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照片：位於約旦首都安曼以南約100公里處的阿塔拉特發電廠。(2023年6月7日)
約旦的阿塔拉特(Attarat)發電廠曾被認為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項目，有望為這個沙漠王國提供主要能源，同時鞏固與中國的關係。
然而，在正式開放幾周後，這個項目卻引發了激烈的爭議。這座發電廠坐落於約旦首都南邊由黑色易碎的岩石構成的貧瘠荒漠中，圍繞該發電廠的交易讓約旦背負了數十億美元的債務——所有這些都是為了一座其能源不再被需要的發電廠，因為自該項目醞釀成形以來，約旦已經達成了另外的協議。
這個結果加劇了中共和約旦之間的緊張關係，並給約旦政府帶來了苦惱，因為它試圖在國際法律訴訟中對該協議提出異議。隨着中共在中東影響力的增強和美國的撤出，這座價值21億美元的油頁岩發電廠已成為更廣泛的中國模式的特徵，這種模式給許多亞洲和非洲國家帶來了沉重的債務負擔，並成為該地區的警示故事。
中國參與投資的約旦阿塔拉特(Attarat)油頁岩發電廠1號機組和2號機組分別於去年10月和今年5月投入商業運行。據美聯社報道，這個投資21億美元的發電廠曾被視為約旦的一個里程碑項目，有望為這個沙漠王國提供主要能源，但這個項目現在引發擔憂，因為它可能導致約旦欠下中國數十億美元的債務。 pic.twitter.com/hI2zH9GFnk
— 美國之音中文網 (@VOAChinese) July 5, 2023
「阿塔拉特代表了『一帶一路』倡議的前生和今世，」華盛頓史汀生中心(Stimson Center)的非常駐研究員傑西·馬克斯(Jesse Marks)說。「一帶一路」是中共建設全球基礎設施和增強北京政治影響力的計劃。
「約旦成為一個有趣的案例研究，不是因為中共在該地區的成功，而是中共如何與中等收入國家接觸，」他說。
大約15年前，阿塔拉特油頁岩發電廠最初被構想為實現國家能源自主雄心的一種方式，但現在因其高昂的價格而在約旦引起了憤怒。如果最初的協議得以維持，約旦將不得不在30年內向中共支付驚人的84億美元來購買該電廠發的電。
從中國農村乘飛機趕來的勞工在安曼以南約100公里(60英里)處的巨型電站陰影下辛勤勞作。
36歲的焊工史長青(音譯)說，今年早些時候，當他從中國東北的吉林省抵達約旦沙漠時，宿舍里的工人越來越擔心項目可能會陷入停滯，讓每個人都陷入困境。
「這種感覺很奇怪，你來自中國，在這裏不受歡迎，」他說。
在這個石油和天然氣豐富但自然資源貧乏的地區，約旦似乎一直是輸家。然後在2000年代，約旦開採了地下黑色岩石中的頁岩油。約旦擁有世界第四的頁岩油儲量，對獲得豐厚回報寄予厚望。
2012年，約旦阿塔拉特電力公司(Jordanian Attarat Power Company)向政府提議從沙漠中提取頁岩油並建造一座發電廠，以提供該國15%的電力供應。公司官員表示，該提案符合政府在2011年阿拉伯起義的動盪期間日益增強的能源自給自足的願望。
但事實證明，提取頁岩油成本昂貴、風險高且技術上具有挑戰性。由於該項目滯後，約旦於2014年達成了一項價值150億美元的協議，以具有競爭力的價格從以色列進口大量天然氣。人們對阿塔拉特的興趣逐漸減弱了。
阿塔拉特電力公司董事會成員穆罕默德·馬伊塔(Mohammed Maaitah)表示，他在世界各地推銷該項目——從美國、歐洲到日本和韓國，沒有人買賬。
令約旦驚訝的是，中國的銀行在2017年向約旦提供了超過16億美元的貸款，為該發電廠融資。據阿塔拉特電力公司說，中國國有企業廣東能源集團(Guangdong Energy Group)購買了阿塔拉特電力公司45%的股份，在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推動的跨國「一帶一路」倡議下，這個龐大的累贅變成了約旦最大的私營部門投資項目。
廣東能源集團沒有回應美聯社(AP)的置評請求。
專家表示，這項投資是中共向渴望外國投資的阿拉伯世界進軍的更大戰略的一部分。大型基礎設施項目的資金幾乎沒有附加任何政治條件。
「中共沒有帶來美國的包袱，因為我們真的是對民主進程、透明度和腐敗有一些關切，」曾任美國國務院負責中東政策的助理國務卿的戴維·申克(David Schenker)表示。「對於威權國家來說，中共有一定的吸引力。」
隨着有關美國不可靠的議論越來越多，中共轉向在中東收購戰略資產，甚至是在經濟陷入困境的國家進行收購。中共購買了大量伊拉克石油，招標了黎巴嫩北部的一個港口，並向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Abdel-Fattah el-Sissi)總統在埃及打造的新首都注入資金。
專家們說，隨着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ssad)2017年在敘利亞內戰中佔據上風，中共有興趣把投資鄰國約旦的阿塔拉特項目作為跳板，期盼敘利亞的重建熱潮可能帶來數十億美元的投資機會。
根據為期30年的購電協議，約旦國營的國家電力公司(National Electricity Co.)將不得不以過高的價格從目前實際上由中國方面主導的阿塔拉特發電廠購買電力，財政部估計，這意味着約旦政府每年將損失2.8億美元。能源專家表示，為了支付這筆費用，約旦必須將消費者的電價提高17%，這對已經飽受債務和通脹之苦的經濟造成重擊。
因中共而蒙受的損失之大，令約旦政府震驚。約旦能源部於2020年「以嚴重不公平為原因」對阿塔拉特電力公司啟動了國際仲裁。
當被問及為什麼約旦一開始會同意這樣一份一面倒的合同時，約旦能源部拒絕置評，國有電力公司也拒絕置評。截至6月，總部位於巴黎的國際商會(International Chamber of Commerce)的仲裁院舉行了聽證。
約旦議會能源委員會的地質學家穆薩·漢塔什(Musa Hantash)將這筆交易描述為腐敗和缺乏技術專長的自然結果。
「說服這些大公司在約旦投資非常困難。有些事情可以幫助某些人獲利，」漢塔什沒有詳細說明。
美國官員將阿塔拉特合同描述為北京「債務陷阱外交」的一個例子。
中共外交部拒絕對阿塔拉特項目發表評論。但它為北京對發展中國家的投資進行了辯護，否認中共讓合作夥伴陷入債務的指控，並辯稱中共「從來沒有強迫任何一方借款」。
中共外交部表示,中共「不會在貸款協議中附加任何政治條件」，並敦促國際金融機構幫助提供債務減免。
阿塔拉特電力公司表示，預計該案將在今年晚些時候做出裁決。這家世界商業組織的裁決具有法律約束力和可執行性。
阿塔拉特電力公司的馬伊塔和其他公司官員駁斥了約旦方面提出的有關不公正抬高價格的說法，指責約旦因反對中共的情緒而背棄協議。
馬伊塔說，自從去年秋天兩台發電機組中的第一台投入使用以來，約旦政府只支付了一半的月費。
在約旦和其他與美國結盟的較貧窮阿拉伯國家，中國投資的步伐近年來有所放緩。
在安曼的中國事務專家薩米爾·赫賴諾(Samer Khraino)表示，面對國外的阻力和國內日益增長的擔憂，中共正在改變自己在該地區的做法，重點關注石油資源豐富的波斯灣。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等富裕國家在償還中共的巨額貸款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目前，約旦似乎不願再與中共冒險。
5月，約旦電信公司Orange簽署了新的5G設備協議。這間公司長期以來一直是受到美國制裁的中國電信巨頭華為(Huawei)的客戶。
這一次，它選擇了諾基亞(Nokia)。
(本文依據了美聯社發自約旦阿塔拉特的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