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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無趣,上海正在內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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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化曾是上海的一個標籤,現在我在上下班的路上,一天看不到幾個外國人。 一個城市的變化,可能是因為某個重大事件,比如封城,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個個細節的匯集。 現在的上海已經和其他城市,沒有什麼區別,它納的百川,不是從大海而來,而是從內陸而來。

在整個國家都洋溢在樂觀向上的氛圍中時,上海有些同志不讓人省心,整出了一波浦東機場不允許網約車接客的輿情。

我看到好幾個本地大V對此表達了疑惑:上海不應該做這種事情啊!這種疑惑包含多層意思:其他地方的政府這樣做不奇怪;上海是最市場化的地方,做出這樣反市場化的決策是超出平常認知;上海權力部門和利益部門即使有什麼勾兌,吃相也不會這麼難看。

這多層疑惑的背後是一個核心認知:在中國,上海是一個例外的城市,這裏遵守規則,信奉專業主義和市場作用,與國際接軌,吸收世界先進文化和思想,從而形成多元、開放和自由的氛圍。

如果想要感受什麼是現代文明,曾經,上海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就在這幾年,很多事情的發生讓這種認知開始動搖,並且益發確信,這是一個不可逆的趨勢。

上海官方把上海城市精神歸納為16個字:「海納百川、追求卓越、開明睿智、大氣謙和」。

其實我覺得上海人稱讚別人常說的「拎得清」是上海城市精神的最佳概括,很多事情都可以這句「拎得清」來作為圭臬,其中最重要的幾項是遵守規則,尊重物權,尊重專業,有邊界。

我有一位河南麻友對一位上海麻友很有意見,因為有一次他欠了上海麻友20塊,第二天上海麻友就微信問他要這筆賭資,從此他就說上海人小氣,不與之同台,對此我們笑了好久。前幾天另一位外地麻友的小孩來上海,請上海麻友夫婦一起吃日料,吃完後上海麻友給了小孩500元紅包。

這兩件事非常完美地體現了上海精神的一面: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不會佔你便宜,你也不能占我便宜。

新冠剛開始的時候,口罩銷量上海最多,大家紛紛嘲笑上海人怕死。精準防控下,上海都不太戴口罩,又有人說上海麻痹大意。其實這也是一種拎得清。

在大事上上海拎得也清。鄧小平南方講話後,是上海的報紙首先做出響應。那時北京輿論還沉迷於「姓資還是姓社」這樣可笑的爭論中,上海輿論則提出「做改革開放的領頭羊」,中國思想解放和改革開放再次開啟。

好幾年前,在上海乘坐地鐵是不需要逢包必檢的,雖然安檢的機器在轉動,雖然有工作人員站在那,既然安檢沒有意義(此問題暫不在這裏討論),大家互相都拎得清,於是就以默契代替形式主義,以自由對抗繁瑣和無意義。

這曾是「上海例外」的一個象徵,自從有海康威視以來,沒有哪一個城市曾經歷過這樣的自由。

上海的拎得清,除了權力與個人生活之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外,更在於權力與經濟之間保持着距離。當然,在貪污腐敗上沒有孤島,但是,上海的公司,曾經可以在不與權力緊密勾連的情況下,也能發展下去。

但現在,這一信念也動搖了。

前不久和一個上海老闆聊,他說他們公司花很大力氣來做黨建,因為黨建做得好,街道書記就可能來考察,就會帶來資源。在上海聽到這種話,我有點恍惚。

不知道租車大佬鄭秀利是從哪裏接來的資源,讓她迅速把業務鋪到幾大城市,包括浦東機場。

可能是最近中央發的文件太多了,運管局的同志們還來不及看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下發的《浦東新區綜合改革試點實施方案》,裏面有一句話說,「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

也不知道這是要回歸過去,還是要展望未來。

現在的上海,正在變得無趣而沉悶。

高峰時段,人們拍着長隊進行無意義的安檢,正如前不久排着隊做核酸;之前很多小區有很多門,疫情期間被關閉的側門後來也沒有再打開;外灘也不搞跨年燈光秀了……

聖誕節和萬聖節活動還在堅持着上海例外,但我擔心有一天也終將不再。

媒體不再做監督報道,與其他地方的宣傳部門達成「互不做負面報道」的協議。學者不再針砭時事,最吃香的學者是以歌頌為生的張維為,其他人被禁言或者明哲保身。一些人更是在這兩年離開了這個地方,去了日本、新加坡、加拿大。

上海原本是很喜歡日系文化的,上海人出國的第一選擇會是日本,比如《繁花》裏玲子和凌紅。有一天我路過一個酒吧,看到一個年輕人在狂怒,因為他某些和日本有關的喜好,而被另一個年輕人罵為「日本狗」。

國際化曾是上海的一個標籤,現在我在上下班的路上,一天看不到幾個外國人。

一個城市的變化,可能是因為某個重大事件,比如封城,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個個細節的匯集。

現在的上海已經和其他城市,沒有什麼區別,它納的百川,不是從大海而來,而是從內陸而來。

並且,內陸化的趨勢肉眼可見的難以改變。

除非,和90年代初一樣,來那麼一次思想大解放。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風慢慢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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