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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 壺: 湯恩伯與國共蘇北之戰

                      

湯恩伯(1898年━1959年6月29日),原名湯克勤,浙江武義人。中國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

    國共雙方展開內戰初期,當國軍揮戈北進的那個短暫階段中,湯恩伯率領的雄師,直似「蛟龍入海,猛虎歸山」般的銳利與勇猛;較之以後,他於一夜失長江、半載棄東南的情況,其懸殊之處,真不可以道里計。為什麼湯恩伯會前後判若兩人?這或許與其個人的才能無關,似乎是氣數所使然。


國軍接收忙共軍急擴充

    抗日戰爭初結束時,國軍的接收部隊,大多數只是沿着各交通幹線,進駐於大城市中,至於交通線兩側的中小城市及鄉村地區,絕大部分仍為淪陷區中原有的偽軍繼續據守着;此外,小部分則已為「還鄉團」先國軍及共軍之前而進入接收了。只有極小部分,則在日軍撤出之際,迅速為共軍所佔領──這是一切日佔區當時的普遍情況。

    人們或許不大明白:抗日戰爭既然已經「勝利」結束了,國軍為什麼不立即一鼓作氣的收復所有的淪陷區?為什麼只僅僅佔領交通幹線上少數大城市?──這個問題,說來簡單,實際上卻相當複雜,並不單純的為了那些地方已被共軍佔領之故;事實上當時共軍所佔領的城市,在總比例上說,尚不及全淪陷區的十分之一、二。一般來說,是由於交通不便,由大後方千里迢迢復員不易;加上當時國軍的數量不夠分配,一時殊無法佔領全淪陷區。歸根結底的說:當時重慶方面實在不會想到會那麼快便能戰勝日本,所以根本上沒有作「勝利」「復員」的絲毫準備。自難免手忙腳亂沒有頭緒了。

    就在國軍停滯於大城市中,忙着接收日軍遺下的物資之時,共軍卻在淪陷區裹展開了大規模的工作,他們向據守城鎮的偽軍及「還鄉團」攻擊,在國共內戰尚未正式展開之前,淪陷區各角落,早已展開了這種內戰,──共軍與偽軍之間的戰爭。這等戰爭,有些是打得頗為激烈的,但由於人們只注意國共兩軍的內鬨,因而對這類戰爭就忽略過去了。共軍在淪陷區中如此這般的戰鬥、建設、組織,差不多經過了大半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及至到了一九四六年夏季之後,國軍展開大規模進軍時,淪陷區裹的中小城市,十之八九已是經過共軍收復過了的。


三枝部隊停滯京滬地區

    抗戰結束之初,首先由日軍手中被國軍接收下來的交通幹線,是京滬線和津浦線南段,當時原駐於皖南、贛東地區的「第三戰區」顧祝同轄下的人馬,搶先一股腦的都涌到京滬大小城市中了。緊接着各「方面軍」解除了戰時體制,許多野戰部隊也皆開到了京滬區,一部分是準備下一步的調動;一部分即在上海經由海、空兩路運向東北和華北。所以一時之間,長江下游區域,大軍雲集,但其時停滯在這一地區,改編訓練和擔任防守的,卻是兩枝人馬:一枝是原屬第四方面軍王耀武所轄的幾個軍,另一枝則是第三方麵湯恩伯所轄的幾個軍。只這兩部人馬,即達三十萬眾。王部皆駐守在蚌埠至浦口沿線,而湯部則與顧祝同部混駐在京滬線上。

    這三枝部隊在這一帶地區,前後停滯着將達十個月之久,在這期間,他們首先是改了裝,──當他們方自後方初開到時,尚是草鞋布襪、破爛爛,經這半年過後,已非吳下阿蒙了,都換上了嶄新而整齊的美式或日式裝備,變成了國軍中的精銳。


和平團結國共看法不同

    就在這些部隊訓練與改裝期間,國府在政治上卻也是大忙特忙:首先是中共領袖毛澤東由延安到達重慶,國共兩黨開始了「和平」「團結」的談判;然而發展到最後,不僅不能減少雙方在各地的小磨擦,終於免不了大規模的內戰。究竟是為了什麼呢?和平的定義,在國軍方面來說,那只是:「國軍有權向一切的淪陷區推進和佔領,而只要共軍對於國軍的推進、佔領、接收等等不妨礙、不阻擋,那就是和平團結了。」但在共軍方面來說,即是:「國共兩黨的軍隊,既同是國家的軍隊,共軍已收復了的淪陷區,國軍則應當無須再行開入了;各自守着一方,那不是和平了嗎? 」──似這樣的不同看法,就很難用客觀的立場來評論什麼。

    一九四六年的七月間,國府方面終於頒下了向共軍進攻的命令。這時,最大的進攻,是由長江──漢口到上海的全線上,平面的向北推進。南京到上海的這一部分,就是湯恩伯兵團的戰區。

    所謂「兵團」,在這時期來說,是新創的一個軍事階層,雖然在抗日戰爭的前中階段,曾經有過這一設置,但到了抗戰中期,由於軍事階層太多,大有迭床架屋之勢,因之被撤除了。此時,國軍又重新設了這一制度,但與抗戰期間的兵團意義不同,這時的兵團,略似抗戰時的集團軍,直屬於陸軍總部,是一個具有權力、足以代替陸總直接指揮前方的機關,這機構的產生,自是基於當時的環境條件有此必要始臨時設置。

    湯恩伯出任了內戰中的第一個兵團司令。在此同時,並無第二個兵團的番號。後來其它兵團的出現,卻是在范漢傑繼湯恩伯出任第一兵團之後,始同期擴建了六個兵團部。迨至一九四八年的夏季,始又擴編了十四個兵團。不過那時已將近內戰結束的階段。


國軍番號向來兄終弟及

    國軍的番號,向來的傳統法則,是「兄終弟及」,一個部隊長升遷了,換一個部隊長,但番號不換。一枝部隊垮了,另建一個新部隊,人事系統變了,但番號仍要保留。湯恩伯為始的第一兵團,前後共計是五代。即:湯恩伯、范漢傑、鄭洞國、陳明仁、黃杰。若以這五代的「行事」來說,最光榮的一代,就是湯恩伯時期,因為這一代自從一九四六年的七月十二由上海出師,一直到一九四七年五月間在沂蒙山區所發生的孟良崮戰役為止,十個月之間,是處於國軍之「勝利進軍」階段的:以後的第一兵團,則一代不如一代了。

    當時湯恩伯兵團的組成,卻並不是他本人從第三方面軍帶來的那一部分人馬,而是由王耀武第四方面軍的一部分,和顧祝同第三戰區中的一部分,另外加上了四個交通警察總隊所混合組成的,其中做為主力的四個整編師:第七三、第八四、第十一(三個師)是王耀武的舊部;第二五師則是顧祝同的班底。當時這樣配搭,國府原是有着計劃的,因為是時王耀武已出任了山東省主席,而這個湯兵團進軍的目的地正是山東;另一方面,顧祝同即調任陸軍總司令,坐鎮徐州,且兼徐州綏靖主任,第二五師師長黃伯韜原是顧祝同三戰區長官部的參謀長。如此安排,在人事方面是相當調和的。

    這些軍隊,停留在京滬線上,經已十個月了,裝備既已換得精良,訓練得也皆成熟,正所謂人強馬壯。由於自從抗戰勝利之初,他們就調駐這一線,十個月的停駐,許多軍官皆在這一線上成了家,討下了「勝利老婆」,所以鎮江、無錫、南通、揚州就成了這幾個軍的「根據地」,在大軍出發之際,依依惜別者觸目皆是。


江北地域是「老解放區」

    自從抗戰進入中期,這個江北地域,就一直成為共軍新四軍系統的「老解放區」。雖然這地區的若干城市多落入日本皇軍及汪精衛和平軍的手中,但城內、城外(共軍多在城外)是不會正式作戰的。在這地區的新四軍主要部隊就有第二師、第六師、第七師等駐守着,一九四一年春「皖南事件」發生後,新四軍的絕大部分皆遷入這一地區,一時之間張雲逸、羅炳輝、張鼎承、粟裕、鄭位三、譚震林等皆雲集此地,而新四軍的老總陳毅也在這裹。

    湯兵團在是年七月出發之前,雖早巳知道江北地區駐有共軍重兵,但由於從來還不與共軍接觸過,所以對於共軍的情況,抱着一種神秘的觀感;有些人甚至對共軍還有着不少奇妙的幻想。比如在一次會報中,整編一四八旅的旅長廖敬安就曾說過:

   「幾年前在三戰區裹,我們與新四軍皆是同事,他們的不少將領與我們皆曾吃過飯,現在雙方要作戰了,事先為什麼不試探一下,先禮後兵,聯絡聯絡看看呢?」當然,這只是軍人對問題的看法,內中絲毫不夾雜着政治意識。


先禮役兵無異與虎謀皮

    廖旅長的話方說完,立即就被黃伯韜堵上了嘴。黃伯韜說:「話不是這樣講的,新四軍和我們固然同過事,而他們何嘗不隸屬過顧長官,如果他們肯講關係,眼前此地共軍的副司令張雲逸和本人就是保定同班的同學,民國十三年他先在廣東第一軍里當參謀,之後在李濟深第四軍時期,還跟隨過中山先生的左右呢!如杲他肯拉關係,那麼和領袖都有幾重關係,只可惜人家不講究這一套,所以廖旅長顯然是不清楚他們的作風。民國卅年過年,葉挺怎樣對付友軍?你問問士章兄便知道。皖南事件士章兄是主角!」

   第四○師的師長陳士章說:「人人都知道的了,我還說什麼!不過,我也覺得私人交情不論多麼好,人家是不理會的,什麼事都是公事公辦,沒有什麼禮貌可講的,打仗就是打仗!」

    廖敬安在第三戰區時,原隸屬於第廿三集團軍唐式遵部任警衛旅旅長,後來調升第五軍任一四八師師長,當時他的駐地就和新四軍軍部靠在一起,他個人曾和新四軍不少高級人員是朋友,所以在會報上提出了「先禮後兵」的意見,這當然完全是感情的作用。其實,當時在座的整編第八三師師長李天霞,他原是一○○軍長,當他在一○○軍任師長時,軍長是陳琪,一九四一年春皖南事變之際,他也在三戰區,正受第廿五集團軍陳儀指揮,所以當黃伯韜等人談新四軍的時侯,李天霞兀坐會談席上不住地搖着頭,這可說是見仁見智,各人看法不同。


戰事在蘇北地面上揭開

    至於當時為什麼會在會報上談到這等問題,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在那個階段,這一線上的國軍皆尚未與共軍交過手,當時又是抗戰方告結束,在這一線上的許多士兵,都正在憧憬着復員回家,而共軍的宣傳又頗成功,國軍士兵口中,都會說「中國人不打自己人」,以及「槍口外向」,普遍的在意識上不曾想到要和共軍作戰,這些口號湯恩伯也聽見了,所以在會報上,才會談論到這一類的問題。

    當然談也好,不談也好,誰也阻不了內戰的展開,湯恩伯兵團,在七月十二日下達了進攻令,在出發的第二天上午,戰事就在蘇北地面上東西兩處揭開:

    東面是由南通出發的整編第十一師胡璉和共軍在白蒲接觸了。一開始就是激戰。

    西面是整第二五師黃伯韜部,在揚州北面三十多里的邵伯與共軍接觸了。也是一開始就是激戰。

    當這兩面同時展開了戰事時,湯恩伯並不以為意,因為在當時的論調,共軍是無法戰得太久的,這是大多數人們的看法,但是抱着相反意見的人,在這時期也並不少,相反的意見認為:

    「在此時期,整條津浦線上由南京至徐州,沿途佈滿了大軍,蚌埠方面有原第三方面軍湯恩伯所轄的舊班底──李玉堂所指揮的第二○軍楊幹才部、第二六軍丁治磐部、第一三軍石覺部、第七一軍陳明仁部等駐守着;宿縣一帶是徐州綏靖區副長官吳奇偉的三個皖東保安師和由和平軍改編成的孫良誠一軍;而北面徐州亦有着東北軍周毓英等原屬何柱國第十五集團軍的原班人馬;還有陳大慶、李延年兩部皆有三個軍。似這等情況,蘇北地區的周圍,已經被國軍佈下了銅牆鐵壁,新四軍已是八面受敵,退無可退,共軍如若不硬打下去,那麼向什麼地方退呢?」

共軍戰術國軍人員不懂

    論調雖然莫衷一是,但戰事發展下去,卻越戰越激烈,到了七月十四日,第七四師張靈甫部,在泰興也和共軍接觸了;中間這一路和東西兩路,情況完全相同,也是一開始就是炮火連天,由於地近長江和京滬路,接連兩天的戰事,差不多全「世界」都注意了。這等形勢,顯然是四個整編師和四個交警總隊的兵力已不足向前推進。戰事發生僅三天,湯兵團就不能不開始求援,結果到這一戰役告一段落時,整編第六三師以及第二六師、和由宜昌新開到的榮譽第二師,都隨在湯兵團背後,開進了江北地區。

    江北之戰的第一個戰役,共軍就在獲得一個全勝之後,而撤下去了三十里。共軍當時的戰術,國軍各單位的人員都不懂,因為他們同樣的敢於和裝備占絕對優勢的國軍作陣地戰,想來,也許是要給國軍一記當頭棒,不然,冒着巨大的犧牲來硬拚,顯然是不大合算的。國軍雖然推進了一步,但卻一交手,便吃了虧,第十一師的一一八旅就垮掉了。第八三師的五六旅也毀了將近兩個團。


事實證明十一師受重視

    在當時來說,參謀總長是陳誠,這個第十一師正是陳誠的起家本錢,是個非常受人注意的部隊。湯恩伯為了這一役十一師吃虧,傳說還向陳誠親自道了歉。這傳說似乎很有可能,因為陳誠的「土木工程系」是時都集在這一師之中。十一師,就是十八軍,該軍主將在陳誠之後,羅卓英、黃維、胡璉都任過該軍軍長,當一九四五年夏,胡璉方升任軍長不久,就勝利了;到了一九四六年初,國共談判裁軍之際,該軍被整編為第十一師,但仍轄着一個整十八旅和整十一旅。十一旅的旅長楊伯濤,一九四八年春即升任十八軍長;而另一個第十八旅旅長覃道善,在一年之後也升任第十軍軍長,後來都跟着黃維垮在宿縣的雙堆集──那是後話。不過由於兩個旅長,僅一年的時間皆升為軍長,就可說明這個十一師是多麼受中央的重視。

    至於第八三師所垮掉的第五六旅,之後進軍淮安時和第六三旅合併了,由徐志勖(原任八三師參謀長)出任旅長,徐在兩年後於福建亦升第九軍軍長。不過,第八三師在一開仗就吃大虧,所以在後來的三個月中,零零碎碎迭受損折,迨一九四七年初,進軍山東時,已差不多潰不成軍,及至到了臨沂,才重新補充了起來,但該軍軍長李天霞於該時被撤職。


胡璉吃改仗心情仍開朗

    至於黃伯韜在邵伯的戰事,前後僵持達四天之久,黃伯韜這人,年紀較大,又多年任參謀,先後跟隨過胡宗南、鹿鍾麟以及顧祝同,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在邵伯一役,一開始發見共軍硬拚,就已將所指揮的三個旅,緊緊的排成了個三角陣勢,將各單位大小口徑的炮,調集在一起,完全進行炮戰,一輪炮戰之後,就用團單位集團進攻,進一村而後,三個旅始向前推進一步,所以共軍既未得到什麼大好處,經過了四天,自行撤去。

    當第二五師穿過邵伯,就和第八二師分了路,八三師繼續沿着運河向北推進,速度進展得較快,七月底就到達了高郵,只經過了一場小戰事,就克復了高郵城,同時湯恩伯兵團的前進指揮所,亦即駐進城中。第二五師卻由邵伯向東北方面的興化方向開去,走了一日的路,又奉令折回東南泰興,因為泰興方面從七月十一日開始與共軍開始了戰事,這一線主攻的第七四師張靈甫就被阻住了。該地區沼澤多,水田也多,公路又被共軍破壞,路旁皆有共軍的伏兵,所以六天的時間,張部未能進展百里路程,結果第二五師轉向泰興北面側翼,掩護第七四師向東北之東台方面推進。是時胡璉的第十一師已進駐了如皋,但是原本由南通到如皋的來路,在胡部經過之後,重新又被共軍封鎖了,初時胡部打算不理,但恰恰逢上了大雨,胡部的輜重是時皆尚留在南通,一連一個星期的大雨,胡部不僅行李全濕了,糧草也不夠了,所以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又放棄了如皋,重新打回南通去,傳說他們冒着大雨,在水裹泥裹作戰,士兵都咒罵江北的道路,因為這一地區是出產稻禾的,水田多,地面全是淤泥,那些大炮和汽車往往陷進泥中走不動,這等情況各個部隊都是一樣,胡璉向部下說:

    「我們固然困難,共軍同樣的困難,我們在淤泥地上走,共軍還不是相同!」

    又說:「千萬不要說這地方不好,要知道這淤泥地,依然出產風流人物呢!」

    據說有人問胡出了什麼風流人物?胡曾如數家珍地說了好多個,其中如高郵的秦少游、如皋的冒辟疆等等。由這傳說看來,胡璉是時雖然吃了敗仗,但心情十分豁達開朗!然而,當十一師二次折返如皋時,在如皋只駐了一兩天,就向興化開去,所遺下的防地,交由第二線的第二六師丁治磐部和兩個交警總隊接防。繼續向寶應推進。但正在此際,東線上的第二五師、七四師、二六師與交警總隊,就被共軍分割成了四段,一百五十里的途程上,有了四處戰場,同時作起戰來,由於被截成四段,彼此之間皆無法援手,而其它地方的友軍遠水難救近火,這時又在大雨如注中,結果在八月中,於如皋縣東面的幾個村莊中,丁治磐部吃了大虧,損失全師的一半以上,而在差不多的期間,兩個交警總隊竟全部覆沒。

    交警和陸軍沒有什麼大的不同,其不同點在於人數,每個總隊略少於旅,而無重武器裝備,但摩托車及汽車為主要配備,實在等於機械化的騎兵。當時全國只有八個交警總隊,湯部即調配了四個總隊,另外四個總隊,是時皆駐防在徐州一帶,有兩總隊配合在王仲廉部的第四兵團。


一首小歌告高樹勛將軍

    江北的戰事,主要的皆發生在頭一個半月期間,而地點則在高郵、興化、東台三個縣的南面,及至過了這一帶地區之後,戰事竟減少了。四路北進的部隊,只有二五師在鹽城縣南面兩個鎮集──六倉、伍佑間,和共軍對陣了幾達半月之久,雙方面日以繼夜的炮戰着,雖然之後共軍終於撤退了,但是湯兵團卻始終找不出共軍何以耍苦守六倉和伍佑那麼久的原因?不過,當二五師在該兩鎮中駐防休整時,於其間發見了不少共黨埋在地下及夾壁牆中的檔案,並且在這鎮中發見了「三聯書店」和「韜奮書店」,猜想這地方,可能是共方重要的都會,在一間印刷場中,見到了「告高樹勛將軍書的印板」,內中有一首小歌是:

    「有位將軍高樹勛,原率卅九集團軍;只因,反動派手段辣,河南只剩下一個軍!」

    高樹勛原是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並新八軍軍長,一九四五年甫告勝利之時,由於和孫連仲有磨擦,終於率部投共了。這件事發生在河北省的邯鄲一帶,而共軍印刷致高部的宣傳品,竟在江蘇印刷,這雖然是一件極小的事,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在那個階段,共軍方面的處境是如何的困窘。


張靈甫變成了英雄人物

    蘇北之戰的最高峰,是淮陰地區被國軍攻克。淮陰這地方,是時尚在郝鵬舉部(原為汪精衛部隊,後來投共)手中,由於郝部是時正和徐州陸總勾勾搭搭,是一個被共黨認為不穩定的份子,所以在興化發生戰事時,新四軍(是時已稱為:華東人民解放軍)粟裕所領導的部隊,就有一部分接替郝軍,進駐了淮陰。

    淮陰戰事發生在是年九月六日,最初向這個城市進攻的是第七四師張靈甫部,而後湯兵團的四個師和兩個交警總隊一同進攻,但是共軍由於坑道工事做得好,而且城外的壕溝既深且闊,所以國軍久攻不下,只有一面圍城,一面炮轟,並由徐州調來空軍轟炸,守城的共軍數量並不大,而且都在城下面之交通壕中,負隅頑抗。國軍由於一時攻不下淮陰,七四師兩個旅就開始向淮陰東北方面的漣水進攻,但方開入城中,即被共軍包圍了起來,恰似國軍圍淮陰的情形差不多;但不同時是七四師的力量卻遠遠的大過守淮陰共軍的許多倍。因此,共軍每次攻城,張軍就衝出城外,而共軍則退離城郊,張軍則又復退回城中。雙方如此進進退退打了達四天之久,結果共軍撤去了,張靈甫兩個旅已傷亡過半。就因為這一戰,無籍籍名的張靈甫一變而為國軍中的英雄人物。

    淮陰城經國軍炮轟了差不多十天之久,終於轟塌了很多處,有限的守城共軍幾乎全數陣亡,只有部分傷兵,被國軍野戰醫院接收了去,也因着這少數俘虜,始了解到蘇北地區共軍的若干情況。


國軍勝敗關乎大局運數

    是年雙十節,湯兵團在淮陰大擺慶功筵,席上,張靈甫最出風頭,由於他是英雄,許多人圍着他「敬」酒,在有了幾分酒意之餘,他就說:

    「別的野雞部隊被這群土包子打垮了,還情有可原,只是第七四軍,以前在王主席手上,和日本鬼子干,也從來不曾栽過跟斗,兄弟這次真丟臉,吃了這麼大的虧!」

    張靈甫的本意,原是自謙和客氣,不想他的話聽在李天霞耳朵裹,就不大舒服。李天霞也不肯讓人,一面向張靈甫敬酒,一面就諷刺起來:

    李天霞說:

    「你老弟,打了天大的勝仗,立下了天大的功勞,損失只是寥寥無幾,還客氣什麼,至於說吃土包子的虧,這點卻不中肯,誰是土包子?在坐的除了總座是留洋的(指湯恩伯留學日本),此外還有哪一位喝過洋水?陳毅,不用說了,人人皆知他在歐洲好幾個國家留過洋,而和你老弟爭漣水的譚震林,聽俘虜們說,還是莫斯科大學的『副博士』呢!人家並不土,老弟!我們才土呢!而我們這等土包子,卻打退了留洋的,我們才是好樣的呢!是不是?」

    李天霞和張靈甫你一語、我一語,差不多要打了起來,最後,眾人皆為他兩個勸解,第十九旅的楊亦蔭說:

    「僅僅兩個月的日子裹,我們接連打下了名城十幾座,這固然是總座指揮英明。但是諸位軍長、師長以及全體兄弟們,人人都是有苦勞的,說起來大家都對得起國家民族,這正是大喜的日子,還是多喝一點酒吧!」眾人皆隨即大喊乾杯!一場舌劍唇槍,才算了結。

    正當湯兵團勝利之後繼續進兵山東的時候,蘇北地區,不久又恢復了湯兵團未經過之前的原狀,由揚州和南通北進的其它部隊,又得重新再打一次!

    在國共內戰中,湯恩伯曾被國人誤為常敗將軍,其實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關湯將軍的才能,乃大局的運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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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 湯恩伯與國共蘇北之戰》,是以《春秋》雜誌總第406期(1974年)同名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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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鄭浩中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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