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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六十年來大陸人文學界一片荒涼

中共這次慶祝六十年被認為是最大的事情。所以一切都要保持國內的安靜、平穩,或者穩定、和諧的狀態,所以對新疆維吾爾人特別壓制,就怕他們造反、弄出事情來,使他們這個六十年不能好好慶祝,可見他們緊張到什麼程度。

此外,一切在網路上都要保持安靜,不能對黨提出任何異議。上一次我已經報告過象萬里已經提出來,這六十年中間並不都是光輝,有很多很多不光輝,象文革、大躍進等等。他提的還是某一方面,都是政治方面、經濟方面。我現在只是講我所熟悉的學術界,特別是人文學術界,比如說歷史研究這個大的領域,這是共產黨從前控制得非常嚴的一個地方,不准任何人亂說一句話的。而這六十年來,你看看中國大陸在這個研究方面有沒有任何原始性的貢獻可以供後人參考的。

我來講第一個就是知識分子,或者我叫他們知識人。中國的知識人自從共產黨來了以後就變成被壓制、控制的對象,所以就不給他們任何自由,首先就要改造他們。所以我想共產黨對知識分子的動手,並不是大家現在都把1957當成一個關鍵,就是反右,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反右是全國性的規模,因為有超過百萬都是高等知識界的知名人物被關起來,被打入右派分子的這種陣營。成了右派分子以後,你就為人所不恥了。

大家都說從這一年開始共產黨壓制知識人。事實上,在我最近研究郭介綱日記,吳宓日記,鄧之誠日記,這都是些老先生,他們當時一天一天記下來的事情,我所看到的知識人最先受全國性系統的打擊第一件事情,就是1951、52年的所謂思想改造。

這個思想改造,普通人不知道,現在當然有人研究了,大陸好象謝勇先生也寫過這類的文章,我沒看到,不過別人告訴過我。思想改造的意義就是開始第一波對知識分子下手。這個思想改造運動,我們看到許多記載,象吳宓記載的四川的情況,象鄧之誠記載的北京的情況、郭介綱所記載就是上海的情況。而郭介綱日記比較詳細,他在思想改造運動中,提出許多可怕的情況,有許多很有名的知識分子、很有名的學者,就因為過不了思想改造這一關,就自殺了、或者是被下放了,就是放到某一種地方去學習。他提的人名很多,這裏我就不必重複了。至於他自己,還是因為共產黨想利用他,那時候毛澤東要把他調到北京去,所以要保他過關,保護過關的上海學術界唯一這樣的一個人,即使是保護過關,他也吃了無數的苦頭。每天要被逼着寫檢討、寫報告。

所謂的思想改造,首先就是要把自己過去一切對共產黨不利的、所謂對人民不利的所做所為,坦白說出來。說出來以後然後再改進。所以寫這個東西是極為痛苦的。因為郭介綱在國民黨時代做了很多事情,都跟國民黨有關,所以更難寫這個交代。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大的關口。我們要講共產黨對人文學術的摧殘,我想1951、52年思想改造是第一波。第二才輪到反右。

反右更是不得了了。那是有系統的,特別是在人文學界、特別是在歷史學界。反右以後,我們看到的是一片萬馬齊喑的局面,沒有任何人再敢說話了。所以我們看這些情況,就可以想到共產黨六十年來的所做所為是多麼可怕。而這最後二、三十年,我們不能細講了。它是用金錢跟權力結合,要腐蝕知識界。所以中國儘管有許多很好的學者,但都不能出頭。真出頭的人都是跟黨有密切關係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這六十年來的人文學界是一片荒涼,而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起色。


以上是自由亞洲電台特約評論員、旅美國中國歷史學家余英時的評論,談中國共產黨掌權60年來對知識分子的一系列打擊、改造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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