯一的、腎是被人為切割或因為那次腸吻合術導致腎萎縮的,醫院才能承擔責任
   
時間追溯到7年前。2004年10日上午,年僅16歲的高兵強和幾個小夥伴坐着三輪車兜風,一個急剎車把他們摔下來,高兵強傷勢最重,當即被送往邯鄲市第一醫院,經過剖腹探查,發現空腸斷裂,進行了腸切除腸吻合和腹腔引流術,11天後高兵強康復出院。
   
《法治周末》記者從當時的病歷看到,住院當天,邯鄲市第一醫院對高兵強的腹部做了B超檢查,報告單寫明「雙腎形態、位置大小正常,集合系統回聲清晰」。翌日,做手術前,又進行了第二次B超,這次結果報告更詳細:右腎6.0×4.2cm,左腎5.9×4.2cm,形態正常,集合系統正常。
   
說明在手術前那一刻,高兵強的左腎是存在的、正常的。手術過程中,也未看到涉及腎的記錄。
   
6年後的2010年12月20日,高兵強在河北工程大學附屬醫院經過超聲檢查,提示「左腎缺如(建議進一步檢查),右腎體積增大、炎性改變。」
   
2011年3月18日,高兵強又來到邯鄲縣醫院做了彩超檢查,超聲所見左側脾腎窩未見左腎回聲,印象為左腎缺如。隨後在另一家小醫院的檢查中,也確定為左腎缺如。
   
2011年8月13日,高兵強來到曾經為其做腸吻合手術的第一醫院做雙腎檢查,結果為:「左腎區目前未探及正常腎臟輪廓———左腎缺如?結合臨床,建議進一步檢查。」
   
2011年左9月21日,經過解放軍第285醫院CT檢查,給了高兵強明確答覆:腎缺如並腹水。診斷為:慢性腎衰—尿毒症,腎性貧血,左腎缺如。
   
常素娥對《法治周末》記者說,其實最初的兩次檢查,醫生就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做了左腎切除手術,當得知僅做過空腸吻合術時,他們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我們去找邯鄲市第一醫院,他們仔細檢查過高兵強刀口後也感覺很蹊蹺,卻給出了腎萎縮的說法。」常素娥說,兒子得病後諮詢了不少醫生,腎缺如是指腎完全沒有了,而腎萎縮只是體積變小,第一醫院在蒙他們。
   
在解放軍285醫院,記者見到了腎內科主任孔令恩。
   
孔主任在看過高兵強的CT片子後說:「左腎完全沒有了,絕對不是萎縮,即使再萎縮也應該剩個小蛋蛋,CT和B超都能檢測到。」
   
2011年10月13日下午,《法治周末》記者來到邯鄲市第一醫院。

主管調解此事的醫糾科金科長告訴記者:「高兵強腸吻合術離開醫院已經7年多了,這麼長的時間,誰知道他的身體發生了什麼狀況?我們經過到他家走訪,醫院專家組已經有個意見,須通過宣教科請示院領導後才能接受採訪。」
   
經過宣教科有關人員協調,金科長再次與記者見面,但專家組意見最終未能提供。
   
「這怎麼可能呢?我們這麼大一家醫院會偷腎?」金科長說,腸吻合術與腎臟毫不相干,況且中間還有道膈膜,如果腎被割了,那就說明是故意盜取,不屬於一般的醫療事故,而是構成重傷害的刑事犯罪,患者懷疑腎被偷,完全可以到公安機關報案,把醫生護士挨個審一遍,就會真相大白的。
   
「從另一個角度講,一台腸吻合手術,除了主刀醫生,還有麻醉師、助手、護士等人參與配合,手術室人員也會將每個操作細節記錄在案,即使主刀醫生有盜腎動機,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取走腎的。」
   
鑑於醫院派人去高家後為什麼沒有回覆的問題,金科長說:「因為某種病變,腎完全可以萎縮至CT、B超查不到的程度。如果是我們的責任,醫院當然要承擔。但現在責任不明,還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鑑定。」
   
宣教科張科長對《法治周末》記者說:「只有經過權威部門鑑定,證明刀口是唯一的、腎是被人為切割或因為那次腸吻合術導致腎萎縮的,醫院才能承擔責任。」
   
「在高兵強家時,我明確告訴他父母,要想分清責任,必須做這樣的檢查:第一是膀胱鏡,通過膀胱鏡逆行可以看到腎是萎縮了還是切割了;第二是喝一種強化顯影劑,通過掃描也可確定。」金科長說,因為病人體質太弱,不具備做這兩種檢查的條件,「我還當着他們家屬的面,說了點不該說的話,就是第三個辦法,是高兵強一旦去世了,可以通過做屍檢,這是最好的一種方式了。」
   
「剖腹檢查最直觀、最準確,但高兵強已經承受不起,沒有這個機會了。」宣教科張科長附和着說。
   
據金科長介紹,醫院專家組經過討論,認為高兵強的尿毒症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應該是左腎先出現問題,慢慢轉移到右腎,專家組傾向左腎缺如是腎萎縮所致的觀點。
   
金科長曾建議高兵強到省一級大醫院做檢查,確定腎缺如的原因,「我們醫院也可以做,但他們肯定不敢做,我們檢查的結果他們會相信嗎?」
   
欲將醫院告上法庭
   
常素娥說,不能輕易放棄對兒子的治療,堅決要通過法律途徑討公道。據常素娥介紹,他們已經有所行動。10月20日,高家已經請律師寫好了民事訴狀,準備將邯鄲市第一醫院告上法庭
   
「把病人接過來檢查一下吧,從所有檢查資料來看,你兒子還不到尿毒症晚期,因為還有尿,說明腎還在工作,即使腎功能完全衰竭了,還可以做透析維持生命,等待腎源移植,我們醫院做一次透析只收400元。」
   
孔主任的一番話使常素娥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久違的驚喜。
   
「真的透析一次只花400元嗎?有的醫院告訴我們一次需要6000多元呢。」
   
「是的,如果用一些國產材料還會更便宜。」孔主任說。
   
從解放軍285醫院出來,常素娥說,不能輕易放棄對兒子的治療,堅決要通過法律途徑討公道。
   
據常素娥介紹,他們已經有所行動。
   
10月14日,她手持親戚幫忙寫的訴狀到邯鄲市叢台區法院,要求「追究邯鄲市第一醫院及有關醫護人員的刑事責任,給兒子一個公道的說法」。
   
法院答覆刑事案件應到公安局,常素娥又找到叢台公安分局刑警某隊,警察說醫院的事應當衛生部門管,又把她推到了衛生局。
   
10月20日,高家已經請律師寫好了民事訴狀,準備將邯鄲市第一醫院告上法庭。
   
據記者了解,全國類似的案件各地已經發生多起,如1996年,石家莊男童楊易因患「神經母細胞瘤」,在河北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住院行切除手術,3年後發現左腎缺如。
   
1995年,江蘇張女士因腎蒂淋巴管剝脫手術,7年後發現左腎缺如以及2000年的吉林潘某術後多年發覺左腎缺如。
   
這些事件都已經訴諸法律,患者一方持有「腎缺如」的相關檢查報告單認為醫生手術切除了腎,而院方都以萎縮抗辯,認為是病發引起的萎縮,官司打起來往往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我的腹腔就像保險箱,只有手術醫生進去過,如今腎丟失了,我該找誰?難道要我剖腹問腎嗎?」一個腎缺如患者發出了這樣的質問。
   
10月24日上午10點,高家把高兵強送到邯鄲市第一醫院,要求住院治療,但一直僵持到下午5點,醫院拒絕收治。醫糾辦的人說你們去法院告吧,去做鑑定吧,費用由醫院出。
   
常素娥說:「我想了,醫院說出費用的目的是為了掌握我們的動向,我們告到哪兒他們把關係疏通到哪兒,第一醫院有的是錢。」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法治周末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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