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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茂恩: 平型關之役始末

(編者)劉茂恩(1898~1983,河南鞏義人,時任第14集團軍總司令)
     「我堂堂中國軍人,沙場捐軀,死亦光榮,豈能求一時苟安,喪失民族氣節,為人恥笑!」
     背景:中條山戰役,劉茂恩率部被日軍包圍,數次突圍皆告失敗,情況萬分險惡,左右僚屬苦勸其更換便衣逃出,劉茂恩卻凜然作色如此答覆。說罷拔出手槍要自殺,被侍從死死拉住。劉茂恩和殘餘官兵已彈盡糧絕,已做好以身許國的悲壯準備。所幸風雨狂作,山洪滾滾,劉終於趁機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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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茂恩口述

    日本帝國主義者的軍隊在華北各地不斷挑釁行動,侵華陰謀,日益露骨,更於民國二十六年六月二十五日起,在北平郊外的盧溝橋附近一帶地方開始長期性的軍事演習,一時氣氛緊張,國人洞見日人圖我日亟的野心,莫不憤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七月七日深夜十時後,日軍在盧溝橋附近舉行野戰演習,捏造失蹤一名士兵,作為炮轟宛平縣城,武力侵犯中國的藉口,我守軍以守土有責,為捍衛國家,奮起抵抗,激發了中華兒女、黃帝子孫的怒吼,迅即展開了中華民族歷史上最偉大、最壯烈、最艱苦的抗日聖戰,這就是所謂的「七七盧溝橋事變」。

    日軍侵犯華北,天津、北平先後淪陷,又沿着平綏鐵路線分向南口、居庸關進擊,掀起中、日兩國的長期戰爭。而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者,報仇雪恥正是我當年從軍的心願,此時參加抗日戰爭,更是實現夙願的最好時機,因此我迫不及待的要加入這場抵禦外侮的聖戰。

    二十六年抗戰初起時,我十五軍正在大別山剿匪,沒有列入抗日軍事戰鬥的序列,迨我七月中旬由廬山受訓回來,因感於官兵愛國熱誠,乃上電蔣委員長請求加入抗日戰鬥序列,終於獲准,官兵萬分興奮,欣喜欲狂。八月初,奉命率領本軍由皖北六安出發,集中漢口,而後由平漢鐵路以兵車運輸北上。當時我在漢口軍次,曾經寫寄一封信給家人,說明自己此次出征,決心殺敵報國,不滅倭奴,誓不生還。

    八月上句,本軍已全部到達安陽。十一日、接奉蔣委員長電令本軍直開順德、邯鄲集中,主力駐於新鄉、彰德之間。次日、我將此情形報知閻錫山,電文如下:

   「限即刻到太原副委員長閻鈞鑒:誠密。一真日接錢司令(軍事委員會鐵道運輸司令錢宗澤)轉示委座真侍參牯電:飭令職部所屬兩師,應直開順德、邯鄲間集中,不必在彰德以南地區停止等因,遵令六十四師向順德集中,軍部及六十五師各部向邯鄲集中。二頃又接錢司令侵酉電:頃奉委座電話,貴軍兩師暫駐彰德、順德一帶,其主力應駐於新鄉、彰德間等因。職率軍部及六十五師直屬部隊,今抵爐圳,擬布署情形,電陳於下:一、令六十四師捕充團、直屬各營連,暫駐磁令一九二旅駐順德,並派兵一營分駐邯鄲、沙河;二、職率六十五師師部及六十師補充團、直屬各營進駐彰德,一九四、一九五旅駐湯陰;三、除將各部隊逐日動情形續電陳明外,謹陳。職劉茂恩叩。文亥參彰(德)印。」

    十三日、閻復電云:

   「急…彰德劉總指揮鑒:文亥參彰電悉。蘭密。貴軍北來,至慰企盼。敵攻南口甚急,我軍傷亡五百餘人,敵死傷倍之。劉主蓆子亮(汝明)部亦在計諾垻,包台口一帶予敵以重大之打擊,知注並及。閻煬山元戌參印。」

    同日、蔣委員長以戰事緊急,電飭本軍進駐石家莊。次日、我將此情電知閻:

   「限即刻到大原副委員長閻鈞鑒:凌密。奉(豫皖綏靖)劉(峙)主任寒電轉示委座元戌侍參京電,飭命職部開石家莊,接替第十(李默庵)、第八十三(劉戡)各師防務等因,遵令六十五師後運各部過彰不停,徑開石莊,六十四師各部在磁、順各站候車北運,職率軍部及六十五師師部直屬營連,明日有車即進駐石莊,除情形續報外,謹陳。職劉茂恩叩。寒亥參彰印。」

    本軍北上,就在平漢鐵路兩側,由城、石家莊到平山之間,沿滹沱河南岸構築工事。此時我任第十三軍團軍團長兼第十五軍軍長,歸大本營指揮。

    八月十五日、南口失守:二十七日、張家口陷落,國軍退守雁門關、平型關、陽方口(晉北要隘、在甯武縣北二十五里)一帶,晉北告急。

    晉北,是泛指山西太原以北地區。山西省位於太行山以西,黃河以東,有長城、句注山蔽其北,風陵渡、砥柱山扼其南,可謂表裏山河、四塞之區,有中原高屋建翎之勢,素稱天險,不僅在古代戰爭中是用兵要地,在現代戰爭中也是同樣重要,是一座天然堡壘,所以在軍事上必須確保山西,以牽制華北敵軍的行動,遏阻戰區擴大,因此日軍以陸空聯合作戰,在機械化部隊前導之下,對晉北發動猛烈攻勢;國軍為確保山西戰略地點,乃有晉北平型關、忻口、太原等要地各戰役。

    九月初,我奉命馳援山西,留置工兵營,歸石家莊行營主任徐永昌直接指揮,在平漢鐵路沿線構築工事。正太鐵路局局長朱霽青撥以一列兵車,供應我由石家莊沿正太鐵路西運所部軍隊,到太原轉同蒲鐵路北進,向大同方面集結,歸第二戰區(包括山西、綏遠、察哈爾)司令長官閻錫山指揮。

    我隨乘兵車抵太原,即入城赴山西綏靖公署,沒見到閻錫山,說是去雁門關督師,在關里靠山一個小村莊後面上窯洞設立「作戰指揮所」。於是便去看山西省政府主席趙戴文。趙字次隴,山西省五台縣人,時年七十一歲。趙氏告知:「八路軍來了,要幫打日本人。」我說:「八路軍能幫我們打日本人?那真是日頭要從西邊出來了!恐怕待日本人打來,他們就會乘之而入,搗亂我們。」趙又說:「你怎知人家不幫我們?不要亂說喲。」隨同去的一位營長陳寶山在旁聽到,很不耐煩,就憤慨的對我說:「對他(趙)講:有我們,沒他們(八路軍);有他們,無我們。」這是十五軍非常清楚的是非觀念與決斷的精神。

    因為在過去五年的剿共戰爭中,我對於共匪狡猾的本性,認識十分透徹,只因現在抗戰既起,以是藉着「抵禦外侮」的口號,發表「共赴國難宣言」,取消「蘇維埃政府」和「紅軍」名義,始受國民政府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後又改為「十八集團軍」,加入抗戰序列,其實不過是藉機生存苟延殘喘罷了。當天晚上,趙堅留晚宴,以表歡迎之意,藉示地主之誼。這時正是陰曆八月中旬,也是北方秋高氣爽的時節,萬里無雲,月色分外_潔,只見來人多是穿列寧裝。入座後,趙戴文首先介紹朱德和我兩人認識。我當面把朱德壓了一輩,說:「玉階!你應該稱我五叔喔!」朱德愣了一下,我繼續說:「你和我侄兒獻捷是拜把子兄弟,我兩孫女都在你跟前寄著,是不是?」朱德連稱:「是!是!」我又說:「這樣你應不應該稱我五叔?」朱連說:「應該!應該!」(按朱是四川省儀隴縣人,時年五十二歲,雲南講武堂第一期畢業,後至德國留學,時大哥【析世鑒: 即劉鎮華。】長子劉獻捷正在德國留學,異國相逢,結為盟友。)於是各軍傳出劉茂恩是朱德的五叔,不知情者難怪要莫明其妙了。隨後趙戴文讓大家各個自我介紹,由我起首,我說:「我是十五軍軍長劉茂恩。」他們都怔了一下。接着是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朱德、政委周恩來、及副總司令彭德懷,第一一五師師長林彪、副師長聶榮臻、第一二○師師長賀龍、副師長蕭克,第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副師長徐向前等。由於雙方多年對打,乍然相逢,空氣竟一時沉寂下來;還是我舉著酒杯先開口問道:「那一位是徐向前先生?我們來乾一杯!」他瘦高個兒站起來答說:「我不能喝酒。」周恩來像個老狐狸精,憑恃他早年在黃埔軍校任過政治部代主任老師輩的身份,急忙湊上數語,叫徐向前喝下,說是到了你的家鄉,應該多喝幾杯才是,還說:「就是死,也要喝。」我們兩人就在這種情況下又乾了幾杯汾陽名酒。徐向前懷著鬼胎帶著酒意,忽然問道:「劉軍長!你的大炮還有沒有了?」我答說:「有!──那是山西造(太原兵工廠),閻先生給的。」徐故作輕鬆狀說:「當年土橋鋪之役打得我好兇啊!曾傷亡七千人,好厲害呀!要不是我跑得快,真要成為你的俘虜了!」大家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在餐飲中,我感慨萬分,想想彼此以前是相打了好多年的對頭,如今竟然成為同一戰線上對外的「戰友」,把不可能的變成可能,再怎麼說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宴畢、眾人各自離去,我即乘火車轉同蒲鐵路北上,直驅大同。

    九月十三日、本軍先頭部隊第六十四師一九一旅到達懷仁縣時,大同已棄守,我軍為確保晉北要地,乃撤至平型關、雁門關、神池等長城內線防守。本軍即奉命趕往佔領平型關以西泰戲山至句注山東西之線,構築工事。此時、我以第十三軍團長指揮第十五軍、第十七軍和第三十三軍等三個軍,戰鬥序列如下:

    第十三軍團長 劉茂恩

    第十五軍軍長 劉茂恩(兼)

    第六十四師師長 武庭麟

    第一九○旅旅長 武庭麟(兼)

    三七九團 路尚有

    三八○團 屈(不詳)

    第一九一旅旅長 邢清忠

    三八一團 袁 斌

    三八二團 武永祿

    第一九二旅旅長 楊天民

    三八三團 楊弗蘆

     三八四團 朱 纘

     補充團 武良相

    第六十五師師長 劉茂恩(兼)

    第一九三旅旅長 阮 勛(民國二十七年離職,自行組軍,任第一戰區自衛軍第二路司令)

     三八五團

     三八六團

    第一九四旅旅長 姚北辰

     三八七團 王漢傑

     三八八團 王文材

    第一九五旅旅長 馬其臻

     三八九團 邢國忠

     三九○團 李澤洲

    補充團 張 奇

    第十七軍軍長 高桂滋

    第二十一師師長 李仙洲

    第八十四師師長 高 哲

    第三十三軍軍長 孫 楚

    第七十三師師長 劉奉濱

    獨立第三旅旅長 章極宇

    獨立第八旅旅長 孟憲吉

   

    平型關,亦作平刑關,在山西省繁□縣東偏北一百三十里,即舊瓶形寨,音訛成為平型,乃是通靈邱縣的要隘;西北連渾源縣,東南接河北省阜平縣界。

    平型關之役,是我十五軍正式參加抗日的第一次大戰役,在指揮上更不敢掉以輕心。最初分配陣地時,本軍在中央,十七軍在右翼,三十三軍在左翼,佔領大石口、小石口陣地。中央陣地是左起北樓口堡(在繁時縣東北一百二十里),右迄亂嶺口關(在渾源縣東四十里),以六十四師為左陣地,六十五師(欠一九五旅)為右陣地。軍部及預備隊第一九五旅駐紮在繁□縣東北四十里小冶鎮。地勢險阻,嚴密守備。詎知第十七軍在南口作戰損失很大,高桂滋據實報告,目前下來的官兵僅有八十三人,不能負擔作戰任務,才將他們安置在十五軍後面收容整補,後來才慢慢湊合了二千來人,自然談不上作戰力量。十五軍陣地正面已夠過大,而今更將加重作戰任務。

  再說日軍陷大同後,即會同陷冀西淶源方面之敵,以鉗形攻勢分向恆山、五台山區進犯,其第五師團(板垣征四郎)主力,及臨時配屬之關東軍獨立混成第二十一旅團(酒井鎬次),共約一萬多人,於九月二十二日發動攻勢,次日上午二時許,約千餘人突入平型關,十五軍正在激戰中,忽然右側翼遭受攻擊,十時許、敵已進至恆山(標高二二一九公尺)東南五十四里地方,第六十五師一九四旅三八七團截擊於隘路內,同時三八八團由兩側高地,憑依險阻,俯衝夾擊,並用火力與逆襲,反覆搏鬥,迭挫頑敵,正欲予以聚殲之際,忽有千餘之敵由東面向三八八團左側背猛撲,在短促時間內,發生四、五次劇烈的肉搏戰鬥,雙方傷亡慘重,殘敵被迫向團城口、蔡家峪方向潰竄。第三八八團之第一、二兩營,自營長陳寶山、張全興以下軍官死傷二十九員,士兵陣亡約四百名。

平型關戰役中,正面作戰的中華民國國軍士兵正與日軍肉搏。

    至於十八集團軍則是協同參加左翼雁門關一帶,所以在主戰場正面沒有見到他們的影子。在敵軍第五師團(板垣征四郎)主力進攻平型關及團城口(在平型關西三十二里),情況緊急,早已跑開了,林彪部潛藏在關右山區楊鎮。九月二十三、四日,敵軍攻來,十五軍給以嚴重打擊,第二營(張全興)官兵均受傷;幸第一營(陳寶山)及時增援,牽制敵軍,予以夾擊,才把日軍打跑。以後林彪獲知敵軍輜重隊四百來人,多數徒手,少數步槍,在蔡家峪落後,乃以「以大嚇小」的手法乘機出襲,虛晃一下就逃之夭夭。中共為了掩飾他們隨便逃走,後來竟誇大宣傳什麼「平型關大捷」,以欺騙世人,從此便不聽中央,到處游來游去,襲擊國軍,破壞抗戰,證明我的顧慮是不錯的。

    九月二十五日、由平型關突入之敵,被我晉軍圍困於六郎城(平型關西北十二里),雙方相持,甚為激烈。

    九月二十九日、敵用汽車轉運大部兵力,增派獨立混成第十一旅團(鈴木重康),亦系關東軍臨時配屬作戰,由懷仁縣南進,突破三十四軍(楊澄源)及三十三軍防地雁門關及大小石口堡,從茹越口堡(在繁□縣北六十里)竄入,直撲鐵角嶺,沿滹沱河北岸進犯。三十日,陷繁□縣,威脅平型關一帶十五軍之後方,我軍分兵馳援不及,遂於三十日之夜奉命轉進。正是一點突破,全線崩潰的慘痛局面,不堪收拾。

    此役,當時人不明真相,只憑各方宣傳,或間接軍報,被渲染得很熱鬧,就誤以為人人都有參加一份,實際上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後世人若憑著那些資料,大做案頭文章,紙上談兵,那將會使平型關之役的面貌大大改觀!


附平型關戰役經過要圖

◆ ◆ ◆ 內容完 ◆ ◆ ◆

    以上《平型關之役始末》,原題《平型關之役》,是以中華民國八十五年初版之《劉茂恩回憶錄》(台北:學生書局)同名一節內容全文為底本完成數位化處理。網際網路首發◆析世鑒◆。


◆ 【彰往可以考來·後顧亦能前瞻】 ◆

此文於2007年02月23日做了修改

 

程玉鳳: 平型關抗日之役真相

    數年前,我在師範大學念歷史系,讀近代史到盧溝橋事變發生時,知道我們國人為了民族生存奮起團結抗戰。各黨各派,不論是在國內,或在海外,都在「共赴國難」的口號下互相集結起來。就是方在對壘的中國共產黨,也發表宣言,願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統轄,並待命出動,擔任抗戰前線的職責。那時中樞即將其軍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以朱德、彭德懷為正副總指揮,嗣後依戰鬥序列,雖改稱為「第十八集團軍」,但一般人仍習稱「八路軍」,全部人槍成為三個師的編制,每個師下轄兩個旅,每個旅下轄兩個團,總共有二萬多名兵卒,列入第二戰區,歸閻錫山指揮,開赴晉北作戰。這正是詩經上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侮)」的史實新印證,也可說是中國近代史上一個最大的奇突轉變。因此我不禁發生奇想,以為這一個事變,如果永遠結束國內的紛爭,使中國內部團結起來;更進而追想到中國以往一切內戰的損失,若是都用來對抗外侮,那麼日本帝國主義斷不會如此的張狂猖獗!誰知曾幾何時?中共破壞抗戰,危害國家,致中央抗戰工作到處受到阻礙。到現在,共黨又擅自篡改歷史,說什麼抗戰是他們打的,尤其大事渲染「平型關大戰與百團大戰的大捷狀況」。我對於這種宣傳的真實性當然不敢妄加臆測。後來看到何應欽先生發表談話,說平型關不是(共軍)「第十八集團軍」打的,而是國軍第十五軍打的……。這才稍微明白,然而仍是不得其詳。

    我有幸常陪劉茂恩老將軍聊天:由民國初年的南北內戰,談到北伐、剿匪、討逆、平亂、抗日、戡亂諸役,無所不談;其中經歷,很多不是外人所知道的。劉老將軍,字書霖,河南鞏縣神堤村人,北京模範圍(團長最初是袁世凱兼,繼為黎元洪)第二期輜重兵科,和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輜重兵科畢業,三十來歲就當了軍長,歷任總指揮、指揮官、綏靖區主任、軍團長、集團軍總司令、省主席兼警備總司令,現任總統府國策顧問。自從軍以來,無役不與,可說是現代民國史最好的見證人之一;而平型關之役,就是他親自指揮作戰的。

    平型關,亦作平刑關,在山西省繁峙縣東偏北一百三十里,即舊瓶寨,音訛成為平型、平刑,乃通燁窨h的要隘;西北連渾源縣,東南接河北省阜平縣界。


    那時抗戰開始不久,民國二十六年七月底,平津後先淪陷。八月二十日,國防會議特將山西、察哈爾、綏遠畫為第二戰區,以山西綏靖主任閻錫山任司令長官。劉先生這時任第十三軍團軍團長兼十五軍軍長,歸大本營直接指揮,增援石家莊(在河北省獲鹿縣東南約三十里,平漢鐵路經此,正太鐵路以此為起點,今名石門市), 又以南口(在河北省昌平縣西北二十五里,當居庸關南,故名,平綏鐵路經之)、張家口(今察哈爾張垣市)先後失陷,國軍退守雁門關、平型關、陽方口(晉北要隘,在山西寧武縣北二十五里)一帶,晉北告急。我國山西省,表裏山河,地勢雄固,素稱天險。不僅在古代戰爭中是用兵要地,即在現代戰爭中,也是同樣重要, 是一座天然堡壘,成為華北數省的脊背。所以在軍事上,必須確保山西,以牽制華北敵軍的行動,遏阻戰區擴大。九月初,劉先生奉命馳援山西,正太鐵路局局朱霽 青撥以一列兵車,由石家莊沿正太鐵路西運所部軍隊;同時(共軍)第十八集團軍也調歸閻錫山指揮,命其巡守平型關以遮斷敵人後方連絡線。

    劉先生隨乘兵車抵太原,即入城赴山西綏靖公署。沒見到閻錫山;說是去雁門關督師,在關里靠山一個小村莊後面土窯洞設立「作戰指揮所」。於是便去看山西省政府主席趙戴文。趙字次隴,山西省五台縣人,時年七十一歲。趙氏告知:「八路軍來了,幫打日本人。」劉先生說:「八路軍能幫我們打日本人?那真是日頭要從西 邊出來了!恐怕待日本人打來,他們就會乘之而入,搗亂我們。」趙又說:「你怎知人家不幫我們?不要亂說喲。」隨同去的一位營長陳寶山在旁聽到,很不耐煩,就憤慨的對劉先生說:「對他(趙)講:有我們,沒他們(八路軍);有他們,無我們。」這是十五軍非常清楚的是非觀念與決斷的精神。趙氏堅留晚宴,以表歡迎之意,藉示地主之誼。這時正是陰曆八月中旬,也是北方秋高氣爽的時節,萬里無雲,月色分外皎潔,只見來人多是穿列寧裝。入座後,趙戴文首先介紹朱德和劉先 生兩人認識。劉先生當面把朱德壓了一輩,說:「玉階!你應該稱我五叔喔!」朱德楞了一下,劉先生繼續說:「你和我侄兒獻捷是拜把子兄弟,我兩孫女都在你跟 前寄著,是不是?」朱德連稱「是!是!」劉先生又說:「這樣你應不應該稱我五叔?」朱連說:「應該!應該!」(按:朱是四川省儀隴縣人,時年五十二歲,雲南講武堂第一期畢業,後至德國留學,時劉鎮華長子劉獻捷正在德國留學,異國相逢,結為盟友。)於是各軍傳出劉茂恩是朱德的五叔,不知情者難怪要莫明其妙了。隨後趙戴文讓大家各個自我介紹,由劉先生起首;劉先生說:「我是十五軍軍長劉茂恩。」他們都征了。接着是第十八集團軍總司令朱德、政委周恩來及副總司 令彭德懷,第一一五師師長林彪、副師長聶榮臻,第一二○師師長賀龍、副師長蕭克,第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副師長徐向前……。由於雙方多年對打,乍然相逢, 空氣竟一時沈寂下來;還是劉先生舉著酒杯先開口問道:「那一位是徐向前先生?我們來乾一杯!」徐向前原名象謙,山西五台縣西南三十里東冶鎮永安村人,南距閻之家鄉河邊村僅十五里。他瘦高個兒站起來答說:「我不能喝酒。」周恩來像個老狐狸精,憑恃他早年在黃埔軍校任過政治部代主任老師輩的身份,急忙湊上數語,叫徐向前喝下,說是到了你的家鄉,應該多喝幾杯才是,還說:「就是死,也要喝。」兩人就在這種情況下又乾了幾杯汾陽名酒。徐向前懷著鬼胎帶著酒意,忽然問道:「劉軍長!你的大炮還有沒有了?」劉先生答說:「有!──那是山西造(太原兵工廠),閻先生給的。」徐說:「當年土橋鋪之役曾傷亡七千人;好厲害呀!」大家哈哈大笑起來。餐飲中,劉先生感慨萬分,大概是想到彼此以前是相打了十來年的對頭,如今竟然成為同一戰線上對外的「戰友」,把不可能的變成可能,再怎麼說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宴畢離去。劉先生即乘火車,轉同蒲鐵路北上至懷仁縣;聞大同棄守,即下車趕往佔領平型關以西一帶陣地,依臨泰戲山構築工事。泰戲山在繁峙縣東北一百三十里,上有平型關。

    土橋鋪之役,系民國二十一年冬,追剿「紅四軍」徐向前的戰爭。土橋鋪在湖北省樊城東北。當年第十五軍政訓處處長徐會之(湖北黃陂人),與徐向前在黃埔同學時頗為要好,嘗言「徐敗逃太快,追不到;若能追着,可以勸他投過來」,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土橋鋪之役後清理戰場,他報告傷斃匪軍至少六七千人,證明徐向前說的話不假。但劉先生恐怕誇大,命報四千人。按:此役生俘五百多人,鹵獲步槍五百多支;十五軍傷亡五六百人。

    說來平型關之役,劉先生以十五軍佔領平型關正面陣地,向東延長四十里,西至北樓口八十里,以過於遼闊,軍部駐在平型關後小冶鎮上。先是派十七軍擔任平型關守備,誰知在南口被打垮,到軍部報到官兵只有八十三人,乃安置在十五軍後方收容,後來勉強湊合了不到兩千人。左翼是第三十三軍,佔領大小石口陣地,而(共軍)十八集團軍則是協同參加左翼雁門關一帶,所以在主戰場正面沒有見到他們的影子。在敵軍第五師團(板垣征四郎)主力進攻平型關及團城口(在平型關西三十二里),情況緊急時,早已跑開了,林彪部潛藏在關右山區楊鎮。九月二十三、四日,敵軍來攻,十五軍給以嚴重打擊,第二營(張全興)官兵均受傷;幸第一營(陳寶山)及時增援,牽制敵軍,予以夾擊,才把日軍打跑。以後林彪獲知敵軍輜重隊四百來人,多數徒手,少數步槍,在蔡家峪落後,乃以「以大嚇小」的手法乘機出襲,虛幌一下就逃之夭夭。嗣以敵人從北樓口以西七十二里處左翼大小石口、茹越口堡(在繁峙縣北六十里)突入,迂迴威脅平型關我軍的後方,致功敗垂成。中共為了掩飾他們隨便逃走,竟然誇大宣傳什麼「平型關大捷」的噱頭,想欺騙世人。從此便不聽命中央,到處游來游去,襲擊國軍,破壞抗戰。後來劉伯承破壞同蒲鐵路不成,便到洪屯公路(洪洞至屯留兩縣間的橫貫道路)騷擾。這時劉先生的第十四集團軍駐紮在洪屯公路以南地區。劉伯承說:「我們都是中國人,我需要這個地方。」劉先生便警告他:「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劉伯承知道劉先生當年剿匪的厲害,給他們的教訓難忘,從此他不敢過洪屯公路以南地區。劉伯承因為眇一目,綽號「劉瞎子」,又叫「劉單眼」,周恩來稱他是共軍中打硬仗的,有股猛衝的蠻勁,其實是欺弱怕強的狡黠之徒。

    平型關之役,高桂滋的第十七軍從南口作戰下來,損失很大,正在十五軍後方休息,等待補充,故未參加此役;第三十三軍在十五軍左翼,並未發生戰鬥情況。大概是十五軍調至山西歸閻錫山指揮,因此報捷時,必先呈閻轉報,閻就此加上其部將孫楚的第三十三軍,想必順便拉入高桂滋作陪吧。後來甚至有寫成十九軍、三十四軍,與事實都不甚符合。到現在,共匪隨意改寫歷史,極力渲染平型關之役是他們打的,大吹大擂,這實在太離譜了!他們的戰鬥本質如何,戰果多大,好在當年指揮此役的主將劉茂恩先生是最好的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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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平型關抗日之役真相》,是以《傳記文學》雜誌總第203號(1979年)同名內容光盤版文本為發佈底本。

    作者程玉鳳,為原中華民國河南省主席劉茂恩先生口述之《劉茂恩回憶錄》的記錄與整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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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鄭浩中  來源:析世鑒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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