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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宋人消夏的「風雅二三事」

自古而今,人們苦熱久矣。消夏這件事,大伙兒奮鬥了幾千年,奮鬥到了空調、風扇、雪糕……

21世紀的我們甚至能在懷古遐想的時候,說說古人的風涼話。但別為古人擔心,他們想消夏,有的是錦囊妙計。

特別在宋代,宋人的消夏不僅花樣繁多,還有着別樣的風雅和清趣。上至官家,下至民間,消起夏來,別有格調,令後人思之神往。

今日,為大家帶來一份宋人消夏的「風雅二三事」。且看宋人如何於炎陽夏日中,既覓清涼,兼得風雅。

▲宋·李嵩《水殿招涼圖》

盛夏,時不時地汗水涔涔,驀地想起蘇東坡寫的《洞仙歌》,一句「水殿風來暗香滿」,令人神往。如此清逸的佳句,恐怕只能出自宋人的筆下。

那是因為,在宋室皇帝的宮苑裏,着實實現了「水殿風來暗香滿」。

復古殿、選德殿、翠寒堂,這些宮殿都臨水而建,利用水車的原理,將水流導至亭子的檐頂,自上而下,把水珠流瀉成一瀑水簾。

如此一來,簾外人只需「水激扇車」,簾內人便能衣襟搖搖,感受「風生水起」的涼爽快意。

這些個清涼地,被稱為」水殿」、「涼殿」。在這裏,不僅要「製冷」,還得有「暗香」;不光要「風來」,還得求「雅韻」。

涼殿四周種有寒松、翠竹,締結出遮天蔽日的匝匝濃翠,望之清疏生涼;池中浮綻荷花萬朵,每逢夏日,一池紅白嬌嫩絢爛,競吐荷香陣陣;

廣場中更種置了茉莉、素馨、朱槿、玉桂等香花數百餘盆……這時候再加上涼屋外水簾的風力鼓動,風送花香,更能雅熏一室清芬。

殿內還懸掛着香料,冰鎮佳果盛在玉壺冰甌里......只叫人不知天上人間。宋人的消夏,風水清颯,滿室暗香,可不正是冰肌玉骨的「人間洞仙」麼。

何為風雅?在人人都厭倦苦惱的炎炎夏日裏,宋人無懼烈日,依舊固執地眷戀着風、花、香……

執着雅致,執着詩意。在他們的夏天裏,不僅要有涼風、更要有風雅。活在風雅里,才能真風雅。

南宋·佚名《槐蔭消夏圖》

對於宋代的百姓而言,消夏取涼,同樣也別有清歡。尤喜李易安那句「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這裏的玉枕,即是瓷枕。

發軔於隋唐的它,在以瓷藝超絕的宋代里盛行。用瓷枕臥眠,枕上人頸腦清涼,細膩潤膚,像古墓派的寒玉床,正宜夏用納涼。

而且,瓷枕上還別有一番,宋人賦予的清歡詩意。枕面上時常有幾分畫意:或有鷺鷥閒步,或有孩童持杆;

有時飛過一行雁陣,有時點染兩隻鵪鶉;時而幾筆花葉扶疏,掩映山水橫斜……

偶爾還有幾句警句鐫刻,字裏行間或嚮往着安穩自適的生活:「左難右難,枉把功名干。

煙波名利不如閒,到頭來無憂患」、「有客問浮世,無言指落花」……通透且富有理趣。

入寢前,少不了看一眼瓷枕,畫意怡神,妙句清心。宋人雅好閒情,珍惜生活眼下的溫馨,要把平凡的日子過成詩。

即便是床頭一方夏日瓷枕,也要有詩意的點綴,幾筆畫,幾行字,悠然自適。有瓷涼,有意趣,宋人的枕上,有真清歡。

▲宋·佚名《草堂消夏圖》

宋人的夏夜,有涼有夢,因為一席竹枝清涼。宋人眼裏,一方竹床,能留昔日霜雪,北宋的劉敞說:「浮筠凝煙霧,疏節留雪霜」,聞之清瑟;

而一席竹簟,讓人幽眠自適,李清照說:「紅藕香殘玉簟秋」,渾然忘卻秋涼已至。

竹床已備,涼簟閒展,閒臥斜倚,一盞薰香,自然是合適的,但似乎少了點什麼,對,少了個抱枕。

別以為只有現代人需要抱枕,愛好風雅,追求生活品質的宋人也不甘落後,於是「竹夫人」誕生了。

顧名思義,竹夫人是由竹條編織的,圓柱形的「抱枕」。它網眼外布,腹中空通,既有「弄堂穿風」的清冷,又有竹枝本身的清潤。

竹夫人生的長短皆宜,宜攬宜抱,擁它入懷,恍如懷抱冰肌玉骨,無怪有「竹夫人」的美譽,能專享宋人床榻。

陸游愛竹夫人,曾言「床空新聘竹夫人」;蘇軾曾以竹夫人為禮物,贈給友人謝秀才,「留我同行木上座,贈君無語竹夫人」。

身下席竹,懷中抱竹,宋人的夏夜,總與竹眠。他們的夜晚,也因此有了書卷氣,有了竹的幽潔與質地。

一宵也好,一晌也罷,但凡能眠於竹間,暫避外頭的凶神惡煞,都是清歡一刻。有竹有思,在那些燥熱夏夜裏,就有了真清眠。

▲北宋·宋徽宗《文會圖》

近日《夢華錄》熱播,裏頭女主角趙盼兒的茶館裏,賣着各式各樣的冰飲,毫不遜色於當下的冷飲雪糕。

其實,在北宋汴京的夏天,也確實如此。若你在酷暑夏日夢回北宋,悠哉游哉地走過汴京的朱雀門,你會發現「市人如炊汗如雨,賣冰一聲隔水來」。

那些售賣「冷飲」的商人們,當街羅列出桌凳來,堆垛起小山般的冰雪。

雪泡豆兒水、漉梨漿、鹵梅水、姜蜜水、木瓜汁、綠豆水……這些冰爽的飲料用銀色的器皿盛着,對着每個汗流浹背的你熱情吆喝。

如果你意猶未盡,可以嘗嘗他們做的「冰雪荔枝糕」,甜絲冰涼,口感極好,絲毫不亞於現在的雪糕,還擱在梅紅色的匣子裏,精緻可愛。

或者說,宅家吃吃夏日當季的果子,做一碗甜品,也是不錯的。但宋人吃果,吃甜品,也得在冰冷的井水裏一番浮沉,「湃上一湃」,或是搗冰,鎮一鎮。

宋代詞人李崇元說:「風蒲獵獵小池塘,過雨荷花滿院香,沈李浮瓜冰雪涼。」寫盡「冰果」的愜意恬然。

蘇軾筆下的夏天,是一碗冰鎮過後的紅糖藕。「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甜絲綿長,訴盡佳人心尖的綺思。

中國人的夏天,往往沒什麼節慶,可能因為「三伏」酷暑的緣故,大家有心無力。但向來愛好風雅的宋人,酷暑時節也不忘風流,尤其貪戀舌尖上的一點甜。

光甜還不夠,得甜出「沁涼」的氛圍來。這時候的他們,還會流連在風亭水榭,清聽一曲琵琶,賞玩一池荷香。

一碗冰飲,一碗果甜,冰雪沉浮,釀出心曠神怡。裏頭盛着的,是宋人的詩意和夏天。

宋詞人秦觀曾言:風定池蓮自在香。

在消夏這件事上,宋人為之賦予的美與雅,讓人尤為神往。

一堂水殿暗香,一杯冰雪荔枝,是多少人追憶的東京夢華;一襲涼簟,一枕玉瓷,是他們晝夜相處的雅致清歡。

這些風雅的因子,浸潤在他們生活中,成為他們朝夕與共的生活文化。宋朝人過夏天,才是真正的風雅。

責任編輯: 宋雲  來源:歷史百家匯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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