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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11年 我的年薪巨變(1)-

最想告訴後來的學弟學妹們:1、千萬珍惜你們的大學4年,這4年,確實對你今後的一生太重要了。2、任何事情,一定要堅持到底,不放棄,才能成功。 之所以把我的這些「陳年舊事」拿出來說,是想說明我的一個觀點:要想拿高薪,首先要提升自身的綜合素質。綜合素質,包括了你為人處世的能力、控制情緒的能力、與人溝通的能力、學習的能力等等,這些素質,不可以從書本直接得來,是要靠生活的積累,從挫折與困難中磨練出來的。所以你吃得苦越多,你就越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自己算來也已經畢業11年了。記得94年畢業那陣子,從南方一所著名的大學直接分配到了北京某國家部委,成了中國第一批的公務員。我記得當時的月工資一共就兩張大圓加一些零碎,人民幣兩佰捌拾捌塊伍角--之所以現在記得這麼清楚,是當時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的時候,興奮得不行。我們那個時候在大學,一個月的生活費一共才120元,這在同學中已經屬於中產階級了--不過我們那時候上大學學費全免,而且每個月還有大概12塊錢的餐補。現在,我已經從當年的一個正統的國家公務員,「演變」成一個IT企業的副總裁,年薪也升到了40多萬,加上獎金(如果完成董事會的目標)達到50萬應該沒有問題。比當年那可憐的兩張大票,好象漲了100倍都不止。這11年的路,回想起來,倒也確實值得回味,也想跟大家分享分享……
 
說到大學,不得不說說我的LP,當年的GF。
 
我感謝我的大學4年,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在3年級的時候,認識了我LP。從我後來的人生軌跡來看,她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而我的LP,是她改變了我的性格,間接地說,改變了我的命運。
 
男人,要找到一個好LP,那是一輩子的福分。一個好的女人,可以最深度的影響一個男人。我想說,男人是一定要經過女人的錘鍊,然後又成為一個父親後,才可以說真正的成熟起來。
 
我認識LP,要歸功於我的一個愛好-結他。我前面說過,我在學校里組建過樂隊-是我3年級的時候,我LP那時才剛入校,是她們學校樂隊的鍵盤手(她小時候學過鋼琴)。我們學校跟她們學校就隔一堵圍牆,70年代是一所學校,我們畢業6年以後又並在一起。我小時候有個臆想,希望以後我的GF最好是一個白衣勝雪,長發齊肩,一手琴彈得行雲流水的女孩子。我第一次見到我老婆的時候是冬天,當時她們樂隊到我們學校演出的時候,穿的是一襲紅大衣,一副女孩的模樣,很奇怪的是,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居然會在腦海里閃現出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我以後的LP啊」,信不信由你,她後來真的成為我LP了。人生真是奇妙,不試不知道(一笑)。
 
後來,我很花了些功夫把她從她們學校樂隊「挖」了過來,順帶還「挖」了一個女歌手。因為我們樂隊也缺鍵盤手,歌手(我做人事工作的經歷,可以從上大學的時候追溯起:))。後來我們幾個樂隊的成員,成了非常好的朋友。這一直是我大學生涯里不可磨滅的回憶,這一段經歷深深地影響了我。後來我們的貝司手和歌手(我LP的同學)也有過一段戀情,但最終沒有象我們倆這樣走到了一些。
 
搞樂隊的經歷,跟後來我做企業的經歷差不多。也是從無到有,先組建團隊,想辦法弄錢,購置二手設備(記得我們3個月後才用勞動成果添置了一套新的音箱),跑場地聯繫「客戶」(我們的業務主要是給學校的舞會伴奏,每次總共120元,相當我們當時一個人一個月的生活費)。從這個意義上看起來,我註定是做不了機關職員,我做「企業」的嘗試,嚴格說起來,從大學3年級就開始了。
 
LP是個獨生女,家庭環境比較好。但身上根本沒有獨生子女的毛病。能夠找到我LP這樣心地善良、特別寬容的女人,是我這一輩子的福分。這是一句真心話。因為,一個幸福的家庭,對一個男人的成功是至關重要的。我認識不少身家上千萬的朋友,但他們都特別羨慕我,說我無論什麼時候回家,都有人給我做飯――好象確實是這樣,有錢並不是幸福的必要條件。
 
我原來的性格很急,屬於那種不太能容忍別人犯錯的人。這樣的性格,讓我吃過很多苦頭,直到認識我LP以後,這種狀況才逐步地改變。3個月前,我從一個800多人的IT公司跳槽,現在是一家200多人IT公司的副總裁。現在的我,跟以前的我相比,骨子裏沒變,但為人處世、性格上不知倒改變了多少。說到這裏,真想再說一句,感謝你,LP。
 
那時候,工資特別低。不過當時感覺還好,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一個月生活費才100多塊,現在每個月拿200多,漲了兩倍,好象還特別滿足。因為經常出差,一出差就是一個多月,被檢查的那些下屬單位管吃管住,還客氣得不得了。所以也不用花什麼錢,攢下來的錢都用在交通上了,每兩周回一趟武漢看還在學校的LP。
 
這一年多,把河南的所有大型的煤礦和油田跑了個遍。在國家部委,除了工資低一點外,對剛出校門的學生其實好處還是多多的,至少眼界會比較高,很少有其他的地方,讓一個學生有這樣的實踐機會,而這樣的機會,對我後來提高分析問題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當然,也有不好的地方,一年FB下來,整整重了20斤。
 
我是95年5月份回到北京的,因為我所屬的司局缺人手,所以就提前調回了北京。我接下來的3年,從業務口轉到了人事口,做的是我們部委地方派出機構的領導班子的考核。3年下來,我幾乎跟隨領導跑遍了全國的10多個派出機構,當然,順帶也「被迫」遊歷了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印象中除了西藏、台灣沒去過之外,其他地方幾乎都「掃蕩」過了。
 
這樣的經歷其實也很重要。因為跑的地方多了,對一個人的閱歷和經驗是非常好的。更重要的是,這4年,由於考核的關係,我跟至少2000人面對面談過話(這是機關考核的一個套路),這才真正是給我後來的職場生涯積累的一筆巨大無比的財富。我記得到1998年5月份的時候,我的工資漲到了1100大圓。
 
記得是97年12月,我跟LP領了結婚證。LP比我晚兩年畢業,為了把她弄來北京,我幾乎使出所有的能量。我記得,最後經歷千辛萬苦,我從她們單位領導的手上拿到她的調函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百感交集」。
 
96年的時候,要想把一個人弄到北京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也是天意,我當時是在人事部門。有一次去人事部開一個會的時候,正好旁邊坐的是我LP後來這個單位的人事司幹部處的人,我們當時聊得挺好,後來鬼使神差、東轉西轉,最後事情會落在這個人身上解決。這中間的過程,說起來實在是長,可是,如果沒有我在學校過程中積累下來的那點「寶貴」的社會經驗,利用我僅能調動的一些社會資源去完成這樣一項艱巨的任務,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故事。在幫LP調進北京的半年時間裏,我可以說沒睡過一個踏實覺,真到後來真的拿到那張薄薄的進京指標和調函的時候,我連做夢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經過這一關後,LP的父母才真正地同意了我們之間的交往。
 
最想告訴後來的學弟學妹們:1、千萬珍惜你們的大學4年,這4年,確實對你今後的一生太重要了。2、任何事情,一定要堅持到底,不放棄,才能成功。
 
之所以把我的這些「陳年舊事」拿出來說,是想說明我的一個觀點:要想拿高薪,首先要提升自身的綜合素質。綜合素質,包括了你為人處世的能力、控制情緒的能力、與人溝通的能力、學習的能力等等,這些素質,不可以從書本直接得來,是要靠生活的積累,從挫折與困難中磨練出來的。所以你吃得苦越多,你就越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1998年初,機關分房。為了趕趟,我跟剛到北京一年的GF領了結婚證。我的運氣一直比較好,儘管在分房的打分排名比較靠後,但最後輪到我的時候居然還有兩套二居室,而且在建國門絕好的地帶。可能是因為建國門離我們機關上班的地方有點距離,陰差陽錯,前面的人有的挑選了位置比較好的一居,或是距離更遠一點的三居,最後讓我撿了個便宜。於是,在98年初的時候,我有了屬於自己名下的第一套房。2000年房改的時候,我花了6.5萬元買下了這套60平米兩居的產權。按現在北京二環內二手房的價格,大約估值應該在40萬左右。
 
1998年5月份,國務院部委系統開始落實「機構精簡」的指示。當時我們司里有29個人,80%是部隊轉業的幹部(部委的行政機關里那時候很多轉業幹部,多數是團以上級別,因為很少有專業背景,所以留在行政部門比較多),其餘的20%就是象我們這樣畢業幾年的大學生。當時,我正好是處里唯一的大學生,其餘的正副處長,加上兩個正副科長,全是轉業幹部。儘管我是處里唯一的「勞力」,但權衡之下,我們處長還是把「下崗」的機會留給了我。說實話,我除了感謝「機構精簡」的政策外,還要感謝我的處長。一方面,他在我LP調到北京的時候,替我出面說了不少好話,以至讓LP單位的人感覺到重視;另外一方面,還因為他答應我們處的門永遠向我敞開。說老實話,我除了脾氣直一點,不太會拍馬屁之外,在工作上其他方面,確實在司里的大學生裏面表現是比較突出的。處長的很多考核報告都是我起草的,而且我是處裏面唯一會用計算機的人。:)那時候計算機還處於普及階段,我們處里一台IBM「奔1」的計算機,是下面的辦事處「贊助」的。我用他做了不少事,而且還偷偷地安了一台Modem,後來通過內部電話上網,98年上網,在網友里也算是比較老的一撥人了吧。
 
所謂的「下崗」,其實待遇是比較優厚的。機關給了很多優惠的政策,比如:可以帶薪學習3年,保留編制和身份,3年(讀研究生)的學費由國家支付,學習結束後可以「自謀職業」,也可以再回機關。
 
回到LP的小單間(她們單位福利比較好,剛分配的大學生都可以住單間,我住了3年的集體宿舍,一間房裏擠了3個人),商量「何去何從」,我記得LP當時只說了一句話,讓我至今難忘:「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這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啊:)她不知道這句話讓我這麼多年來產生了多大的動力…….,其實我當時已經決定要離開機關,去讀研究生了,一則在機關呆了快4年,有點煩了,機關里象我這樣「自我意識」比較強的人,呆着是比較「誨」人的,這種工作環境不需要太多的創造性,只要守規矩,聽領導的話,剩下的事就是時間的問題了,後面的路無非就是由科員到科長,科長到處長,處長到司長,沒有太多的變化和「想像空間」,對我本人的能力也沒有太多的提高的空間(我比較看重後者);另則,機關也太「清貧」,除了有房子以外,其他的所有待遇(我們沒有灰色收入,平時下去檢查工作最後收一些「土特產」之類的,我記得我收過最貴的禮品就是一雙進口的皮鞋,還是領導「帶頭」收的,哈哈)全部加起來不超過1200元/月。我在機關呆了4年,基本上沒有什麼積蓄,前兩年的積蓄在給LP調動的事上面全部投資進去了,後兩年存摺上好象只有兩三千塊錢。不過我記得那時候在機關工作,幾乎不用花什麼錢,除了跟朋友下館子,平時三頓飯全部可以在機關食堂解決,一天下來,不會超過10塊錢。還老長胖。
 
最後我選擇去中央財經大學,讀國際金融的研究生。屬於脫產性質的。之所以想讀國際金融,是因為我原來學的是審計和財務專業,想在專業面上拓寬一下,我只是推斷國際金融將來一定會有很大的需求。後來的經歷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我記得當時機關一共「下崗」了53位同志,80%是象我這樣有幾年工作經驗的大學生。在「下崗」政策之前,機關里的大學生想離開公職去外企,是非常難的。我有一個師姐,為了離職,最後連自己的檔案都不要了。所謂,趕得好不如趕得巧,人的機遇和自己的選擇真的很重要。當時也有跟我一樣年頭的同事,選擇了留在機關,幾年後,還是沒堅持下去離開了。不過,我覺得他還是提前走比較好,因為我當時25歲,這樣的年齡,無論做什麼選擇,都交得起「學費」,而越往後,交「學費」的資本就越少了。我現在還有不少在機關的同事,也有想「出來」的,我給他(她)們的建議就是:慎重。畢竟,現在都30出頭的人,在機會一晃就10多年了,副處長也當上了,思維各方面都快不適應外面的世界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應付這種轉變的。
 
1998年6月,我很快地辦完了手續。把辦公室里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搭另外一個「下崗」同事的便車,把東西暫時寄放到了LP的單人宿舍。自從領了結婚證,我就暫時住進了她的10平米的小單間。離開機關時候的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我最後回頭看了一下機關的大樓,跟門口站崗的武警打了個招呼――我每天上下班都跟他打個招呼,混得挺熟。跟他說了聲,再見了。他一臉詫異的樣子。對他來說,很難理解我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一份工作呢。走到機關的大門口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機關外面的世界,原來只是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一點點,只知道外企工資高,做生意能賺錢,除了這些,簡直是一無所知了。不過,由於另外一種生活要開始了,至少又可以回到學校,心裏除了一點失落外,多少還有一些莫名的興奮。
 
離開機關時候,我的財產可憐得很,工資卡里只有2000多塊錢。98年春節回家辦喜酒,在她家裏辦了一次,又回我家裏辦了一次。她家的親戚朋友「贊助」了3萬多的份子錢,我家裏也「贊助」了2萬多的份子(後來,這筆錢我一分也沒拿走,這是後話了)。再加上LP到北京來,她父母又「贊助」一筆生活費,好象有1萬多的樣子。這樣下來,我和LP手上就有了6萬多的存款。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這畢竟是「不勞而獲」的錢啊,哈哈。我畢業4年,LP畢業兩年(她在部委事業單位,工資比我好不了多少,但有些課題費,每個月有1500左右),手上總算是有了第一筆「啟動資金」,名下有了一套房子(產權當時還沒買)。
 
說到這裏,要順帶說一下我的家庭情況。因為,這對我後來的「理財」影響很大。我家在南方一個非常有名的旅遊城市,父母都是銀行系統的職工。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我是老四。哥哥比我大10歲,最小的姐姐也比我大5歲。我們兄妹4人,都是大學生,我一直認為,這是我爸爸媽媽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我記得小時候,生活很難。在我哥哥上大學的時候,應該是78年,我爸媽兩個人工資加起來才60多塊錢。那時候我還在農村,後來7歲的時候才輾轉回到城裏團聚的。中間有一段是媽媽帶着我跟小姐姐在縣裏,爸爸在城裏工作,供大哥和大姐上大學的學費(哥哥考的是省里的本科,大姐學的是中專,後來工作以後續的專科和本科,小姐姐後來也是,記得是在99年的時候,我們兄妹4人都是大學本科的學歷,我老爸老媽已經退休了,好自豪了一陣)。
 
重點要提一下我哥哥。小時候在我眼裏,我哥哥一直是我的榜樣。他大學畢業後,由於爸爸的活動,他分配到了爸爸所在的銀行系統,作為代價,爸爸從城裏調到下面去做一個營業部的主任,應該是82年的時候,我們一家才終於在城裏團聚了。當時我讀小學3年級(後來我以全市第2名的成績考上了省重點中學的初中,為此我在小學的時候眼睛就近視了,因為家裏經濟緊張,配眼鏡的時候圖便宜,初一的時候就300多度了)。
 
大哥工作能力很強,那個時候大學生在銀行系統里還是很吃香的,在下面鍛煉了兩年,由於爸爸對調的關係,他回到了城裏。在市行負責外匯業務,3年後又提撥為外匯業務科最年輕的副科級幹部。當時他才23歲。如果哥哥後來不「下海」,可能他最後會成為市行的行長或者調到省行也說不定。記得我1990考上大學那年,哥哥從銀行里正式「下海」的,我第一個寒假回家,哥哥開的是一輛二手皇冠從火車站接的我,我印象很深,他還給我看了他註冊公司的營業執照。他的名片上印的是總經理的字樣。
 
1990年到1995年,中國的經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也許是因為大哥的原因,我們家的氣氛也跟着那個時候的大氣候起起落落。父母對大哥下海的事一直是比較擔心的,尤其是老爸,經常為此跟大哥吵架,只要兩個人一說話,准吵無疑。94年的時候,大哥通過銀行的關係,弄到一筆巨額貸款,後來我才知道有3000多萬。在94年,從銀行里貸款的渠道是比較多的,後來我看到一個數字,說工商銀行上市前有7200多億的不良資產,我估計有60%以上是在1990-1995年間形成的。我大哥,只是那個「全民皆商」狂熱年代的一個縮影而已。因為我大哥的原因,我對那個年代記憶深刻。
 
大哥後來轉行做房地產,我那時候放假回家,很難見他幾面。見一兩面,都是風風火火的,帶着他的司機兼「保鏢」,進門打個招呼,然後大哥大(最古老的那種)就響個不停,車也換成了原裝進口的福特。據說是從市公安局長的手裏接過來的,為了拉關係,還多付了十幾萬。為此老爸又跟大哥吵了一架。
 
哥哥的生意有一段時間做得很大。96年,他曾經把市裏面一個新建火車站周圍的地皮拿了下來。當時他的辦公室在一個很漂亮的園林賓館裏,有30多個員工,人也意義風發(如果按照我現在的想法,大哥當時是有點年少輕狂。那時他才30出頭,手裏掌握了錢,周圍全是一些拍馬屁的人,很容易心態失衡)。[next]
 
職場11年 我的年薪巨變 [2]
 
內容摘要 : 98年10月中的一個晚上,我和LP之間爆發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危機」。這場「危機」的嚴重程度我始料不及,險些導致了離婚(這是一段我不願提起的經歷,雖然現在已經釋懷,但當時確實是我到目前為止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也許任何幸福的到來,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度過這場「危機」以後,我與LP之間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問題。
 
大哥在他很「順利」的時候,跟大嫂離了婚。我後來想起來,覺得這是我大哥一生中最大的敗筆。大嫂既漂亮又賢慧,我們家裏人都特別喜歡她。錢,在你不能做它的主人的時候,真是很危險的東西。這幾年的商海生涯,大哥改變了很多,讓我後來感覺到非常的陌生。有一次放假回家,他跟爸媽說話很過分,我差點跟他動了手,這在我們兄弟間,是第一次。
 
97年,大哥的事業開始走下坡路。先是火車站的項目遲遲不動,導致公司的資金緊張。然後又是那筆貸款出了問題,檢察院開始介入調查。大哥被迫把地皮抵押出去,勉強平息了貸款的事情,但公司已經傷了元氣。辦公室也從賓館裏搬了出去。我說的那筆結婚的份子錢(6萬),後來在大哥急用的時候,給了他。
 
98年初的時候,大哥的公司已經無以為繼。我回家結婚的時候,他決定到深圳去碰碰機會,有幾個項目(這個詞在大哥那裏用得最多,後來他每次問家裏要錢,問我要錢的時候,都會說到「談項目」,這個詞讓我至今還很敏感)。我把在深圳的兩個好朋友的電話給了他,讓他急需的時候可以找他們幫忙。一個是我在大學裏踢足球的哥們,我們倆合作組建了球隊,並拿到了我們學院有史以來唯一的一次校級聯賽的冠軍;另一個是我下圍棋的哥們,我們前後下了至少幾百盤,直到現在還在網撕殺,至今互不服輸。
 
同樣是98年8月,我開始在中央財經大學的研究生課程。房子也準備開始裝修。一切好象按部就班,直到8月份的一天,接到我大哥的一個電話,我的平靜生活開始不再存在。大哥在深圳的項目很不順利,由於住賓館撐「門面」(這是他們那個時候做生意必須講的「作派」),錢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大哥這個電話是求援的,說必須在兩天內找到5萬塊錢,否則項目就談不成了。說實話,當時我沒有想得太多。當時的實際情況是,兩個姐姐和家裏,已經為了我大哥所謂的項目,先後給了大哥將近10萬元。這在我們家那個城市,在當時,在我兩個姐姐和爸媽的工資水平來講,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象接受了一件重大任務,我馬上「行動」起來。「行動」之前,我記得還給大姐打了一個電話,大姐勸我不要管,說這錢大哥是不會還的,我清楚地記得我當時很堅決地說,大哥如果還不起,我替他還。大姐猶豫了一下,半天沒說話,後來嘆了一口氣,說「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們以後一起還吧」。我那時真的沒有想到,為了這句話和當時這5萬塊錢的決定,我足足背了將近3年的債。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我深圳的朋友(一塊踢球的那個朋友),我跟他說了情況,向他借5萬塊錢,3個月一定還。錢當天就送到了大哥那兒,據說大哥拿了錢,後來為了慶賀一下,當天晚上開車去了尖沙咀搓了一頓。大哥可能沒有想過,為了這筆錢,我還了足足3年!
 
3個月很快就到了,這5萬塊錢,1個月就在大哥那「報銷」了。而我,卻面臨着朋友的承諾,這是我第一次借錢,我不希望因為這5萬塊錢就損失掉最好的朋友。我手上有準備裝修的3萬塊錢,還差兩萬。我給大姐打了個電話,大姐沒有埋怨我,只是說,一起想辦法吧。後來一周內,大姐用房貸的名義,從她們銀行里(大姐也在銀行工作),貸了兩萬塊錢出來,在3個月期滿的最後一天,我把錢寄給了深圳的大學朋友。
 
這3個月裏,其實我也想了一些「自救」措施。我當時每個月還從機關領到基本工資1200元,一年算下來,也就1.4萬元,不吃不喝,也要攢4年,才還得了債。當時正好有個大學同學給我介紹了個「兼職」的工作,去一個國有企業做財務總監。每個月1500塊錢。當時我正走投無路,第2天就去上了班。
 
這裏不得不又提一下我可敬可愛的LP。當時決定給大哥借錢的時候,我打了個電話徵求LP的意見,LP第一反應是「5萬?我們那有這麼多錢啊?」,在我的說服下,她很快就同意了「既然大哥急用,你是他兄弟,該幫就幫吧,錢大不了,以後我們一定還唄」。這就是我的LP。讓我死心踏地的LP。
 
我本來沒想到我會在讀書期間去「兼」一份職。我原意是想好好在學校里補補自己的功課。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多一分錢都能減輕些負擔啊。
 
隨便提一句,後來房子裝修的2萬塊錢,有1萬是找LP的爸媽「借」的(後來岳父岳母99年退休到北京跟我們一起住,成了一家人,所以就沒提這事了,哈哈)。
 
這個國有企業很「爛」。下面有幾個小公司,但基本上都是空殼了。我在集團公司一共就幹了3個月。這3個月,都我後來正式開始的職場經歷非常重要。說實話,財務這個專業易學難精,我在大學根本就沒好好上過心,進機關以後,就做了1年專業,其餘3年轉到了人事處。這就是我當時從機關出來的時候,有點感到「底氣不足」的原因,我確實不知道離開了「組織」的關懷,我還能做些什麼。這3個月,我有機會從出納干起(是我主動要求的),然後把幾個公司的會計輪了一遍,最後一個月才安安穩穩地做了一個月的財務總監。你別說,公司領導當時對我這種「腳踏實地」的工作作風特別滿意。
 
之所以離開這個公司,確實是因為公司的財務賬太亂,人事太複雜,再有就是工資太低。離我還債的目標太遠。在3個月試用期結束的時候,我提出了「辭職」。讓我當時的領導很吃驚。他還想讓我把檔案從機關里轉過來呢。
 
3個月的工資,一共3600元(稅後),我全部寄回了家。大姐因為2萬塊錢的貸款,每個月要還200元。而大姐的工資,一個月也就1000多。
 
因為這件事和這3個月的經歷,我已經完全沒有了在學校老老實實呆上3年的念頭了。5萬塊錢,象一塊石頭一樣,壓在我心上。
 
在家裏休整了一周後,我開始找工作。當時找工作的渠道不象現在網上這麼方便,獵頭也不會光顧那個時候的我。那個時候,我除了能侃幾句會計理論外,別的,真的沒什麼「亮點」。但我有個特點,我學東西能鑽進去,而且學得比較快。這可能也是在大學裏的積累吧。
 
從「北京青年報」上,我找了幾份招聘啟事,開始學着寫簡歷,打印好寄出去。現在我回頭看當時寫的簡歷,根本就是「乏善可陳」。事實上,除了我在機關的經歷和3個月的所謂「財務總監」的經歷外,我根本就一無是處。
 
簡歷發出去,居然還是有「慧眼識英雄」的人。北京寶潔當時招一個做政府關係的人,職位不高,但對我來說,只要能趕緊找上一份工作,這根本不是問題:)。很快,面試就安排好了。為了這次面試,LP還跟我買了一條挺貴的西褲,筆挺筆挺的。這是我第一次去面試的「紀念」。當時北京寶潔在清華那邊,我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到。第一次面試,中國人中國話,很快就過了;緊接着第二輪面試,中國人,英語,這下我歇了。我那個時候,英語很爛,全賴大學沒好好學。被Kill了。
這次面試失利沒讓我鬱悶太久,本來我就覺得那個地方太遠,另外也比較討厭中國人說洋話的那種腔調。不過,那個人眼裏流露出來的不屑,讓我很受傷,我很快就給自己買了一套當時最流行的李陽的「瘋狂英語」和一部複讀機。說起來,我堅持補學英語,到現在斷斷續續加起來,有7個年頭了。我現在的英語水平,已經足以應付跟老外的商務談判了。我要感謝寶潔當時面試我的那位先生,「不知他現在還好嗎,是否過着他想要的生活」,是他讓我「受傷」,沒有他,我也沒有這麼強的動力。這麼多年來,在投資自己的「教育」方面,我從來不吝惜。我的書,立滿了一牆面。是它們,陪伴我走過這11年來的職場生涯,給我知識並幫我增值。
 
好運很快接着降臨了。我接到了另外一個面試通知,就在我新家對面的一個高檔寫字樓里,我住的地方,透過窗戶,就可以看見對面尖尖的樓頂,我真正的職場,就是從那裏面開始的。
 
98年10月中的一個晚上,我和LP之間爆發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危機」。這場「危機」的嚴重程度我始料不及,險些導致了離婚(這是一段我不願提起的經歷,雖然現在已經釋懷,但當時確實是我到目前為止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也許任何幸福的到來,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度過這場「危機」以後,我與LP之間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問題。
 
這場所謂的「危機」始於我跟LP之間的一次拌嘴。那時我們都很年輕,偶爾的拌嘴也難免會發生。我在家裏也是最小的孩子,平時父母、哥哥姐妹都讓我慣了,性格有時特別任性,情緒起來說話不管不顧,後來吃了很多虧才改了過來。
 
那時候,LP的父母已經退休,不放心寶貝女兒,從武漢到北京跟我們住在了一起。LP的老爸老媽屬於老知識分子,在位時也是別人遷就慣了的。我跟LP的拌嘴本來是件很小的事情,但由於她老爸老媽的參與,急速升級。最後的結果是我被「圍攻」,LP也不站在我這邊――檢討一下,這件事的起因是我不對,我那時候小孩心性,嘴不讓人。結果是老岳父把一個碗摔在飯桌上,我摔門而出,大家不歡而散。
 
那天晚上,我走得很匆忙,幸好身上還有LP原來單身宿舍的鑰匙和幾百塊錢。走的時候,我留了個條給小院的門衛,讓他轉交給LP,大意是「我不對,大家冷靜一下再說」的意思。LP的宿舍燈壞了,在黑暗中那個晚上特別的淒涼。因為LP第三天要出國一個月,而在她出國之前,又發生了這樣一檔事情。隨後的兩天,進入「冷戰」期,我給LP的BP機發給留言,但沒有回音。LP出國前的那個凌晨,我的心都已經快涼了,終於忍不住給家裏撥了個電話,但電話已經沒有人接了。
 
LP出了國,LP的爹媽離開了北京,我也就搬回去住了。接下來的一個月,倒霉的事接連發生。我裝修的時候經驗不夠,動了暖氣管,裝修工人把暖氣管的總閥門(我住頂樓,總閥門在我家裏)都掰斷了,沒告訴我,結果11月份暖氣試水……..(不堪回首)。那天清晨我還沒睡醒,迷迷糊糊聽見有噴氣的時候,我還在想「咦,我沒燒水啊,怎麼有噴氣的時間呢」,聲音越來越大,我趕緊爬起來,才發現是暖氣管的閥門在往外噴氣。壞了。我趕緊跑到樓下找我們機關物業的水暖工,正找着呢,我樓下的鄰居也一塊進來了,他氣喘吁吁地說「不好了,不好了,樓上發大水了」。我腦袋「嗡」一聲,估計當時我是跑上6樓的,速度一定很嚇人。打開門,我差點沒暈過去,你有沒有見過剛裝修的房子,被一個象消防車的水龍頭一樣噴水的傢伙給毀掉的全過程――如果你見過,而且心臟病沒發作,那一定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那叫一個熱鬧。人越來越多,不多也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全樓都得被淹了,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有的找關水的開關,有的找盆子接水然後排到樓下……,這場大水足足敞開地「噴」了一個半小時才消停。
 
我當時的狼狽像一定很難看,本來LP的事就折騰我瘦了一圈,一個上午的折騰,滴水未進。看着新家的一片狼藉,真叫是「欲哭無淚」。那個時候,我才26歲。
 
「這就是生活……」樓下的老阿姨一邊幫我掃水,一邊很和藹地跟我說。這句話在我耳邊響了好多年,每當我有什麼坎很難過的時候,那個老阿姨慈祥的眼神和平靜的語調就好象告訴我,這算得了什麼,這就是生活,這才是生活。本來她也是「間接」受災戶,本來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埋怨我。但她沒有。我很感動。
 
「善後」工作持續了一周,好多朋友聞訊來看我。我「脆弱」的心靈在朋友的撫慰下漸漸「堅強」起來。但LP的事情卻更加變本加厲地折磨着我。
 
LP終於回來了,我沒有到機場接她。因為她老爸老媽又回來了。大家見面的氣氛有點不自然。說實話,我本來不是很想跟她父母住在一起,本來房子比較小,在一起,跟LP基本上沒有私人空間了。吃完晚飯,兩個老人家藉口出去走走,總算跟LP能聊聊了。LP看上去氣色很好,而我卻剛好相反,房子在LP回來之前我又找人裝修了一下,雖然還有些痕跡,但總算是看得過去了。
 
跟LP的談話最後以她的眼淚告終。我心軟了。事情就這樣就算過去了。老倆口後來也搬到了LP原來的單身宿舍去住了一段時候,後來在北京的近郊買了一套房。我們倆隔三岔五的去看一些,比大家住在一起關係倒更好了。2001年的時候,感到這樣不太方便,我就又買了一套140多平的新房子,離LP的單位很近,大家就又住在了一起,不過那是後話了,主要是經過後來的歷練,我終於學會如何與老人相處了。
 
想起來有些後怕,如果那天晚上LP再不「讓」我,我們很有可能就分手了。那時候對幸福的理解,不象現在這樣的心態。我現在平和得多了。
 
家和萬事興,隨着與LP的和好。好運也來了。我接到那家公司的面試通知,是99年的8月份。
 
我還是穿着LP買的那條「紀念褲」去面試。這是我第一次走進高檔寫字樓。感覺到有點新奇,好象有一股挺好聞的味道。招聘的職位是高級財務管理。正好符合我「理論水平」比較好的長項。一個胖胖的總經理的模樣的人面試的我。過程我記不太清了,出來的時候感覺還可以。好事多磨,直到快一個半月後,我才接到第二次面試的通知。那段時間,我象着了魔似的,站在家裏的陽台上,遙望對面的寫字樓,LP說我快想出病來了。
 
等通知的時間是很「漫長」的,我把父母接過來住了一段時間。這麼多年來,總算盡了我的一點孝心,我17歲離開家上大學除了放假回去後,基本上就離開了家。我是父母最小的兒子,也是最疼愛的兒子,說起來,也是盡心盡得最少的。父母主要還是靠兩個姐姐在照顧,而我能做的,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往家裏寄錢。唉,問心有愧啊。
 
公司要派我去深圳。說是當時公司要在香港創業板上市,需要高級財務負責公司的上市事宜。那時候,除了在讀研究生的時候,我了解了一些有關資本市場的知識,具體的實踐經驗根本沒有。可能我外表上看上去還比較「氣宇軒昂」,口齒也還算流利,應變能力比較強,所以面試往往能超水平發揮。不管怎麼樣,機會來了,咱不能讓它溜了。我跟另外一個新招的同事,國慶節過後,應該是11月份飛去了深圳。後來,我跟這位華為出來的同事,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離開北京那天,是深秋的一個清晨。天氣突然變得很冷,街上霧蒙蒙的,LP推着自行車,堅持要把我送到上民航大巴的地方。關於我去深圳的事情,LP還是那個一貫的態度:「只要你決定的事,我一定支持你」。大巴開動了,LP略顯單薄的身影慢慢在身後變得模糊,那一幕,永永遠遠地烙在了我的心裏。
 
我隨身帶的行李不多,一半重量是準備用得着的書。我總是喜歡給自己定一些挺「事兒「的「學習計劃」,但好象從來沒完整地執行過任何一個計劃。這麼多年來,我發現一個真理:書到用時方恨少,方恨少時才有效。結合工作的感受學習,帶着問題去學習,學習完了就使用,這樣的效果最好,效率也最高。
 
我帶了一套台灣國學大師南懷謹的《論語別裁》,《孟子旁通》和《老子他說》。南大師把這幾本國粹講的是深入淺出,非常適合我這種不求甚解的人。說起來,我對中國傳統文化感興趣,還是始於當年在機關的時候,受甘肅的一個地方領導的影響。那年下去考察,順便有機會去敦煌一游。我們開了一個麵包車,從蘭州出發,途徑河西走廊,一邊欣賞戈壁美景,一邊談古論今。這位領導的國學基礎很好,據他說,是小時候父親強迫念私塾打下的基礎,一手毛筆字功底很深(我也練過書法,所以有共同語言)。就是這一路的神侃,讓我對中國的古典哲學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回京後,我對南懷謹着了迷,南大師是台灣有名的國學宗師,對釋、道、儒都有很深的研究,尤其擅長將傳道與現實結合,書也很好讀。不用深入研究,我的體會是,讀書重在「體、悟」。我自小就討厭背書,凡是要背誦的功課一律不好,包括英語。
 
沒想到公司會接我。北京只給了我深圳的一個地址,讓我自己去報到。更沒想到,公司接我的是一輛很大的大奔(後來才知道,這是老闆從海南調來深圳的坐騎)。公司看起來還挺人性化的。坐在大奔里,我感到有些侷促。說實話,在機關坐奧迪比較多,坐大奔還真是第一次。我東一句、西一句地跟司機搭訕。很快,公司就到了。
 
我95年的時候到過一次深圳公幹。回北京以後第一次出差,第一站到的廣州,第二站就是深圳。我還記得在廣州的一次難忘的經歷:當時我跟我們領導住在廣州辦事處的招待所里,晚上睡覺的時候一隻碩大的蟑螂,張着大翅膀直接撲到我們領導的臉上。我們領導在夜色中那聲恐怖的大叫至今還記憶猶新。
 
公司在深圳新建的辦事處不大。主要是為在香港上市的籌備工作而組建的聯絡機構――香港的成本太貴,公司在香港租了一套100平的辦公室,每月租金貴的嚇人,一個香港秘書的工資兩萬多塊。公司在深圳口岸附近設個辦事機構,「兩頭跑」是比較經濟的作法。
 
當時香港創業板剛剛推出來,我們公司運作算是比較早的。我直接歸香港的財務總監管,主要工作是負責編制下面一個網絡公司的「財務模型」。網絡公司是為了上市收購的,1999年網絡概念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高科技概念剛開始能賣錢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其神秘性,因其神秘,而有想像空間,才便於講故事,才有炒作和博弈。半年後,TOM.COM後來在我們前面在香港創業板掛的牌,那真是萬人空巷,由於李嘉誠的號召力,面值1角港幣的股票炒到了14港元。這就是當年的「泡沫」和資本市場的熱錢效應。因為有了這段經歷,我找到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內的職業目標――做一個能幫助企業上市的財務總監。
 
我當時根本不懂什麼叫「財務模型」。負責上市工作的一個公司副總是一個性子很急的人,總共只講了10分鐘就讓我準備工作――我現在慶幸的是,如果當時馬上開工,我肯定死定了。我當時沒用過EXCEL。現在做財務的很少有人不用EXCEL的,尤其是做表和財務模型,這玩意是財務人員「吃飯的傢伙」。當然,我現在的用EXCEL的水平已經是屬於「超級高手」的行列了,我可以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搭一個IT公司的財務模型出來,而且保證具備國外投資經理的專業水準――這得益於我後來跟這幫特能熬夜的傢伙拼體力鍛煉出來的結果。
 
因為另外一個做業務的搭檔還沒到深圳,我有2天的喘息時間。華為出來的那個夥計明顯比我職業得多,畫起表來輕車熟路。天老命,LP接到我的求援電話的第二天,一本EXCEL的教材就寄到了。那個晚上我只睡覺了3個小時,到天亮之前,我終於掌握了這門我後來「吃飯」的手藝。現實證明,我這個通宵非常有效。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香港的財務總監就過來了――我發現這個香港人走路上半身可以保持幾乎不動的姿勢,兩隻小腿象京劇里的小碎步,走起來特別帶勁兒。我根本沒時間胡思亂想,就接受了「嚴峻」的考驗,可能是聽到我們副總的「小報告」(那天業務介紹的時候,我表現得有點「無助」,引起了懷疑),香港的財務總監在簡單寒喧兩句之後,就直入主題「做過財務模型嗎」,「做過」(壯着膽說的),「EXCEL怎麼樣?」,「沒問題(現在當然沒問題了)」。「OK,你跟我說說,這是什麼?」他邊說邊在電腦的EXCEL上打了一個「$」,「相對引用」我說;「$ $ 呢?」他問,這個問題要是早一天問,我肯定張口結舌,所幸那天晚上沒睡,我很肯定回答「絕對引用」。
 
香港人終於滿意了,「看來你還不錯嘛」。「吁」我暗自長出了一口氣。我後來把這次「考試」定義為對我職業生涯最重大的一次勝利,是我的學習能力幫了我。當然,還有LP的功勞。[next]
 
職場11年 我的年薪巨變 (3)
 
內容摘要 : 深圳的朋友把我送到機場。自從借錢那次經歷以後,我們保持了更好的關係。我對他心存感激,那個年頭,5萬塊對掙工資的人來說,是個大數目,就沖這一點,我會記在心裏;重要的是,我對他沒有失信。守信很重要,不管是做生意,處世,這是一種人生態度。也許是受孔老夫子的影響,我一向篤信「正本清源」的道理。要做事,先做人,人的「根本」正了,才能得到別人的信任,才會有更多的機會。沒人會跟一個讓自己感覺到不舒服的人打長期交道的,在現在這個社會上,誠信與信任是一種無價之寶,是需要終身去維護的。
 
業務搭檔過來了。我跟小F(華為出來的那位同事)分為兩組,他負責通訊設備的兩個公司的「財務模型」,我負責網絡公司和信息服務公司的「財務模型」。我們倆人各有一個業務搭檔。我們兩個新人暗中較着勁兒,想起那個時候的感覺,什麼都新鮮,每天都感覺在吸收新的知識,真好。
 
我的進度明顯不如小F。這傢伙比我小兩歲,在北京華為幹過兩年,明顯比那時的我有經驗。小F是個專業型的財務,表格做得極好,很細緻;我的風格比較「粗獷」,大面上思路比較清晰,擅長抓「主要矛盾」,比較全面、綜合。後來的發展也證明了這一點。現在我從財務轉向了全面管理,既管財務,人事,行政,與管業務發展和國際合作。他後來一直做比較專業的財務管理,現在一家軟件公司管財務。人的興趣絕對會影響職業取向,感興趣的工作才做得好,潛力才會發揮。
 
「財務模型」是個非常有用的東西,實際上是把公司經營活動「數碼化」,用財務數字形式把公司的經營環境、投入、資金、盈利各個方面的要素用表格的形式表現出來。屬於財務預算的概念,但範圍要比單純的預算概念要大。做這種模型很鍛煉人,我一下着了迷,又開始了通宵工作。連着兩個星期,我跟搭檔每天只睡5個小時,終於完成了第一稿。
 
香港的財務總監是從廣州寶潔聘過來的,很會來事兒,屬於只動口不動手的主兒。後來我挺感謝他的,因為他這種風格對我很有利,把很多鍛煉的機會都留給了我。我在這家公司,完成了我財務管理方面的「原始」積累。
 
我一直認為,「先工作,後求回報」是一種正確的工作態度。首先,工作是為自己,不是為老闆;其次,工作是提高能力的最有效的途徑,做得越多,提高越快。事實也證明,我能夠不斷獲得加薪,完全是這種工作態度的回報。
 
評審會終於到了。兩個星期下來,親眼看到我們這麼瘋狂工作的副總,已經跟我們打成了一片。他本人也是個工作狂,精瘦精瘦的浙江人,經常吹噓自己「濃縮就是精華」。工作狂好象特別容易對同類產生親切感??
 
我和小F做的活風格不太一樣,但總體評價不錯。我的模型比較宏觀,考慮得比較全面,尤其加上了經營環境的變量,讓人感到比較「新鮮」;小F的模型比較嚴謹,絲絲入扣,有條不紊,賞心悅目。晚上,為了慶祝一下,副總裁請我們吃了一頓海鮮,我記得一隻蝦子沒蓋好,從火鍋里蹦了出來,把我們副總的嶄新西服硬生生的「印」了一道。據說他心疼了好幾個月:)直到公司上市了才緩過勁來。
 
發工資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算起來,我和小F總共工作了20多天。很奇怪,從北京到深圳來的時候,公司都沒有跟我們談過工資的事,我跟小F情況都差不多,都是只透露了個人期望的大概數。我當時壯着膽子提的是5000「上下」。結果深圳管人事的MM問我們兩個的時候,我們兩個異口同聲地說「不知道啊」。搞得MM驚詫不已。那個年頭還真有隻幹活不要錢的人?
 
先付出,後回報。這句話一定不假。香港財務總監(我們叫他「老P」好了)按照我們的要求(我和小F一口咬定是5500)給定了工資,5500大洋!!而且是稅後的(我們一口咬定,因為沒有對證,所以只好按我們倆的要求來,哈哈)。下班後,我激動地打了一通電話,先是給LP報喜,LP驚喜不已「這麼多啊?發財了吧?」;又給我媽打了一通電話,老媽也高興得要命。要知道,我從來沒一次掙過這麼多錢啊。
 
那個晚上,一個初戰告捷的年輕人,輾轉反側,興奮得一晚上沒合眼。
 
每個月5500元,這個讓我驚喜的數字讓我幹勁十足。每一天上班都精神百倍,象打了嗎啡:)。工作狀態也特別好。陽光每天都特別的燦爛。深圳的氣候很宜人,加上我深圳的同學、朋友特別多,每天下班以後呼朋喚友,打球、下圍棋、吃夜宵,生活特別豐富,時間也過得飛快,一眨眼,到了元旦。按照公司的承諾,我可以每月報銷一次往返機票(這是我正兒八經的服務的第一個公司,我一直認為,這是讓我感覺最好的一個公司之一。一方面,是老闆特別放手讓我施展我的才能,另一方面,這個公司特別人性化,雖然管理在某些方面不是特別正規導致後來業務的滑坡)。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飛回北京的飛機終於起飛了。
 
深圳的朋友把我送到機場。自從借錢那次經歷以後,我們保持了更好的關係。我對他心存感激,那個年頭,5萬塊對掙工資的人來說,是個大數目,就沖這一點,我會記在心裏;重要的是,我對他沒有失信。守信很重要,不管是做生意,處世,這是一種人生態度。也許是受孔老夫子的影響,我一向篤信「正本清源」的道理。要做事,先做人,人的「根本」正了,才能得到別人的信任,才會有更多的機會。沒人會跟一個讓自己感覺到不舒服的人打長期交道的,在現在這個社會上,誠信與信任是一種無價之寶,是需要終身去維護的。
 
這次回北京,除了回家過元旦,還有就是學校快考試了。這一個學期下來,我在北京上課的機會很少,期末考試就快要到了。我在飛機上拿出教材複習起來。我後來經常坐飛機出差,也養成了在飛機上看書的習慣。我讀書的時候抵抗干擾的能力比較強,效率出奇地高,從深圳到北京大約2小時40分鐘,我可以把一本書看一遍,而且主要內容基本還能記住。後來我通過了研究生課程的全國統一考試,大部分要歸功於飛機上讀書的時間。出於這個習慣,我經常在上飛機前光顧一下機場的書店,「刨刨」好書,我印象比較深的飛機上讀的書有《商道》、《張瑞敏如是說》、《資本運營論》、《中國式管理》等等。
 
在機場商店我買了一小箱進口的「山竺」,是一種泰國盛產的水果,厚厚的皮,果肉汁多,味道鮮美。LP特別愛吃水果,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儘管這一小箱水果花了我200多大洋,機場商店真的很「斬人」。
 
一家人見我回來,特別的高興。其實只離開了一個多月,LP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印象中她還是第一次吃山竺。一邊吃還一邊說「這麼貴還買」。說實話,我這時才特別地直接地感覺到金錢好的一面――它能給你所愛的人帶來幸福的感覺。好象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立下了目標,我要向着「高薪「努力了。
 
考試終於結束了。感覺還不錯,一個學期的課程下來,雖然沒有太多機會聆聽老師的教誨,憑着自學,我對國際金融領域的專業知識有了初步的認識。更重要的是,由於有了公司上市過程中的實踐經驗,我學習的興趣更濃了。
 
我對資本市場的概念最早來自於趙炳賢寫的《資本運營論》,印象中這是國內較早出版的一本比較好的專業書。受這本書的啟蒙,研究生專業的進修,以及在工作中的實踐,我終於跟「資本市場」沾上了一點小邊。換句話說,朝我的既定目標――在資本市場遊刃有餘的CFO又邁進了一小步。這是2000年初的事了。我「下海」算來有4個月了。
 
2000年的元旦,千禧年之夜,我和LP用一種很「俗」的方式一塊渡過――逛商場。坦白地說,我「下海」之前,比較不喜愛逛商場,一方面是個性使然,嫌商場人多;另一方面是經濟實力不夠,兜里沒幾塊大洋,也不敢大手大腳的。去深圳幾個月,工資卡里多少比原來充盈,我跟LP終於可以放心地逛一次商場了。由於商場裏靠近12點裏全場6折,雖然臨近深夜,商場裏仍然是人山人海,加上暖氣太熱,這一通逛,直逛得有點噁心。
 
最後採購成果是一套高檔西服,打完折下來是1000大洋,這可是我有史以來最貴的一套衣服。LP買了什麼我忘了,我曾動過念頭給她買個鑽戒,但她沒同意。我們倆結婚的時候都沒有買戒指――直到現在還沒有;也沒有照婚紗照――我比較討厭受別人擺佈。我欠LP的確實太多了。兒子現在都兩歲半了,看來「婚紗照」乾脆三個人照得了。
 
這套西服,我現在已經穿不下了。32歲的人,身材比那時不可同日而語。但它一直放在我衣櫥比較顯眼的地方。這是一種紀念。
 
千禧年之夜,在我們「瘋狂」的購物中就這樣過去了。
 
我在北京這一呆,就到了過年。我跟LP一塊兒回我家過的年。大年三十,我封了兩個紅包,每個1000塊錢,分別給了爸爸媽媽,兩個人笑得特別開心。在我是否「下海」的問題上,老爸老媽曾經有過意見,意思是我放着皇糧不吃,從機關跑出去瞎混,別又跟我大哥一樣――我大哥的事把他們給嚇怕了。因為公司有些原來的經濟糾紛沒有處理完,還在被調查,大哥沒有回家過年。
 
過完年我很快回到了深圳。進入3月份後,公司上市的事情進入了關鍵階段,老總們從北京、香港、深圳來回飛的次數很頻繁,每次都是步履匆匆。我和小F除了歸老P(香港財務總監)領導外,別的老總都顧不上管我們,我們倆日子過得很滋潤。老P根據我們倆的特點,明確了我們倆的分工。我負責集團下屬公司的財務管理和審計,小F負責集團公司的會計和稅務。我一聽之下,大喜過望。我特別地不喜歡太程式化的會計和稅務工作――雖然也比較重要。關鍵是我終於可以到下面的子公司去跑跑了。那時候我特別盼望出差。
 
我和小F住在公司租的一套三居室里,一人一間還餘一間,廚房浴室一應俱全,深圳除了氣候潮濕一點、蚊子多一點之外,非常適合居住――至少對我這個南方人比較習慣。我和小F過完年回深圳以後,曾經「雄心萬丈」地想自己開伙做飯,我們倆衝進超市裏很「瘋狂」地採購了兩小車滿滿的速食、米、面、油之類的傢伙,搞笑的是,我們倆離開深圳的時候,這些東西幾乎原封不動地全留給了房東。
 
我終於可以出差了。這次又享受了一次大奔的待遇,不過這次不再侷促。以前在機關的時候,我出差基本上都是陪領導,很不自由,這次終於解放了一次。感覺自然不同。出門的時候,小F「惡狠狠」地說「出去注意身體啊,小心我告狀」。我得意洋洋地回了一句「小伙好好在家聽話,大哥下次帶你出去玩兒」--經過小半年的「同居」和共同的革命生活,我們已經打成一片了。
第一站無錫,招聘分公司財務經理和重新建賬。當時我負責整個集團公司的電算化實施。下面分公司也需要重新統一會計核算的標準和體系,包括科目設置、定義和報表體系等等。這些正是我比較喜歡乾的活兒。我喜歡把事情從無到有地張羅起來的感覺,就象當年在學校倒騰樂隊一樣,這樣比較有成就感,至於張羅起來以後的事情,比如說匯總報表、合併報表這種麻煩事,全推給小F了。這小子耐性比我好,也喜歡幹這種事,真是各得其所。我們倆搭檔讓老P比較省心。我成了我們這個「兩人組合」的默認「老大」。
 
無錫地方不大。沒什麼可逛的。當晚分公司經理接風洗塵。說實話,當時集團公司的財務管理體系還是很嚴密的,各分公司的預算控制得很嚴,除了執行嚴格的「收、支兩條線」外,各分公司的費用預算卡得很死,看得出,分公司老總在請我吃飯的時候還是費了點心思的,既要保證吃好,又要不花費,真夠難為他的。後來這套報表體系又經過了我的修改,好象現在還在公司里沿用。
 
跟人溝通的能力,非常重要。有些人才華橫溢,但不受歡迎。因而會錯失很多機會。我原來個性里有一點點「恃才傲物」的成分,在學校時,因為琴棋書畫什麼都能比劃一下,所以同學給我起了個不太好聽的外號「牛」。直到現在我們同學聚會的時候都是直呼其號。我記得有人說過,中國真正的人才標準是:「既有能力,又受大家歡迎的人」,我深以為然。
 
跟分公司的老總三杯啤酒一下肚,氣氛頓時就活絡起來,公司的情況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在當地人才市場裏泡了一天的功夫,收了一堆的簡歷回來,開始工作。這時候,我當年在機關里積累的人事經驗發揮作用了,也許跟太多人接觸過的原因,我對人有一種特別敏感的直覺,直到現在也是這樣,我面試基本上5分鐘就可以判斷是要還是不要,而事後證明,我的判斷往往是比較準的。印象中好象就失過一次手,這是後話了。
 
我挑選分公司財務經理的標準,首先踏實肯干。我認為人品是第一位的,態度是第一位。人品和態度基本上可以從人的氣質中「感覺」出來,這在中國的文化里,是一門很深的學問,比如說看眼睛就可以判斷一個人是否有「正氣」,所謂「功名看器宇,事業看精神」是有道理的。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如果不好,肯定應付不了事業的繁重,自然他的成就就有限;一個人如果心裏不正,他的眼神也不會「清澈」。這些東西,聽上去玄乎,其實是一種生活經驗的積累,是有根據的。
 
第二個標準,悟性。很難給悟性下個定義,大概意思是使用或運用知識的能力,接近「舉一反三」的意思。通俗一點說,是學習能力。其實一個人靈不靈,從幾分種的談話中就可以感受出來。大的概率上我的感覺還是比較準的。
 
用這兩個標準,我後來招聘了4個分公司的財務經理。包括一個總部的財務主管,直到我離開這家公司2年後,他(她)們還工作得很好。
 
第一次出差的效果很好。副總裁大概也聽到了分公司老總的反映,說了我一些好話,老P也很滿意。這第一炮打響很重要。
 
公司的上市工作暫時限入停頓。由於裕興電子上市過程中繞開了中國證監會的一些政策限制,證監會對此不滿。中國證監會是個很奇怪(註:這個詞比較中性)的機構。因此對內地企業赴境外上市出台了一些補充規定。我們公司也受到了影響。
 
內地企業到境外上市採取的所謂「紅籌模式」,印象中應該是那時候興起的。具體操作是,公司的發起人股東先在境外,比如開曼或是BVI註冊一個「殼」公司,然後利用這個「殼」公司在國內設立一個100%控股的全資子公司,通過子公司與境內公司之間簽訂一系列的關聯協議,達到實質性控制的目的。按照境外會計準則,實質性控制的關聯公司,即使不是絕對控股,也是可以合併財務報表的。這樣,就實現了繞過國內監管境外上市的目的。這種做法,在當時屬於一種金融「創新」,也是在國內證監政策比較呆板的狀況下的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對策」。現在已經是眾人皆知的「公開秘密」了。
 
這一耽擱,錯過了網絡科技股上市的絕佳時機。TOM.COM的上市,一下子把創業板的人氣帶動起來。我印象深刻的是,香港的公眾萬人空巷認購李氏家族的股票的空前盛況。可惜,我們公司錯過了這一天賜良機。否則,情況可能會跟後來大相逕庭。運氣這東西,你不承認不行。但我也認為,好企業始終是好企業。象海爾,在競爭如此殘酷的家電行業能做出來,才是真正的本事。還是格蘭仕,也是我敬重的企業之一。
 
緊接着,重要任務又來了。
 
這一次是審計。
 
進入4月份下旬,公司上市的事情有了鬆動的跡象。由於我們公司的股東身份證都是香港人(大陸人香港身份),所以設在開曼的控股公司,在定性上,沒有作為100%的國內公司,而且公司是純粹的民營成分,不含有任何的國有成分。由於上層的公關做得到位,預計公司很快就可以從證監會放行了。
 
因為上市有了進展,上市審計也就緊迫起來。公司請的是「四大」之一(當時還是「五大」)香港羅賓咸永道會計事務所(國內叫普華永道)。審計對象是公司杭州的通訊設備廠。由於前面工作表現出色,而且是我分管的「審計」業務,老P和副總裁「毫不猶豫」地把這一光榮的任務交給了我。小F自然又免不了「惡狠狠」地在出門的時候「叮囑」我兩句。雖然我們有一些小小的「競爭」關係,但這好象絲毫沒有影響我們倆的交情,我比他大兩歲,他很自然地把我當作他的「大哥」,平時有什麼「非分」的要求,都是我出面跟老P「交涉」,比如報報上班的「的票」啊,加班餐費啊,偶爾有超過預算的,由於我們工作沒說的,老P每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痛快地給批了。我後來也很「人性」,如果手下工作很好,在我職權允許地範圍內,我會比較靈活地把握這種尺度,當然前提是工作首先要做好。在中國企業,人的心理是要好好把握的。
 
公司在杭州的設備製造廠有10年的歷史了。上市要審最近3年的會計記錄――香港創業板對盈利沒有什麼硬性要求,所以一些很「爛」的網絡概念公司也可以上市,但對會計記錄的真實性和信息披露要求特別地嚴格。我後來認為,可能上市規則過於寬鬆,導致香港創業板上市公司的質量沒有保證,是香港創業板後來陷入窘境的主要原因。據說,在福建一帶,後來出現了一些專門從事「一條龍」包裝民企上市的公司,可想而知,這些公司給市場帶來的損害。在我心目中,香港創業板是不成功的範例。不過,這也許是任何新生事物所必須經歷的代價吧。
我之前沒有去過杭州。在飛機上我還美美地做了一夢,夢見我夜遊西湖「滋潤」的樣子。可是,事與願違,很快,現實把我的美夢無情地擊碎了。
 
原因很簡單,我碰到了4個不用比我工作狂100倍的香港同胞審計師。其中還有一位女士,瘦小嬌弱,看不出真實的年紀(這些所謂的「四大」,用人尤其是剛畢業的學生用得非常狠,一個活蹦亂跳的MM,只要干一年以上,立馬看不出真實的年紀)。這幫人可以晚上干到最3點,早上7點照樣起來,象機器一樣地工作。香港人確實敬業。我後來才明白,這是為了趕進度,節約項目成本。但代價是對身體的損害尤其的巨大。
 
這一趟差確實苦。查得太認真了,我的耐性往往被逼到極限,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每一次剛解決完一個,Outstanding List上面又會增加一長串,讓你簡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後來都說,上市要掉一層皮,拜託,掉的可是財務人員的皮。老闆才不會呢。記得為了盤點一種關鍵部件的數量,我連磅稱都用上了,本來他們要一個一個地數,我一看這架勢要數到什麼時候啊,急中生智,我趕緊建議「要不用磅稱,稱稱重量,然後再除以單位重量估一下?」,這幫香港一聽,居然馬上同意了(我估計他們也是想省事,人心都是肉長的,呵呵)。這種「創新」後來我還發明了好幾次,每次都得到了他們採納。跟這些國際事務所打交道,是財務人員必備的本事之一,現在好多了,這些「四大」審計的海外上市的公司多了,對中國的國情也能有所變通,考慮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那個時候,真是一個字:呆死。
 
兩周下來,我也快累脫形了。不瞞你說,後來為了提神,喝一杯咖啡加一杯濃茶,我都可以立馬倒下睡個人事不省。那幫傢伙好象是鐵打的體質,居然若無其事,不服不行。
 
項目終於結束了。由於我出色的「創新」能力和溝通能力,雖然Outstanding List上面還殘餘了一些「賊心不死」的項目,總體來說,審計報告要求的大體上可以過了。
 
送走了香港人,我昏天黑地地睡了足足18個小時。
 
但凡好一點的企業,如果對自己有信心,應該都嘗試走一下「上市」的過程。其意義,不僅僅是融到企業發展急需的周轉資金,更重要的是,應該主動地給企業加加壓。上市的過程,由於要滿足公眾投資人的需要,對公司治理、信息披露、法律資質各方面的審核是非常嚴格的,企業經過這樣一次「洗禮」,能夠發現很多的問題,除了花費比較大以外(比如說,聘請會計師、律師、評估師),對企業走上制度化管理之路,提升管理的境界是有很大幫助的。
 
在杭州的這次審計,是我後來經歷過的諸多審計中的第一次。我首次作為一個審計項目的協調負責人,參與境外會計師組織的審計流程,為我以後統管整個公司的上市流程打了基礎。萬里之行始於足下,任何「第一次」都是相當寶貴的財富。但有人是主動地突破自己,去尋求自己的「第一次」;而有些人,卻是消極地等待,結果永遠沒有「第一次」。機會,往往在等待中失去,失去不僅是機會,還有寶貴的時間。勇敢地踏走第一步吧,要知道,失敗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永遠不去嘗試;可怕的是時間在等待中流逝,青春和銳氣在等待中老去…….。
 
夢想中的西湖終於沒去成。我本想在杭州再睡一天。老P一個電話把我召回了深圳。[next]
 
 
內容摘要 : 對我來說,給我工作的機會,不管功勞是誰的,都是最大的獎賞,不必再去斤斤計較領導是不是認可,會不會有回報――這樣會很累的。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做好了,該來的都會來的。要想獲得別人的承認,實力是最重要的。 ...... LP在我前面「噔噔噔」的走着,流着淚,抽泣着,根本不理會我。我的心在往下沉,我意識到,我犯了一個多麼愚蠢和不可饒恕的錯誤――永遠不要傷害你愛的人,即使是無心,也不要。真的。這個時候,如果她狠狠地抽我一記耳光,可能我都會好受些。
 
小F見我一臉的疲憊,頗有點幸災樂禍地說「哈,老大,太勞累了吧,注意身體啊」。回答他當然是一頓「老拳」,直到這小子求饒。
 
老P看我一臉「憔悴」,眼裏閃過一絲讚賞「幹得不錯,儘快跟進讓他們出審計報告」。這傢伙,盯得真死,本來想拖一兩天回來的算盤落空了。副總裁給了我一拳,就算是「獎勵」了。
 
我很喜歡跟上司之間這種氣氛。對我來說,給我工作的機會,不管功勞是誰的,都是最大的獎賞,不必再去斤斤計較領導是不是認可,會不會有回報――這樣會很累的。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做好了,該來的都會來的。要想獲得別人的承認,實力是最重要的。
 
審計進入了「討價還價」的拉鋸戰。由於審計報告的結果和出報告的時間直接關係到公司上市,老P和副總裁(這傢伙快升總裁了,總裁由董事長兼着的)雖然沒有直接催我――他們好象已經發現交給我的事,不用催我都會比他們還急:),但從他們盯住我看的眼神里我知道這事情的重要性。我又開始了跟這幫香港「機械人」比耐心的苦差。我的耐性後來有了明顯的提高,但當時的過程真是「痛不欲生」。
 
我原來性子很急。在機關的時候雖然磨練過一陣,做行政工作其實是很磨練人的性格的。那時候經常要給領導寫簽報,這種簽報的第一面紙格式很特別,左邊只留了大約6-7公分的一長條空間給你發揮,你要在100個字左右的規格內,把要讓領導知道的事情講清楚,然後不夠可以再加頁;簽報的右邊,就是領導畫圈、批示的地方了――我發現一個規律,沒有一個領導會在規定的框框內批准的。級別越大的領導,字越龍飛鳳舞,批示的地方也越「天馬行空,不着痕跡」,好幾次,領導批覆回來的字我們處長不認識,結果全處的人象猜秘一樣地會湊在一起分析半天――現在想起來,真是一種樂趣。寫簽報,也很練人的耐性,那時候還是用WPS的時候,為了把簽報的字打印在文件頁的範圍之內,我經常是不顧成本地嘗試,一個簽報要打壞好幾張紙。不過,我的文筆也是在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我寫公文包括現在寫經營分析、商業計劃書這種東西,又快又好。每個時期,每個階段,不管你所處什麼環境,只要有心,都有機會。
 
五一節之前,審計報告的事有了眉目,老P和副總裁很高興,我乘機提出了一個「非分」之想。我想讓LP到深圳來玩一趟,但不想自掏腰包(是不是有點過分,呵呵),看來老P確實比較高興,我稍微「藝術」地透露了一點意思,老P就同意了。我立馬打電話給LP報告喜訊。LP歡喜雀躍,我感到特別的有面子。
 
晚上接到大哥的電話,把我的好心情徹底地擾亂了。
 
電話的內容還是:錢。大哥的境遇不好,由於公司被查,他的生活來源也沒有了着落,因為他總放不下「老闆」的架子,還是保留着原來的大手大腳的習慣,根本不顧自己的實際情況和家裏人的感受――不知不覺,大哥成了我心裏放不下的「痛」。平時我總是避免想到大哥的事,每次跟家裏通完電話,有時候是大姐,有時候是小姐姐,主題只有一個,大哥又問家裏要錢了。說實話,我兩個姐姐真是沒說的――她們全都繼承了我媽的優點,忍讓、善良,為別人着想。全家人的生活讓大哥的事全擾亂了,但全家人還在儘自己的努力儘量滿足着大哥的經濟要求,潛意識裏,大家對大哥還有一點點的希望,希望他能夠東山再起。但這種滿足的能力,隨着大哥無休止的「項目」沒有下文,隨着大家經濟能力的下降,已經越來越微弱了。每次跟家裏通完電話,只要談及大家的事,我的心情就會鬱悶好久,後來久了,成了條件反射,只要家裏給我打電話,我心裏都會一囉嗦。好久以後,才恢復過來,那也是後話了(寫到這裏的時候,我心裏依然感覺到痛)。
 
我想起了好多往事。想起了我6歲的時候,大哥大姐從學校放假回家,我們4兄妹一塊在家門口的冬青樹叢前留下的一張珍貴的照片。那時候的大哥,身材挺撥,一副意氣風發的大學生模樣(那時在農村,大學生是很稀罕的),我一張嘴咧得大大的,站得筆挺筆挺的,兩個姐姐,有點怯生生的樣子(照象的時候,很多鄉親在旁邊看熱鬧)。每次看到這張相片,一股濃濃的親情會在我心裏盪開,可以一想到大哥的現狀,我的心又會立刻沉下去,泛出一種莫名的痛楚。
 
我那個時候,已經開始有計劃地存錢。每個月存2500元。剩下的除了生活費,月底還能留1000元左右。在深圳開支還是挺大的,我的生活也比較豐富,打球、喝茶什麼的,不怎麼留得下錢。接到大哥的電話,我答應給他寄1000塊錢,他在電話里跟我說的幾個什麼項目的事,我根本沒聽進去一個字。我象個木頭人一樣的,嗯、嗯,終於電話打完了。
 
那晚上,我又失眠了。由於睡不着,我乾脆到樓底下要了幾瓶啤酒,喝了起來。酒的味道,很澀。
 
LP馬上要來了,我儘量想把自己從那種鬱悶的心情中擺脫出來,但效果不佳。我那時候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不如現在。這就是所謂的「情商」吧。這東西也是要靠人生的積累去沉澱的。那次新房子泡水的事情,讓我的「情商」就提高了不少。
 
由於杭州的辛苦,加上大哥的事情在心理形成的負擔,我明顯的瘦了。LP見我的時候,心疼地叫了出來。公司的大奔把LP接回我的宿舍的,小F回北京了,據說是有人給他介紹了女朋友,也是國家機關的,這傢伙急不可耐一溜煙跑了,房子留給了我跟LP。
 
LP象只小蜜蜂似的,忙進忙出。一個下午,屋子就舊貌換新顏。原來啤酒瓶橫亘的客廳煥然一新,所有布制的東西都被扔進了洗衣機,LP的到來,讓我們這間「單身宿舍」終於有了家的味道。
 
我安排了一下LP在深圳的行程。世界公園,歡樂谷,水上世界是肯定要去的,大梅沙也是要去的。女人街也是要去的。其他的,看情況再安排吧。
 
第一天世界公園。儘管深圳的士的價格全國最貴,由於我在杭州那次「大戰」中體力依然沒有恢復,再加上連着幾天因為大哥的事情沒有休息好。儘管LP反對,我還是力主打車――我大男子主義比較嚴重。
 
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狀況不好會直接影響人的情緒,這話一點都不假。玩到晚上,我已經是精疲力竭了,情緒也開始有點不對勁。好象有科學證明,男人也有「生理周期」――在生理處於低落的時候,情緒特別容易激動。
 
在回家的路上,好象是LP問了一下大哥的事(具體什麼事我忘了),一下把我胸口中積鬱了大半天的無名火給逗起來了,我好象找了個宣洩口一樣,大叫大嚷地把LP數落起來。LP沒有思想準備,明顯被我「傷害」了。她的眼圈馬上紅了起來,眼淚開始「撲撲」地往下掉。
 
我立刻慌了神,其實我只是借題發揮,情緒失控而已。LP的眼淚下來之前,我已經開始後悔了。男人該死的面子讓我死撐着,我嘴裏嘟噥着,一邊偷看LP的臉色。LP明顯傷心了,也是,大老遠地從北京來,幹了一大攤活,還被莫名其妙地數落一頓,換了誰都受不了。更何況,LP是個獨生女,從來沒受過這種氣。自從嫁給我,有時真是難為她。
 
LP在我前面「噔噔噔」的走着,流着淚,抽泣着,根本不理會我。我的心在往下沉,我意識到,我犯了一個多麼愚蠢和不可饒恕的錯誤――永遠不要傷害你愛的人,即使是無心,也不要。真的。這個時候,如果她狠狠地抽我一記耳光,可能我都會好受些。
 
回到「家」里,LP一言不發,開始收拾她的衣服。我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床邊,看着她委屈的樣子,後悔,悔恨,這麼多天來積累下來的焦慮、壓力、疲憊在那一剎那,達到了我能夠承受的極限――我的眼淚,不爭氣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LP可能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來。我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募地把頭埋在了她的懷裏,我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聲。LP心軟了,她緊緊地抱住了我的頭。象孩子一樣的,我們倆就這樣,對哭起來。
 
那是2005年的五一節,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LP原諒了我。從根本上講,她有時候把我當作小孩一樣的寵我。象現在寵我兒子一樣。我們倆很快和好了,經過這一場宣洩,我的情緒好多了。男人其實很多時候是表面堅強,男人更需要女人關懷,有了這種關懷,男人才會成長,才能夠成熟。我很幸運,在最需要的時候,有一片溫暖的胸懷包容我。女人,學會用你的胸懷去包容你愛的人吧,你的付出,一定會有回報。
 
後來幾天,玩得很開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深圳的蚊子很厲害,儘管我住在20多層,但一些強壯的傢伙還是突破種種防線,狠狠地襲擊了LP(很奇怪,我不招蚊子)。LP從此對深圳的印象一直不好。
 
送LP上飛機的時候,看得出她依依不捨。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叮囑我要好好注意身體,記着給她打電話(我們基本上每晚上通一次電話,開銷還是挺大的)。LP又走了,剛有了一點「家」的味道的房間又恢復了靜寂。有人說,要想讓一個男人儘快成熟,一個辦法是坐牢(不知道依據何在),一個辦法是一個人在外地工作幾年。我覺得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寂寞、孤獨確實是讓男人成熟的催化劑。不過,成熟的代價是――痛苦。
 
在深圳的日子雖然表面「熱鬧」,但是那種「漂」的感覺。熱鬧是別人的,熱鬧過後,我的內心仍然是孤寂。我特別能理解那些「漂」在外面尋找自己世界的朋友,感同身受,我經歷過那個階段,因此,更加珍惜現在的「家」的生活。對男人來說,家是港灣,是加油站,是「學校」,是全部。
 
五一節過後,公司高層在香港召開了第一次上市協調會,成立了以副總裁和老P為首的上市小組,上市工作進入衝刺階段。我和小F資歷尚淺,沒有進入上市的核心層。但「親自操作一個上市公司」這個願望在心裏已經埋下了種子。
 
人有想法,其實是好事。沒有想法,就不會有行動,就不會有結果。給自己定個目標,然後不斷的在腦海里強化這個目標,把它分解成階段性的計劃,你的潛意識就會發生作用,你的行動就會發生改變,你就會離這個目標越來越近。這是很多成功學大師的理論,我覺得對非常管用的。改變生活,要從改變自己開始,象成功者一樣的思維,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
 
後來,我的想法不斷地被實現。
 
在老P他們忙着應付投行、聯交所的時候,我繼續完成我的「電算化」的計劃。下一站是重慶分公司。
 
重慶的火鍋真是一絕。分公司老總在小天鵝大酒店招待的我。我第一次嘗試正宗的重慶火鍋,小龍蝦那個麻勁兒和辣勁兒,吃得我整個下巴都失去了知覺,但緩過勁來,居然還想吃。真是不可思議。全國跑就這好處,各地的美食都能品嘗一下。「食色性也」,哈哈,這也是孔老夫子的名言。
 
重慶公司有些麻煩。可能聽說了一些分公司老總想跳槽的消息,大老闆也急急忙忙地從香港飛過來。可能是怕影響到重慶團隊的穩定吧,大老闆這一次「御駕親征」,親自坐鎮,讓我有些緊張。老闆、助理和我開了一個碰頭會,會議的結論就是:先接管重慶分公司的財務。處理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但我並沒有太緊張。在機關的3年的考核工作,我見識過太多的「政治鬥爭」了――一切圍繞着權力更替的「政治鬥爭」都是「殘酷」的。炒人,也是難免的。這一點我有心理準備,而且我是個職業經理,在這樣的問題上只能執行公司的決定。問題是,怎樣在影響最小的情況下完成這個任務呢?這是個挑戰。
 
我決定還是認真考察一下分公司的財務管理狀況。
 
重慶分公司成立時間有3年,這個財務經理是成立伊始就加入公司的「老人」。分公司的業務比較簡單,費用由總公司的預算控制,因而沒有什麼太多的難度。
 
我採取了一個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辦法――直接盤點現金。這一招在河南鍛煉的時候我們有時候當作「殺手鐧」用。一個公司的報表「水分」是很大的,一個很「爛」的上市公司報表照樣可以做得「美侖美奐」――包裝報表的技巧是很多的,比如非常經常性收益,關聯交易,改變折舊年限,預提、遞延等等,對會計老手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對中國的股民,碰到象當年「銀廣廈」這種案例,也是命中注定。如果你要迷信上市公司的報表,你就做好賠錢的準備吧。我讀研究生時,教證券的老師有過一次評註中國股市的時候,有一句精彩至極的話,我至今記得――「中國最黑暗、最腐敗的地方,就是股市」。
 
現金是騙不了人的。一個公司如果現金流正常,業績多半不會有問題。只有適銷對路、有市場需求的公司才能夠讓客戶拿現錢提貨,因為你是賣方市場,有條件跟客戶「討價還價」;反之,你只能把賒銷――放寬應收帳款期限作為一種促銷手段,同時公司也要承擔相應的壞賬風險。看一個公司的管理,利潤不足以說明情況,如果學會在損益表、資產負債表和現金流之間融會貫通,你就進入一個高級財務人員的境界了。
 
現金盤點果然出了問題。賬實不符。我把出納找來一問,結果馬上就清楚了。小姑娘從來沒見過這種「突然襲擊」的查法,有點「殺氣騰騰」,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原因是:財務經理用打「白條」的方式,在沒有經過總經理審核的情況下,從公司的保險柜里直接借走了500塊錢。
 
從金額上講,這不是大事。但是從性質上講,這是非常嚴重的失職。財務人員這種行為,可以上升到「監守自盜」的嚴重程度,是絕對不能允許的。後來,我經常以此為案例教育我的手下,做財務人員一定要「自律、自律,再自律」。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做財務工作是很容易犯大錯的,尤其是內部控制制度不夠嚴格的公司,簡直就是「誘人犯罪」。為企業制訂完整嚴密的內部控制制度,是財務總監的首要職責之一。
 
那個可憐的財務經理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居然還若無其事地說,要不要找老總補簽個字?天,真是「死到臨頭」還不清醒。老兄,對不住了,別怪我,要怪怪自己吧。我心裏雖然有點軟,但由於確實有「把柄」在手,這稍稍沖淡了我因此而產生的一點愧疚的感覺。幾年以後,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有了變化。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好事,如果當時我沒有給他這個教訓,也許他有可能會在錯誤的路上走得更遠,也許代價會比當時給炒掉要更大――人要麼不要犯錯,要麼就得付出代價,這是天理,是因果循環,是逃不掉的。
 
不知道這位老兄現在怎麼樣了,如果當年我不得不做的這件事情讓你付了一點「代價「,那麼請接受我「遲來的祝福」吧。
 
重慶的事情解決得很順利。大老闆滿意地飛回了深圳。我留下來多呆了幾天,一方面招聘新人,另一方面整理公司的業務。我已經開始慢慢習慣這種獨立自主的工作方式了,事實上,這也是我喜歡的工作方式。
 
我後來形成的「領導風格」,屬於「放手型」這類的。我的原則是,凡是下屬能做的,我絕不親自做;凡是下屬不會做的,我會教他(她)做,但絕不會替他(她)做。作為一個管理人,培養下屬,給他(她)們足夠的工作機會,幫助其提高工作技能,並且能夠足夠地重視他(她)們的感覺,這樣的領導,是一定會受下屬歡迎的領導。這樣的領導,不但可以做好事,更重要的是,能夠幫助企業培養一個能力不斷增進的團隊。後者,效果才是持久的。有的領導,喜歡用採取比較個人的方式帶團隊,一旦本人離開了,工作就無法正常地開展,這樣的領導,應該不算是好領導。
 
做一個好領導,難,也不難。不難的是「知」,難的是「行」,所謂的「知易行難」。管理方面的暢銷書滿大街都是,但真正能管理得當的企業,又有幾個?我一個朋友,深有感觸地說,「在中國,懂管理的多,但會管理的少啊」,誠哉斯言。
 
在重慶的日子呆着很煩。人遲遲招不上來,有時候想找個合適的人,就象沙裏淘金一樣,得碰運氣。我那時一天要面試好幾撥,碰到稍微「言之有味」地還好,碰到水平差的簡直是一種「煎熬」。連着幾天,我都沒碰到讓我眼睛一亮的,我都有點灰心了。
 
面試這東西,的確要講究技巧。但技巧只是末節,本人的素質才是過硬的東西。碰到有水平的考官,把你問得下不來台,才是最難堪的。從考官的素質,你基本就可以判斷這個企業是否值得你去,是否有前途――很簡單,這體現一個企業的用人觀,如果面試你的考官都很「爛」,你能想像你以後能在這個企業安心地呆下去嗎?3個月前,我從原來那家800多人的公司跳槽到現在這家公司的時候,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這又是後話了。
 
在重慶我足足呆了20天。總算找到了一個合適人選。終於解放了,大姐打了個電話給我,說媽媽身體不太好,在跟副總裁請假批准後(我對這家公司心存感激,既因為這是我的「第一課堂」,也因為公司領導都很有人情味),我飛回了南方的家。
 
媽媽是96年得的腦血栓。那一次,我在鄭州出差,得知媽媽病危的消息,我六神無主地跳上一班火車,就往家裏趕,因為走得匆忙,身上所有的鑰匙全丟失在車上。
 
說起來,我欠媽媽的太多。小時候,我跟小姐姐跟隨媽媽調到了縣城,那時爸爸在城裏,負責供大哥大姐的學費和生活費,媽媽從鄉下調到了縣城,負責我跟小姐姐的學費和生活費。為了省錢,媽媽在我們的宿舍區旁邊開墾了一小塊菜地,每天下班後帶着我去給菜地澆水,那時候勞累了一天的媽媽擔着一對水桶,而我跟姐姐在旁邊開心地摘着小西紅柿。想起來,時光苒苒,感慨萬千啊。
 
也許是那時生活的勞累,媽媽後來患上了急性腎炎,然後轉成了慢性,加上高血壓,導致了腦血栓的病根。
 
我性格中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媽媽。樂觀、寬容、堅強的媽媽,無論在單位,還是在親戚朋友間都留下了極好極好的口碑,如果「偉大」這個詞只允許一個人使用,那一定就是我媽媽。
 
在4兄妹中,媽媽最疼的我,最操心的也是我。我是媽媽最小的兒子,也是讓她受苦最多的孩子,小時候為了生我,媽媽流了好多血,最後是剖腹產才把我生下來,我在媽媽肚子裏沒有呆滿10個月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來了。我的急脾氣,象神了我爸爸。[next]
 
 
內容摘要 :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朋友之道,亦於此也。
 
那時候剛調到城裏,我老被小同學欺負。媽媽為了照顧我,主動要求從市行調到小學旁邊的剛成立的儲蓄所。每天放學,我都準時地到所里等媽媽下班。下了班的媽媽推着她那輛小小的自行車(媽媽不高),我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兩條腿一盪一盪,一邊哼哼,一邊看當天的晚報。媽媽走到家,我把當天的晚報也看完了。在媽媽的負托下,就這樣呵護着,渡過了我的小學生涯,送走了幼小的童年。那時候,很多人都會看到一個年輕的媽媽用車載着她心愛的小兒子,風雨無阻。後來,我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績考上了省重點初中,那輛自行車媽媽送給我,這輛自行車,這段路,又陪伴着我長成少年。
 
那時候我功課非常緊,每天早上,爸爸媽媽都會在天沒亮之前就起來了。那時候,我們早餐的標準只有1角錢5分。為了保證長身體所需要的營養,爸爸媽媽很早很早就起床,把前一天晚上泡上的黃豆用一種陶製的「檑缽」搗碎研磨,然後再用乾淨的紗布把豆汁擠出來,煮開,就成了我和小姐姐的「營養早餐」。每天早上,朦朧中父母忙碌的背景,和「檑缽」「沙沙」研磨的聲音,讓我從來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這一幅景象,鞭策我從小學、中學,一直奮鬥到大學。
 
大學畢業的時候,很少寫信的爸爸給我寫了一封信,信里只說了4個字作為我走上社會的贈言――「人生在世,奮鬥不止」。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按照爸爸的教誨,兢兢業業,在認真地勾畫着自己的人生。
 
病床上的媽媽正輸着液。96年第一次腦血栓發作留下的後遺症,媽媽的語言功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右手行動也很困難。這一次有復發的跡象。
 
或許是母子連心吧,我剛出現在病房的門口,媽媽就把頭轉了過來――事前,怕媽媽反對,大姐一直沒有把我要回來的消息告訴媽媽,媽媽怕影響我的工作。媽媽總是這樣,心裏從來想的都是子女。
 
那一剎那,我看見媽媽的眼睛定住了,也許是不相信我會回來,足足有十幾秒的時間,媽媽才反應過來。她開始激動地說着什麼,雖然聽不清楚,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叫我的小名「兒、兒」,因為表達不出自己的話,媽媽焦急地用手捶打着床邊。
 
好半天,我和大姐才使媽媽平息下來。我握着媽媽的手――曾幾何時,這雙哺育過我、呵護過我、推着小車風雨無阻的手,已經佈滿了皺紋。擔心媽媽過於激動讓血栓加重,我一遍又一遍地撫理着媽媽的頭髮,我好久沒這麼近地端詳媽媽了,媽媽頭髮已經大把大把地花白了――我終於意識到一個現實,一個必須承受的現實――媽媽,她老了。
 
淚水在我們母子的對視中肆意橫流,時間,在那一刻定格在2000年盛夏的一個下午。
 
或許是我回來的原因,媽媽又一次渡過了險關(腦血栓有復發性,第一次復發是最危險的)。
 
媽媽堅決不讓我在醫院陪她過夜。小姐夫是醫院的主治大夫,也是媽媽的「保健大夫」。她「生氣」地讓小姐夫和小姐姐把我「領走」,還費了很大的勁特意叮囑小姐做我最喜愛吃的家常菜――即使在病床上,她擔心她的兒子會「受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天下的媽媽,祝你們都健康長壽。
儘管不情願,1周之後,媽媽的病情穩定之後,我又離開了家。
 
人生就是這樣,漂浮不定。家,是一種感覺――哪裏有愛,哪裏就有「家」。家在遊子的心裏,在家人牽掛的目光中。
 
上市進入了最後的階段,公司的董事局也出現了一些「傳聞」。
 
公司最早的創業股東是現在的大老闆和二老板。兩人攜手創業10年,股份一直是5/5開。兩人性格也是絕佳的搭配,大老闆比較宏觀,場面上的事拿得起放得下,有一股氣勢;二老板,性格溫和,慢條斯理,懂得謙讓。兩個人10年的打拼,打下的這片江山和情誼,在上市前,出現了「裂痕」。
 
錢這東西,很難捉摸。如果你能夠驅使它,它就是好東西;如果你不能而反被它驅使,它就是邪惡的化身。大哥的經歷,讓我對金錢有了新的認識;兩個老闆的經歷,又讓我加深了這樣的認識。
 
如果問你,友情是有價的嗎?很多人也許會想也不想的說,「無價」。我認為,這是一種唯心的說法――除非你是象孔老夫子和他的弟子顏回一樣的聖人「不為一斗米折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屈」,在這物慾橫流的社會裏,在孔老夫子倡導的精神早已「喪夫貽淨」的今天,有幾人能做到?如果在「友情」前面加一個價碼,1萬、5萬、10萬也許OK,如果是1000萬呢?還能不動念頭的人,又有多少呢?
 
在數以千萬港元價值計算的股權面前,大老闆試圖單獨控制董事局――其前提條件當然是要讓二老板退出。紛爭因此而起。事後看來,數千萬隻不過是當時「泡沫估值」,後來嚴重地縮水了,「富貴」,也只不過是撒旦誘惑的海市蜃樓而已。而10年積累下來的友情,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我後來認識到,一個公司如果「主席台」(董事會、股東層)出了問題,這個公司離「內亂」就不遠了。一個合理的公司結構,職業的董事會是必不可少的。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公司治理結構」這個層面的事情,也是我後來成為財務總監,進而作為董事會秘書進入董事會層面的「起步」。
 
職業的董事會,是公司長遠發展的基礎。董事的素質和資質,應該適應公司的發展,不是所有的股東都能夠達到這樣的條件。如果董事層面對公司的發展理解差距很大,公司的經營是很難保證的。通用公司之所以能夠培養並任用傑克.韋爾奇,與其董事會有着直接的關係。通用的成功,與其說是傑克.韋爾奇的成功,更不如說是通用公司百年沉澱下來的企業文化和職業董事會的成功。後者才是公司長治久安的保證,有了這一保證,通用也會產生第二個、第三個「中子彈」傑克。與這些跨國公司相比,中國企業要走的路太長了。
 
如何應對董事會,是高級財務總監必須具備的職業素質。既要保持財務總監必須具有的獨立性,客觀公正地反映公司的經營情況,又要能夠擔負起協助CEO說服董事會接受公司的經營方針和經營思路(外資企業,財務總監還要具備相當出色的英語水平),對財務總監的要求是相當高的。很多企業,公司的董事會和經營層是一套班子,創始股東既是董事會成員,又是經營層的成員,身兼兩職,這在公司規模小、管理壓力不大時是權宜之計,如果公司發展到一定的規模,這種情況的存在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風險。試想,經營層提出的方案,作為一套班子的董事會,會自己「質疑」自己嗎?一旦失去了「質疑」的功能,董事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進入6月,董事會頻繁地召開。既有上市的事,也有兩個大股東之間的糾紛。大會議室里經常傳出爭吵的聲音,會議一開就是一整天,老闆出來的時候,臉上都是一臉的凝重。我和小F那段時間終於可以閒下來了。
 
我已經開始準備論文的事。最後一次期考之後,兩年的研究生的課程就要進入尾聲了。接下來,比較關鍵的兩件事是:兩門全國統考(英語和綜合專業課)和論文。這兩件事決定我是否能夠拿得到碩士學位。所以,公司不太忙,正好讓我有了「偷空」的機會。
 
這天,正在網上搜尋資料。一個朋友的電話打了過來。這是我的一個中學同學,當年也在武漢上的大學,後來分配到了珠海工作,當時在珠海下面的一個鎮裏掛職,分管一個鎮上的「集團公司」。打電話的目的是邀請我給她麾下的老總們講講財務知識。珠海我正好沒去過,因此,毫不猶豫地應承了下來。
 
周六,我坐上了深圳蛇口到珠海的高速船。白色的海鷗起伏翻飛,碧藍的海面景色怡人,一個小時,我踏上了珠海的土地。當時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海上旅行」居然從此改變了我此後一個階段的人生。象這樣在珠海-深圳之間的「海上旅行」成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家常便飯」――機會,總是躲藏在你不注意的地方;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地捉摸不透,讓你着迷。
 
珠海可以稱得上中國最美麗的城市。後來我的評價是,在國內沒有哪座城市比珠海更適宜居住,即使在聯合國評選的最適宜居住的城市中,珠海也榜上有名。珠海的人少,遍目皆綠,而且寧靜得出奇,一條大街上只有稀稀拉拉、數得過來的幾個人;一點也不象北京、上海,到處是人滿為患,即使是城郊也有讓你無處可逃的感覺。海濱城市海風含氧量極高,天空更是潔淨得象一大塊藍色的玻璃,空氣新鮮得象剛摘下的草莓。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座安寧、整潔、號稱「海濱明珠」的城市。
 
朋友開着皇冠接的我。一個鎮領導配這麼高級的車,讓我始料不及,看來我對中國鄉鎮企業的實力要重新評估了。當晚,飽餐了一頓各種古里八怪、叫不上名字的海鮮。
 
講座非常成功。我在機關的時候,下去檢查工作,經常陪同領導坐主席台,偶爾也說一兩句,因而這種場面從不怯場。講座的題目叫「非財務人員的財務管理」。當然,當時的水平和經歷跟現在沒辦法比,但對付那些從來沒接觸過財務專業的「企業家」們,還是綽綽有餘的。現在,偶爾我也會幫朋友開的培訓公司客串一下講師,講課水平已步入「准專業」水平了,呵呵。
 
財務知識,對管理人員來說,是一門必備的技能。當然,非專業的財務人員可以不用象財務經理一樣,精通科目設置,核算流程這種東西,但基本的報表看得懂,能跟業務結合起來分析問題,這是做管理,不管是部門經理,還是總經理都應該具備的知識。幫助業務人員理解財務知識,在企業中推行數碼化管理,提高財務的地位,是很好的切入點。而業務人員掌握了財務知識,也能夠與財務人員形成互動配合,從而提高整個企業的管理水平。財務人員,不應只是「記賬工具」,更應是經理們依賴的好幫手。
 
老總和財務經理們非常認可我的理念,會後又交流了很久,交換名片,有的老總還提出讓我做他們公司的顧問――看來,好的財務人員在哪兒都稀缺。結束的時候,我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但內心非常地滿足。
 
為了「表彰」我的「卓越」貢獻,朋友晚上提議打保齡球。就是這次保齡球,我認識了Jack。
 
Jack是朋友頂頭上司的弟弟,美國醫學、生物雙料博士,63年,比我大了10歲。Jack是廣東人,長得很帥,溫文爾雅,濃濃的書卷氣,極象台灣影星趙文卓,是那種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感的男人。我們聊得很愉快,談話中,知道他剛從美國回來,在珠海籌辦一個生物企業。
 
我當時有點崇拜「海歸」。在我的心目中,「海歸」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精英(現在我對此有所保留)。但Jack,我至今仍認為他是我後來認識的眾多「海歸」中最優秀的一位。儘管後來在跟他的合作中我們有過一些分歧,但這一點不影響我對他的評價。我們很久沒有聯繫了,在我心目中,依然把他當作我的好朋友,我的另外一位大哥。Jack,你現在還好嗎?
 
Jack身上有很多美國人的特點,性格開放,每次打完一個好球,我們都會擊掌相慶,我們的保齡球水平不相上下,比賽結束的時候,我已經被他的風度折服了。分手時,Jack邀請我方便的時候去參觀他的公司,順便給他的公司提提意見,我禮貌性的答應了。
 
回到深圳,一晃6月份過去了。
 
為了配合上市,公司擬定了一系列的經營計劃,準備拿到融資後的「擴大化再生產」。儘管TOM帶來的高科技的泡沫有所消退,但公司對上市的前景依然非常樂觀。深圳辦事處升格為集團總部,組織機構也急速擴大,兩位老闆也好象取得了暫時的妥協,公司又開始運轉了。那個時候,公司一派繁榮景象。每周都有新人加入。經營層的「總」也多了起來。每個人都對上市充滿了憧憬。我依然還記得公司在深圳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上,很氣派地發了整整一版的招聘廣告。
 
總部財務也升格為集團財務管理中心。老P因為專注於香港的上市事務,國內的業務也要有人管理,因此在新的組織結構中設置了一個「中國區的財務總監」。下設會計、稅務、財務管理、審計四大部分。其實活兒還是那些活兒,但名頭大了。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泡沫」的味道已經很重了。
 
當時國內盛傳也要在深圳推出國內的「創業板」,即所謂的「二板」(現在的「中小板」前身)。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國內的投資機構聞風而動,幾乎所有的券商都成立了針對國內「二板」的投資銀行部,風險投資活動頻繁,眾多基金在尋找有可能上「二板」的中小企業,只要有高科技含量的公司,不管是否盈利,都成了基金哄搶的香餑餑。2000年6月的國內投資市場,和當時深圳的天氣一樣火熱。
 
6月份,我回了一趟北京參加期末考試。兩年的課程終於告一段落了。雖然沒有上過幾次課,但學校很寬容,沒有追究,後來我順利地拿到了結業證。如果再通過9月份(記憶不詳)的全國統考,我就可以做論文了,進而拿學位了。
 
回到深圳的時候,看到副總裁情緒很好。在新的組織結構中,他無疑是總裁的有力人選。另外,公司已經進入香港聯交所「聆訊」階段了。所謂「聆訊」,就是隨時等着被聯交所質詢。按照香港聯交所的規定,對擬上市公司只進行「形式性審查」,不進行「實質性審查」。意思是只審核申報材料是否符合上市條例關於信息披露的要求,是否存在非正常關聯交易等等,而不審核上市公司應不應該上市――當時的香港創業板是很寬鬆的,只要你有兩年的經營記錄,只要公司治理看上去還可以,只要有保薦人願意保薦,只要你的股票發行前有足額的認額,你就可以發股票了。
 
老P更加不見蹤影,估計他被聯交所盯上了。作為財務總監,在上市過程中,工作量和責任都是相當大的。因為沒我們什麼事,我和小F悠哉悠哉地渡過了6月份。
 
與北京相比,深圳無疑太年輕了。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城市,但又時常困惑於缺少歷史所帶來的搖擺和陣痛。每天都有從全國各地匯集到這裏「尋夢」的年青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自己的財富夢想,是每個人心裏埋藏的夢。這裏很公平,不象北京那樣在厚重的文化背後透着威嚴。這裏很自由,沒有束縛,沒有約定俗成的觀念,財富是衡量你是否成功的標準,代表着身份和成功的標誌。所有人都在談論着「生意」,交流着「如何發財」的心得――這裏是當時國內最熱的土地,打工者創業的天堂。
 
我的未來在哪裏?這個問題困擾着我。儘管我很努力,儘管在公司看上去發展得很好,但我仍然經常會在半夜驚醒。在深圳生活的日子是愜意的,但久了總覺得缺少點什麼。表面熱鬧之後的沉寂,讓我時常感覺到空虛帶來的痛苦。2000年的我,象當時的深圳一樣,也在經歷着成長的痛苦。
 
5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已經步入而立之年。我擁有一份自己喜愛的工作,一份讓我衣食無憂的年薪。公司發展迅速,更重要的是,我終於遇到了我的「老師」――現在的CEO,一個當年IT界叱咤風雲的前輩,在他的指導下,我開始接受更全方位的商業訓練。每天都感覺在提高,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實,跟公司團隊的合作充滿了樂趣。我在二環邊上有一套140平米的房子,兩歲半的兒子9月份就要上幼兒園了;生活很有規律,經常的鍛煉讓我的身體處於良好的狀態。朋友也很多。父母的身體也很好。2005年3月我報考了母校商學院企業管理的博士,通過了全國統考和複試,9月份就要開始我的博士生涯。一切的一切,都很順利,我此刻的心裏,充滿了對生活的感激。
 
思緒又回到了2000年,往事象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又回到心頭。No pain, No gain。經歷過付出和痛苦,才有收穫和喜悅。如果你認真地對待生活,生活也會認真地給予你足夠的回報。
 
總部財務部要擴編。我和小F開始「招兵買馬」。招聘啟事發出去以後,簡曆象雪片一樣飛來,不到一周,我的桌面上就多了上百份簡歷。
 
招聘是痛苦的。簡歷做假防不勝防。「海歸」在面試的時候回答不上來學校的具體位置,CPA連簡單的財務流程都表達不清,這種情況,讓我和小F感覺很「受傷」――假文憑那時在深圳很便宜,相當普遍。
 
按近50:1的比例,最終我和小F招聘了兩位財務主管。由於我和小F的原因,不可避免的這兩位財務主管都是青春活潑、認真負責的年輕MM(有點言不由衷,呵呵)。後來,她們倆一位留在了深圳,一位在北京一個很有名的IT公司做財務經理。我們3人之間還經常聚會――直到現在我還會時不時以「領導」的身份數落她幾句:)
 
2005年7月22日,歷盡千辛萬苦,公司終於在香港創業板掛牌上市。由於市場縮水,原先預定1.2億的融資額因認購不足而降低到6000萬元港元。上市律師、財務顧問、審計費用、公關費用等加起來將近1000萬港元,實際公司拿到手的不超過5000萬。儘管如此,這還是公司歷史上的頭等大事。老闆們決定在深圳總部好好慶祝一下。
 
那個晚上很難忘。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酒過三巡,開始飈歌。借着酒勁兒,在財務部的起鬨下,我被推上了台。我唱了一首滿文軍的「懂你」,一邊唱還一邊學着香港歌星的作派跟下面互動一下「你們喜歡我嗎?(下面齊聲:喜歡!)」「還要唱一遍嗎(下面齊聲:不要!」,眾人皆笑,其樂融融。
 
晚會過後,我把老P送到酒店。老P說有事找我談,我當時心裏對「中國區的財務總監」還是比較渴望的,因為我跟小F是財務部的開山元老,後來的人都是我們倆招的,小F跟我風格不同(小F,沒意見吧)不會跟我「爭」,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我是「志在必得」。
 
談話讓我很有點失落。老P雖然高度評價了我一直以來的工作,但結論是「還不夠成熟」還要鍛煉,因而暫時我和小F都定位為高級經理。工資升三級(這消息讓我為之一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副總裁和老P的決定,是為了防止我驕傲過頭而採取的「欲擒故縱」的「領導藝術」。哈哈,儘管晚了一點,我還是要向老P和副總裁當年的苦心表示感謝了――他們這樣做,無疑是正確的。
 
我和小F最終獲得了加薪――稅後7500大洋。當晚我們就把當月的加薪額度給「慶祝」出去了。
 
一個大學同學也想從北京來深圳創業,過來考察「地形」。打通我的電話,才發現我們倆住的地方就一街之隔。正好一聚。
 
朋友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對待朋友的態度是,投之以李,報之以桃。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我都會提供幫助――當然,朋友對我付出的,往往會更多。平時我會跟朋友們保持經常性的聯繫,如果我工作太忙,LP則會出面替我張羅個聚會什麼的。朋友也是要維護的,有個賢內助,真是人生幸事――家和才萬事興呢。
 
朋友的自立生活能力不如我,我有情緒的時候還能做一桌的好菜,因為住得近,所以他下班後會過來我這兒,炒幾個小菜,喝喝啤酒。朋友後來還因此老提此事,說我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他很大的支持――其實完全是無心之舉,朋友的話重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朋友之道,亦於此也。[next]
 
 
內容摘要 : 對比我強的人我一向心懷敬意。我一直認為,跟比自己強的人在一起,是最好的學習方式。 ...... 其實,溝通的學問還是很大的。善於溝通和不善於溝通,從結果上會差很遠。有的人很有才華,但不會溝通,結果是得不到別人的承認,終身鬱郁不得志,錯失很多機會;而會溝通的人,不但會說,更重要的是會聽,會體會「言外之意」。這是一種技巧,也是一種職業經理人必須具備的經驗。溝通能力,通過有效的訓練是可以提高的。
 
上班的時候,接到了Jack的電話。Jack的生物公司正在準備第二輪融資,希望我能夠抽空去珠海一趟,指導一下他的財務人員。我沒猶豫就答應了。
 
對比我強的人我一向心懷敬意。我一直認為,跟比自己強的人在一起,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儘管這一去周六周日雙雙「泡湯」了,我根本完全沒有去計較這些。能夠幫到Jack,是件高興的事情。
 
Jack從美國帶回一個很先進的基因技術,當時「人類基因圖譜計劃」正是熱炒的時候。把人類的基因,用序列的方式描述出來,從而找到人類生命的奧秘,這是一項全世界參與的項目。美國還專門發明了一種超級計算機用於基因的序列檢測。Jack的技術可以解決這個計劃中一種蛋白型抗體試劑的批量生產的問題。原來的方法是從兔子的血清里抽取,而Jack的技術可以從雞蛋清里抽取,污染低。
 
Jack的公司已經完成了第一輪數百萬人民幣的融資,公司設在珠海一個風景很美的科技園區內。綠草環抱,海風習習。簡直是我夢想中的工作環境。
 
Jack想做一個正規一點的商業計劃書,公司的財務主管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會計,從來沒有接觸過融資這種事。雖然我當時也沒做過,「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上市和研究生的經歷多少讓我還是有點底氣的。我一口應承下來。
 
接下來就是連着幾個通宵的苦幹。互聯網上是個好東西,只要你會利用,它簡直是個地球上最大的圖書館。我把查到的如何寫《商業計劃書》的資料,全部編輯在一個文件里,在最短的時間內強行「消化」掉。這種「惡補」的方式很耗體力,但不失為在較短的時間裏變成某個領域專家的捷徑。是我屢試不爽的「保留曲目」。
 
商業計劃,必須對公司的過去和未來有清晰的了解。而商業計劃內面涉及到大量的數字,也要精確無誤,註明出處――否則職業的投資人根本不會看上一眼,那時好的投資經理平均每天要受理上十份的《商業計劃書》,能否打動他,並讓在你的商業計劃書上瀏覽超過5分鐘的時間,有時將直接決定你的成敗。
 
素材不足,我建議Jack還是從建立財務模型開始。
 
那段時間白天上班,晚上要幫Jack,身體疲憊不堪,精神卻處於一種奇怪的亢奮狀態。
 
公司上市以後的狀況不好,隨着新人的加入,組織結構開始變得臃腫,效率奇低,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微妙。新的開發項目也沒有進展,好多新招的開發人員每天都泡在電腦面前打遊戲。老闆們則飛來飛去,到處去視察。二季度的審計報告出來了,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虧損800萬港元。
一種緊張的氣氛籠罩着公司,公司的股價也立標杆見影地大挫8%。老闆又開始了不休止的會議。人心開始浮動起來。準備搬遷新寫字樓的決定也無限期地擱置起來。上市公司的壓力是很大的,如果你不想承受這種壓力,最好不要去上市。
 
裁員的決定是在8月中旬做出來的。而Jack公司的第二輪融資也進行到了關鍵的階段。
 
副總裁(已經升為總裁了)找我談話。讓我談談對公司這段時間經營情況的看法。
 
跟領導談話是種藝術。有的領導喜歡直來直去,有的領導喜歡你畢恭畢敬,有的領導喜歡話裏有話。我那時根本不懂這些,我只會一種交流方式就是直來直去(後來也吃過不少虧)。
 
其實,溝通的學問還是很大的。善於溝通和不善於溝通,從結果上會差很遠。有的人很有才華,但不會溝通,結果是得不到別人的承認,終身鬱郁不得志,錯失很多機會;而會溝通的人,不但會說,更重要的是會聽,會體會「言外之意」。這是一種技巧,也是一種職業經理人必須具備的經驗。溝通能力,通過有效的訓練是可以提高的。
 
我直截了當地談了對公司經營的看法,根本不在意副總裁的「感受」。「首先」我說,「公司不應該把深圳的攤子鋪這麼大,庠斐閃斯?痙延玫納仙?托?實慕檔汀報D―後來公司招的新人成本奇高,那個時候,所謂的「IT精英」月薪動輒上萬(那個時候工資上萬還是不多見的)。「其次,公司不應該強行把原來的事業部編制打散,在上面加個總部的帽子」――確實,當時公司下屬公司有技術服務公司、有設備公司,性質不一樣,經營方式不一樣,用總部去協調經營,在效率上損耗很嚴重,也打擊了下屬公司的積極性――在新的組織結構里,下屬子公司老總的級別跟我一樣,這確實不太合理。
 
副總裁臉色有點不太自然,不過看得出,他沒有生氣――他也是個直脾氣的人,我們一直相處很好。最後,他甚至同意了我的觀點。
 
經營公司必須「實事求是」。這是我後來總結出來的結論。保持一顆平常心態,經營好的時候不得意,經營不好的時候也不氣餒,心態平和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這是我現在的師傅的教誨。現在看來,也是知易行難,要做到「知行合一」的境界,人生還需要不斷修煉啊。
 
我幫Jack做的《商業計劃書》終於完成了。這是我的第一件正式作品。現在看起來相當稚嫩,但其中的一股熱情和自信卻能從字裏行間中撲面而來。如果我現在打分,應該在70分吧。Jack問我怎麼付我的工資,我想了想,拒絕了。我當時很需要錢。但與其拿Jack的錢,把雙方變成一種僱傭關係,莫不如讓Jack欠我的情,我們成為朋友。在機會和金錢不能兼顧的時候,我一般會選擇對將來會產生影響的機會,而不是擺在面前的現錢――機會能給你帶來更多的金錢,而金錢卻不是時時能買來機會。
 
這次去珠海,見到了Jack公司的董事長P總。50多歲,很瘦,一雙眼睛透着精明,也是一個典型的浙江人。後來才知道,Jack的董事長是杭州一個生
 
我對珠海的印象越來越好了。每去珠海一次,就會加深我對這座城市的好感。珠海很讓人放鬆,心情很寧靜,而回到深圳,我會感到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精神不由自主地緊張。這種反差,可能也是後來我做出那次關鍵選擇的原因。也許是我命中注定要與珠海有後來那段緣分。
 
接到Jack的正式邀請是9月初的事了,他的第二輪融資也進入「聆訊」的階段。投資人需要公司有一個好一點的財務總監。經過這段時間的共同工作,Jack對我印象非常好,強力向董事長推薦了我。
 
深圳公司也進入了裁員的實施階段,總部要搬到上海。我屬於核心人員,而且被總裁(原副總裁)認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屬於保留對象。在那次談話後,總裁還暗示我還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我知道他指的是「中國區的財務總監」。說實話,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那時才27歲,坐這個職位,太年輕了,所以我能理解總裁和老P的決定。強扭的瓜不甜――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公司要裁的員工,80%是公司上市前後招聘的新人。看來為了保住股價,公司準備「壯士斷腕」了。儘管沒有被裁之苦,但我同樣面臨一個決擇:何去何從?我開始失眠了。
 
我有兩種選擇。
 
第一種,留在公司,有可能升任「中國區財務總監」。儘管公司在調整,但畢竟也是一個上市公司。薪水至少在稅後1萬以上。關鍵是總裁和老P都很相信我,以後的路會比較順。很有誘惑力。
 
第二種,去珠海。Jack的公司雖然還處於創業階段,財務總監的工資不到5000多塊錢,還是稅前的,Jack強調說會給一部分「期權」作補償――那時候「期權」是個新鮮玩意,我也是第一次接觸。Jack沒有給我Offer――創業公司,連專門管人事的人都沒有。從辦事的風格來看,Jack是個非常節儉的人。去珠海,意味着一切又要重頭開始,收入大幅減少,房租自付,而公司前途如何,還是未知數。Jack的公司也有吸引我的地方,計劃書上描繪的宏景讓我熱血沸騰――我本來就是一個容易激動的人:),另外,國內二板的概念越炒越凶,Jack的公司按照那時候的標準,是個很有可能上市的概念――這也是後來融到第二筆資金的重要原因。
 
實話實說,Jack給的工資,確實太低了。當時我還在還債,錢是很重要的。稅前5000,七扣八扣,付了房租就剩不下多少了。儘管我有冒險的衝動,但工資的巨大差距還是讓我猶豫了。
 
To be or not to be,it’s really a key(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那幾天晚上,我又象着了魔似的,在二十幾層的陽台上眺望着深圳的夜空,一望就是半夜。足足有一個星期,我睡眠不足。
 
我不能再猶豫不決了。上班的時候,老P和總裁找我談話,讓我在財務部中裁一個人下來。言下之意,我有「當家作主」的權力了。這正是我擔心的,一旦公司宣佈我作「中國區財務總監」,按照我的個性,我是再不可能開口提辭職的事了。我決定先跟公司談。
 
老P眼睛瞪得象個銅鈴似的,他絕對不相信我會提出辭職的事情。他的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我告訴他有個朋友邀請我一塊兒創業――他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老P讓我再考慮考慮,並明確表示他跟總裁已經考慮明確我升任「中國區財務總監」的事情了。
 
總裁在百忙之中抽出晚上的時間請我吃飯――那頓飯,在我看來,是一種莫大的認可,事到如今,我依然心存感激。總裁對我辭職的事一個字都沒有提,只是跟我談公司經營的事情,談上市過程的坎坷――我不得不承認,這是非常高明的「溝通技巧」。我真的很感動,我又動心不走了。
 
第二天,我跟Jack打電話,說我可能不會去珠海了。我婉轉地表達了我對工資的擔憂,也表達了公司對我的重視。Jack讓我再去一趟珠海,說再詳細談一下,電話里,我無法拒絕――事實上,我也沒想拒絕,根本上,我還是一個喜歡冒險的傢伙。
 
沒想到的,P總和Jack一塊兒到碼頭接我,開着一輛白色的大奔。待遇太隆重了,簡直讓我有點「受寵惹驚」,這幾天,我連續地被人為製造的「感動」折騰來折騰去,已經有點無所適從了。
 
我在珠海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趕最早的船回深圳。P總、Jack和我談到了很晚,工資也漲到了稅前1萬,P總說這是董事會為我的事專門破的例,P總開玩笑說,「你的『面子』好大啊」。Jack主要談了這個項目的前景,我印象最深的是Jack用了一句英語(海歸都有中英雙語混用的習慣)「The limit is the sky」――意思是「發展空間任你想像」的意思――這句話讓我心動不已,對促使我下最後的決心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連着幾天,我幫助老P和總裁處理公司裁員的事情。看着一個個曾經的同伴相繼離去,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裁員真是一種讓人難受的經歷。手上的事情處理差不多之後,我向老P和總裁正式提出辭職,我沒有告訴他們我的去向,我只是說不太想去上海,要麼會跟朋友創業,要麼想回北京。老P和總裁沒有馬上接受我的申請,老P還問我是否願意考慮留在北京公司里工作。看得出,我的辭職讓他有點失望――這讓我心裏隱隱地不安。將近10個月的相處,我們已經成了很好的同事和朋友。離別,總讓人傷感。
 
人對「第一次」總是印象深刻。我職場生涯很多的「第一次」是在我服務的這家香港公司里開始的,因而,我對這家公司至今仍充滿了感激之情。我一直認為,這是我服務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公司,無論是老P,總裁,還是老闆,我的兄弟小F。感謝他們的信任,感謝我經歷的所有的挫折和困難,是你們,幫助我邁出了職場人生寶貴的第一步。從一個連EXCEL都不會的「菜鳥」到一個「入門級」的財務總監,細細想來怎能不讓人心生感慨?
 
9月20日,我正式告別了我服務的第一個公司,帶着我簡單的行李,開始了我在珠海的「冒險」的旅程。
 
Jack的公司只有十多個人。主要是技術人員,這個項目正在進行中,還沒有最後完成生產轉化環節。公司有一個很大的養雞場,做完試驗的雞蛋敞開供應,以致於後來對雞蛋「嚴重過敏」――炒雞蛋吃多了。
 
公司不提供住房。我只好開始了租房的經歷,我從來沒自己租過房,在深圳的時候,公司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Jack好象不管這些,美國人的習慣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在他看來這完全是我應該自己解決的事。在上了幾次中介的當之後,我終於在Jack家的附近找了一間二居室安頓了下來。那幾天,嘗盡了「居無定所、顛沛流離」之苦。
 
「海歸」歸國創業,成功者鳳毛麟角。後來我分析,不諳國情,不懂中國的「人情世故」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中國創辦企業,不了解中國社會,不了解中國的員工的文化背景,一味地移植西方的管理文化和管理手段,很容易造成文化上的「水土不服」。「海歸」回國,首先要過的就是文化關。「人情練達皆文章」,這個「文章」是不好做的。孔子說「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意思是既要從書本上學習,也包含在生活中學習,領會人情世故,掌握溝通之道,處世之道,這樣,才能遊刃有餘,達到「不亦樂乎」的境界。否則,只能是四處碰壁,結果是「樂」不起來的。
 
新的投資馬上要到位了。1000萬,這對公司是個重大事件。上任伊始,作為董事會秘書和財務總監的雙重身份,我參加了公司的第一次董事會。這次董事會確定了公司的發展戰略,首先,儘快完成產品轉換過程;其次,在適當時候儘快招聘技術人員,擴大生產規模;第三,準備參加深圳高交會,伺機與投資銀行聯繫,為國內「二板」的推出做準備。
「尋求上市」,是這次董事會定下的基調。事後看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時期的非常決策。有時候,在所有人都在為「二板」鼓吹的一片狂熱氛圍中,要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忙碌中,國慶節就快到了。按照事前與Jack的約定,公司將承擔LP這次過來探親的費用,之後,每兩個月我可以報銷一次回家探親的路費。
 
LP來的時候,「家」里的東西基本已經置備齊全了,偶爾我也會做一兩次飯。最困擾我的,還是這些家裏的瑣事,上班的地方離市區很遠,有時候蹭不上Jack的車,只好坐公車回來。到家時,基本是7、8點。還要做飯、做菜、洗衣服,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完全不象在深圳那麼「滋潤」。後來公司所處的開發區裏有了食堂,這個問題才解決。
 
國慶節,我跟LP做了一個重大的投資決定――在珠海買房。原因很簡單。與北京相比,珠海的房子顯得太「便宜」了,每平米才兩三千,環境還特好。我現在每個月房租要自己掏1100,而一套50多平米的兩居室,首付3、4萬元,貸款30年,每月的月供才800元――這讓我砰然心動。再加上,我在珠海創業的心態很堅決,LP也心疼我住的房子條件太差,一合計,我們決定投資買房。
 
當時我們沒有什麼積蓄。我在上一個公司的時候開始每個月存2500元的「零存整取」,一年下來,存摺上有了3萬元。LP再「贊助」一點,首付就出來了,其餘的正好抵上現在的房租,看起來,這是個不錯的決定。我們開始從報紙上尋求樓盤信息。
 
很快,我們在拱北發現了一個新樓盤,毗山而居,雖然是個尚未封頂的獨樓,每平米3500,價格稍微高了一點,但跟北京比實在太「便宜」了――重要的是環境鬧中取靜,很符合我的標準。在售樓小姐的「唆使」下,毫無買房經驗的我們,立刻交了1000元訂金。事後證明,這是我和LP在理財方面交的第一筆「學費」。
 
Jack聽說我買房大吃了一驚。這對於他來說,太不可理解了。Jack回國以後一直住在他哥哥的一套老三居里,儘管太太和兩個孩子都從美國回來了,他也沒有考慮過買房。我那時還是「一窮二白」的狀態,出手居然這麼「沖」,讓他愕然。看來,富人之所以是富人,還是有道理的。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Jack的生活方式。我相信他一定是富蘭克林「勤奮和節儉」教條的信奉者。勤奮我是同意的,但過於節儉以至於有點吝嗇,我覺得會影響人際關係,甚至會犧牲生活質量(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在我看來,男人要是小氣,是難以讓人接受的。不過自我反省一下,這可能也是我為什麼手上總是沒有餘錢的原因吧,哈哈。
 
LP走了,送她上飛機的時候,我看見她遠遠地向我揮着手。那一刻,我的鼻子酸酸的。一年的「漂泊」,讓我隱隱地感覺有點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努力地振作起來。還有很多的事要我去做,我要奮鬥,去實現當年給LP父母的承諾――我要讓LP過上舒心的生活,那時候我們一定會有很多的時間在一起。我一定要好好地補償她。
 
當年,我先畢業,LP還在學校。思念讓我激情洶湧,只用了一個晚上便一氣呵成地完成了我的第一首音樂作品。那段時間,在寂靜的晚上,我會一遍又一遍地彈着結他,唱這首曲子。後來我把這首曲子精心地用結他編了前奏和中間的SOLO,錄成了音帶,寄給了當時還在學校樂隊的LP(我們畢業後又把樂隊傳下去了)。據說她在畢業晚會上與樂隊合作了這首曲子,反響熱烈。
 
這首歌叫《又是五月》,是紀念我跟LP認識寫的。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得意的一首作品,很青澀,文筆幼稚,卻很好地反映了我那時心境,算是我自己的《愛情宣言》吧。
 
「蒙蒙的細雨/灑進我的夢裏/五月的微風裏/我遇到了你/遙遠的天際/溫柔的小星星(註:LP的小名,呵呵)/輕輕地滑落/那樣的美麗/你在我身邊/你就是一切/你不在我身邊/一切都是你……..」
 
「寫你的名字/用真心的筆/和成這一首歌/永遠伴隨着你/為了生活/我暫時離開你/請你等待/我們的相聚/不需要甜言/不需要蜜語/默默地耕耘/咱們的那份地………」Guitar Solo
載着LP的飛機騰空而起,留下了孤獨的我,和這支在我心裏流淌的旋律
 
公司的實驗室要擴大面積。為了省錢,我們自己跑建材城,聯繫實驗器材,這些都需要錢。公司沒有盈利,每一分錢都是珍貴的,在創業的階段,現金是最寶貴的,當然還有人。公司實驗室裝修好了,儀器到位了,我和負責技術的CTO(北大的博士後)又黑又瘦,咋一看象兩個民工:)
 
緊接着,深圳高交會開幕了。作為珠海重點推薦對象,我們公司的展板佔據了一個很好的位置。Jack和我輪流值班。又是連着幾天的「盒飯」。
 
就在這次高交會上,Jack結識了一個券商的總經理。公司的「上市」計劃於是乎進入了操作階段。現在看來,平和的心態對一個創業者太重要了,如此輕易地做出公司的重大決定,幾年後回憶起來,根本脫離了公司的實際。這既要歸結於當時的大環境,也要歸結於我們,包括Jack和我――作為財務總監,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Jack非常聰明、性格堅韌,但也有弱點,「涉世不深」,容易輕易地相信別人,對身邊的夥伴卻過於苛責,不夠通情達理。這可能跟Jack技術背景的出身有關――後來我們這些創業團隊離開了公司,想想也有直接關係。古人云:「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Jack,我仍然在默默地關注你,祝你成功。
 
投資經理、律師開始蜂擁而至。「二板」的傳聞越演越烈,2000年的下半年,國內的風險投資空前的活躍,據後來統計,那段時間的「泡沫」讓國內眾多的風投元氣大傷――不顧實際地盲目投資,使國內的眾多風險投資在後來相當一段時間內跟出了與國外風投競爭的舞台。「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盲目衝動的代價實在太大了。[next]
 
職場11年 我的年薪巨變 [7]
 
內容摘要 : 我覺得人的一生,多少還是要學一些音樂知識――音樂,就是另外一個人生。好的音樂,可以淨化人的心靈,讓人在塵世中有一份清醒,在世俗的侵蝕中留住一點慧根。
 
那段時間,我儼然成了公司的大忙人。儘管公司的產品化還沒有完成,最後的中試仍然存在着非常困難的技術難題,但公司上市的步伐卻依然在轟轟烈烈地推進着。我真的實現了當年立下的夢想――成為公司上市的總協調人。耳濡目染,那段時間,無論在公司法,上市法律,還是工商註冊、股權架構,我都受益菲淺。但現在想來,作為財務總監,由於當時經驗和判斷力上的欠缺,我沒有向董事會提出公允意見,現在想來,讓我內心有愧。
 
在深圳高交會的「良好表現」,引起了深圳市科委的高度關注,深圳市科委向公司發出了邀請,希望公司能夠遷址深圳科技園,並提供一系列的優惠政策。加上公司的兩個股東均處於深圳,公司董事會做出了遷址深圳的決定。我又開始了深圳-珠海的「海上旅行」。
 
首先要把公司的註冊地改到深圳,這樣才能享受深圳對高科技企業的優惠政策――比如,在深圳科技園區批准用地,高科技公司貸款擔保,稅收減免等等。為了儘快搞掂深圳的公司註冊事宜,我頻繁地穿梭於深圳各有關辦事機構。公關,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記得為了儘快拿到公司註冊的批文,我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並通過同學聯繫到了審批機關的副處長。那天晚上,為了讓他們處室的人高興,我在旁邊陪他們打牌一直打到凌晨4點,儘管我對打牌毫無興趣,儘管他們「不忍地」讓我先走,我還是堅持留下來――我知道,做關係要做到讓對方愧疚,才能達到目的。至於陪那些重要人物打「關係麻將」,也是在深圳學會的。那段時間,陪人唱歌、桑拿、喝酒,為了達到目的,根本是身不由己,想想當年我在機關下去檢查工作時候「狐假虎威」的景象,真是恍若隔世啊。
 
也許是上天註定要考驗我一下。就在我全力以赴、身心俱疲的時候,我在珠海的後院「起火」了。
 
那天晚上,我趕回珠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了。我又累又餓,家裏空空如也,沒有「存糧」,我出門「覽食」。簡單裹腹之後,我又上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快到小院門口的時候,裏面急急忙忙地跑出幾個人,差點撞到我身上,這幾個人(天黑,沒看太清,好象是3個人),截住一輛了出租車,一溜煙地消失了。
 
樓道的燈黑了,我使勁撳了兩下開關,沒有亮,我有點納悶,好象走的時候是好好的。我沒有在意,我只想趕緊洗個澡,用最快的速度上床好好睡個美美的覺――連續的奔波,我實在太勞累了。門好象一撞就開了,外面的鐵門也沒鎖,我暗罵自己真粗心,門都忘了鎖。把東西扔在客廳,我去臥室拿換洗的衣服。打開臥室的燈,我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足足有好幾秒種,我才發應過來――我家被盜了。臥室里一片狼藉。床單給掀到了地上,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給打開了,衣服散了一地。簡易衣櫃的衣服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最讓我擔心的事發生了,我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被打開――裏面的錢,裝在信封里的3000多元錢,我80%的資產,已經不翼而飛。
 
那時候,我的手頭很緊張。本來工資交完稅,付完房租和生活費,就剩不下多少,再加上前段時間交了新房的首款,手上只剩下這些現金。這一下的損失慘重無比。
在下意識的支配下,我打了110報了案。我基本上喪失了思維能力――後來想起來,是小偷在出門的時候就盯上了我,我回來撞到的那幾個人,很可能就是作案的人。
 
小偷基本上還算是「盜亦有道」,我身份證和公文包里的寶貴的批文沒有拿,我衣櫃裏只少了兩件衣服,一件是「阿迪達斯」的運動服(正版的,還算識貨,TNND),一件是我最好的一件襯衣。警察讓我在筆錄上簽了字,安慰了幾句,讓我耐心等候,然後就消失了。我壓根就沒報什麼指望,中國的警察的業務能力我還是心裏有數的。幾個小偷,猶如大海撈針,就算我給珠海人民做貢獻了吧。
 
我沒有立即告訴LP和家裏人。這於事無補,還讓他(她)們擔心。
 
盤點一下身上的財產,還有800元。離發工資還有10天,應該夠用了。我強打起精神,背起我的公文包,擠上了去公司的大巴。那一天精神有點恍惚,時間顯得特別長,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乘上Jack的車回家。看得出,Jack有點奇怪,但他沒有開口問我――美國人一般沒有打聽別人私隱的習慣。這是個好習慣。
 
屋漏偏逢連夜雨。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了大哥的電話――他也到了珠海,他跟另外一個夥伴來談一個項目,電話里大哥說過來看看我。我實在很累,我知道大哥的到來會讓我雪上加霜,但我沒有拒絕――大哥畢竟還是我大哥。
 
看到我情緒低落,大哥問我怎麼了。好久不見,大哥身上已經發生了一些的變化――也許是大哥變了,也許是我變了,這種變化讓我感覺到陌生。我告訴大哥我被盜了。那個晚上,大哥跟我聊了很多,關於他的公司,他的項目,他的逆境――我默默地把錢夾掏出來,裏面孤零零地殘留了8張大票,其餘的都贊助給小偷了。我拿了其中的4張,所有資產的一半,遞給了大哥。我說「哥,我就這麼多了,你拿去吧」。接過錢的時候,大哥臉色很不自然,他好象在說着什麼,可是我什麼也聽不見了。大哥走後,我把所有的燈都關了。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我茫然地坐着,渾身無力,腦海里一片空白。孤獨,無助,象沉沉的夜色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第二天,壓抑的心情終於爆發了。一夜無眠讓我的情緒壞到了極點,在大街上,一股難以壓抑的衝動促使我掏出了電話,打通了大哥的手機。我沒有等大哥說話――這些話在我肚子裏埋藏的時間太久了,我必須說出來,我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我說「哥,我、我、我已經沒有能力再管你了,這麼長時間,我已經累了,你成了我心裏最大的負擔,我還要管爸媽,我還要集中精力工作,能不能以後我們不要再談經濟上的事,好嗎?」,大哥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很顯然傷害了他――我能夠感受到他心口的痛,說實話,說出這些話讓我耗費了全身的力量。長久以來,大哥象我心口上的傷痕,只要一碰,就鮮血淋漓,我要下決心結束這種情況,它讓我無法集中精力思維,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垮掉的。我不能垮掉,我還有家,還有父母。這一場對話讓我們兄弟倆都「鮮血淋漓」,大姐後來說大哥那天哭了。
 
那天,我沒有上班,我告訴Jack我病了。實際上,我確實「病」得很嚴重,我在珠海拱北隧道口汽車站的座椅上,象個痴呆病人一樣地,木然地看着上車下車的人們,我周圍的整個世界都停滯了。
 
那段時間,我發瘋似的工作、打球、游泳,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盡,力圖能讓自己能睡着。這種「自虐療法」效果並不理想,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腦袋裏便會出現我向大哥「咆哮」的畫面――我知道我傷了大哥,但結果是,我被傷得更加深。
 
終於我沒忍住,打電話告訴了LP和家裏。LP安慰我,讓我別多想了,她說作為兄弟,我已經盡到自己的義務了。爸爸媽媽則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要來珠海陪我――擔心我的安全,我被盜的事讓爸媽嚇得夠嗆。我確實有點想爸媽了,加上這段時間的鬱悶,我根本沒有心思照顧自己,家裏亂得一塌糊塗,人也憔悴得不行。爸媽第二天便坐了十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趕了過來。我終於又可以吃上一口溫暖的「媽媽飯」了。有了爸爸媽媽的悉心照顧,慢慢地我終於又恢復過來。生活復原了。
 
後來,我總結了一條人生經驗「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即使當年痛苦如斯,時間也可以治癒,現在的我,對當年和現在的大哥,已經可以釋然了。人這一輩子,得學會兩種方式看問題,一種是「放大鏡」,看眼前的事,認真分析,冷靜判斷;一種是「望遠鏡」,看身後的事,看遠,看長,看趨勢。往往讓你當時過不去的事情,幾年之後,也許會一笑而過。當年的因,後來的果,所以人的一生,追求的精神境界,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無他,求心安耳」。求心安理得,成了我後來一貫的做事原則。
 
2001年11月底,房子要交工了。錢也開始流水般的支出,入住費、裝修費、家俱等等,那時的我,真正成了「月光一族」,每個月一發工資,除了把必要的生活費交給媽媽,其他的全部投到了房子上面。
 
終於可以入住了,我和爸媽高高興興地搬了進去,媽媽高興得象個小孩似的,笑得合不攏嘴――在珠海經歷一次「喬遷之喜」,生活就是這麼奇妙。這是一套很小的兩居室,只有50多平米。按照我自己的喜歡,我挑選了沙發和窗簾,房子雖然不大,但透着新鮮、溫暖和潔淨,而且還是自己的,比租房子住好多了。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享受到了「家」的感覺,我的心慢慢地安定下來。工作也走上了軌道。
 
公司要擴張規模,需要大批的技術人員。我和技術總監決定去廣州的幾所衛校,看看能否招聘到一些應屆畢業生。招聘的效果出奇的好,也許我的鼓動能力比較強,學生們爭先恐後地遞簡歷,有一個班甚至想成建制地投效,看來,高科技生物公司確實「魅力無窮」啊。因為能幫學校解決如此眾多學生的就業問題,我們倆還作為貴賓參加了畢業學生的匯演,那一天廣州的天氣突然降溫,我們倆穿着單薄的襯衣,強作歡顏,抖抖索索的熬過了那個下午。想起來,有點可笑。
 
很快,我也要進行研究生論文答辯了。學校的事都是靠LP在張羅的。跑導師,領表格、交錢,都替我安排得妥妥噹噹。答辯那天,我穿着那身跟LP在千禧年之夜買的西服,坐在一長溜的答辯評委之前,開始了我的論文答辯。
 
「感謝我的愛人,沒有她的努力,我今天不會坐在這裏「這是我的開場白。說實在的,沒有LP的支持,我走不到今天。軍功章里,有一大半是她的。LP就坐下面,後來她說沒想到我會這樣開始,有點意外,挺不好意思,但挺感動的。我的論文與國內投資銀行的發展思路有關,由於有一定的實踐經驗,再加上「口才一流」,我圓滿了地回答了所有評委的問題,答辯老師給了我很好的評價。我終於如願以償。走出答辯考場,身在美國的Jack給我打來了第一個祝賀的電話――他心很細,時間計算得很準。在第一時間分享了我的快樂。
 
確實值得Happy。兩年多的學習終於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這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那天我和LP手牽着手,象當年在學校一樣,肩並肩,說笑着,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大哥要在深圳做個食品店,爸媽一聽高興得要命――大哥總算有點正經的事可以做了。他們在珠海再也呆不住了,要回家幫大哥張羅。老爸老媽做得一手好家鄉菜,他們想從家裏組織一些調料和原料過去,大哥剛開始什麼都不會。我阻攔不住,在父母心裏,哪個兒子都是親生的,都同樣的重要。於是,我又成了「孤家寡人」。
 
2001年元旦節的前一天,在深圳辦完事,回珠海尚早,我漫無目的地在深南大道上「遊蕩」,深南大道兩邊的樓很高,但太密,對人產生一種壓迫感。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深圳就是這樣,讓你不自覺地上緊發條,停不下腳步。這是我在深圳過的第一個元旦節,也是我離家外「漂」的第二個元旦節,我突然有要紀念一下的衝動。我踱進了最近的一個商場。
 
我手上現在仍然帶着的手錶,就是那次買的。那是一對「情侶表」,銀白色的錶盤,仿羅馬風格,我一眼就看中並立刻就買下了它。這隻表,跟隨我已經4年有餘了。
 
Jack的美國之行不太順利。預想中的銷售渠道因為種種原因出現了變數――我們的產品就是針對美國研究機構的研發需求的,銷售渠道出了問題,無疑是「釜底抽薪」。春節前公司又召開了一次董事會,決定Jack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美國去,公司內部的事宜,就交給我了。
 
招聘的事是公司的頭等大事。除了操作性的技術人員,公司還需要一批素質較高的名牌大學本科生――這個任務落到了我身上。Jack決定過完春節,等學校開學後,我到幾所名牌大學裏去轉一圈,招一批生物專業的大學生回來。
 
記憶中2001年的春節很早。跟家裏商量,爸媽、大姐二姐兩家人、還有大哥都準備到珠海來過一個團圓年。我們一家人自從我結婚以後就沒有真正的團聚過,這一次在珠海團聚,也讓沒有來過珠海的兩個小外甥女見見世面,正是得其所哉。那一個春節真的很熱鬧。一家人擠滿了我狹小的兩居室。晚上睡覺打地鋪,兩個小外甥女竄來竄去,屋裏彌滿着我買回來的兩盆菊花散出的香味。一家人過了一個其樂融融的春節。好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春節很快過完了,送走了親人們。「兩點一線」的生活又開始了。
 
在技術總監的鼓動下,我們倆決定學車。那時的珠海很空曠,路況又很好,特別適合開車兜風。情侶大道沿海而建,風景怡人,開車絕對是種享受。珠海的練車場絕對是全國一流。不但大,而且依山而建,順着山勢設置了很上山下山左拐右拐的練車道,也許是開山路練出來的吧,我開山路和彎道的技術明顯比在北京學車的朋友要好一些,哈哈。
 
師傅是個老廣。急了張口就罵,一連串的「鳥語」,悅耳動聽。被罵多了,我也學會了幾句廣東「粗口」,開車的時候一急就想罵人。有一次一個朋友坐我車上,聽見我氣急敗壞地罵一輛橫切的車,特羨慕地說,你的廣東話說的好地道啊――我暈。學車的日子充滿了樂趣,珠海的車場綠樹蔭蔭,一點都不覺得累,不象北京車場黃沙滿天,學完車的GG、MM兩支胳膊都成了黑白分明的「雙截棍」(一笑)。
 
我們開的是一輛五十鈴客貨兩用車,方向盤奇重,特練臂力。因為老師傅不太講解(講解也聽不懂,全是廣東土話),全憑自己揣摩,所以經常鬧笑話。最狼狽的是學「坡起」。我那時對汽車的構造知識一無所知,在坡上練的時候,我天真地以為剎車要是一松,車就會立刻往後溜,殊不知半離合、半油門狀態的時候,車是有動力的。結果每次都手忙腳亂,因為離合和油門配合不好「死火」,記得有一次在一個30多度的大坡前,因為「害怕」和緊張,連續「死」了10多次火,把老師傅氣得大罵,「衰仔,雷捉咩也(笨蛋,你搞什麼名堂?)」,最後,因始終不得要領,我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車,讓別的兄弟先練。還有一次,過一個大坡,又因為檔位和車速配合不好,一給油,車一下前仰後合,玩起了「青蛙跳」,老師傅張口想罵,結果自己沒忍住倒「撲哧」先笑出聲來――全車人頓時樂翻。這些學車時候的情境,想起至今仍十分搞笑。
按照原計劃,我開始了「春季招生之旅」,3月份,正是學生放假回來準備分配之際,各大學的供需見面活動活躍,正好是招聘的黃金時節。
 
當時在國內,生物系最好的是北京大學、復旦大學、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北京大學就不去了,北大的學生一流的早早就出國了,二流的不濟地考了研究生,三流的都能進大外企,輪不着象我們這樣的創業公司。後來才知道,其他大學也基本上是這樣的規律。
 
第一站是南京大學。我在南大舉辦了一個招聘專場,演講非常成功。28歲的我穿着一件灰色的西服,精神煥發,口若懸河地講解公司的發展前景和「企業文化「,想像那時候我一定充滿了感染力,年輕、熱情而有自信。熱情、自信是可以傳染人的,下來以後,好幾個學生到我住的賓館暢談感想,有一個女學生成了我的「粉絲」,我離開南大的時候戀戀不捨地把我送到了去上海的長途大巴站――現在想起他(她)們那張張更加年輕的臉龐,一晃4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身在何方,是否一切如意?
 
第二站是復旦大學。這是我久仰之地,P總就是該校生物系畢業的。P總還專門從杭州趕到場助威。會後還真的有4、5個學生表示考慮去我們公司。這極大地鼓舞了我的信心。
 
第三站是武漢大學。大家可能已經猜到了,這是我本科的母校。久別的武大更加美麗了,大門口原來嘈雜的小餐館已經被大片大片綠油油的草場所代替,建築物和宿舍樓也都修葺一新,「無名湖」畔更是綠樹環抱,運動場也換成了塑膠地面。我對母校的感情非常深。我人生中最寶貴的4年,得益於母校深厚的文化氛圍的哺育,在這裏,交織着我的青春、痛苦與喜悅,還有我的愛情。
 
走在校園的路上,一種久違的親切和激動充溢着我的胸膛。熟悉的櫻花大道,熟悉的梅園,啊,母校,我回來了。
 
總結我的大學生涯,就兩字:無憾。一、二年級的時候,我是班上的團支書,我們一個系兩個班,80多人。一年級下學期開始學古典結他,我的老師是武漢當地有一點名氣的業餘結他高手――二年級的時候,我們8個同門組成了一個古典結他樂隊,在武漢的高校中演出交流,後來的電聲樂隊就是我們其中3個同門組織的――在後來這個樂隊裏,我認識了LP,當年的GF。
 
大學4年,在我的腦海里總是綠綠的、青青的,連記憶中的音樂也是那充滿綠意的的感覺。記得那個時候,我們8個人在奧林匹克操場邊的台階上,伴着一輪圓月,用紅桶盛着蠟燭,在月光和燭光的輝影下,8把結他合奏老師改編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那種心旋合一的感覺,流暢的旋律,錯落的琴音,永久地在我心靈深處迴蕩着。
 
我覺得人的一生,多少還是要學一些音樂知識――音樂,就是另外一個人生。好的音樂,可以淨化人的心靈,讓人在塵世中有一份清醒,在世俗的侵蝕中留住一點慧根。之所以後來對中國的傳統文化入迷,也源於我喜好國畫的愛好――中國畫的寫意山水經常用大片的空白作為襯托意境的工具,不象西方的油畫,整個畫面不留一點空隙,讓人喘不過氣來。象書法中的「飛白」和「守拙」的概念,也不是西方人所能領悟的。中國人的含蓄、內斂、兼容並蓄與西方人的直率、開放和強調個性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了解這種文化差異,承認這種差異,作為一個管理人,才有根基,才能在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衝突與交融的今天遊刃有餘。
 
前後大約十天的時間,完成了這次「招聘之旅」。回到珠海,Jack也從美國回來了。美國之行不太順利,Jack決定把目光投向國內市場。
 
後來我總結珠海創業沒有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們當時都不懂「營銷」。Jack是技術出身,我是財務出身,對營銷都是一知半解,容易「想當然」。這一課後來我補上了(後話,做夢也想不到,我後來居然跟營銷戰線的前端――美容用品行業也有緣分,呵呵),作為財務總監,光掌握財務知識是不夠的,財務的理念貫穿於企業運營的方方面面,厚積薄發,合理的知識結構,不懈的學習,深入的領悟企業運作的規律,才是邁向成功財務總監的關鍵之路。
 
我們公司的產品是針對美國的用戶開發生產的,我們預測的沒有錯,當時美國很多研究所和科研機構都有這種試劑的需求,而且價格昂貴。但我們也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沒有深入地考慮到:第一,這些用戶是非常分散的,購買也是零星的(保質期重要);第二,要找到合適的銷售渠道把種產品送到如此分散的用戶手上,這是一件難度很大的工作,尤其是售後的技術服務;第三,質量保證,要想節約售後成本,過硬的質量是根本,而我們的產品剛通過中試,離產業化尚有很長的路要走,根本談不上在產業化的基礎上再保證質量,生物製品的生產是十分精密的過程,按照我們當時的技術能力和設備,根本做不到這一點。諸如此類的問題,數不勝數,可惜,當時的我還沒有現在的見識。這是我需要檢討的地方。現在想來,作一個好的財務總監,慎密細緻的工作作風必不可少,深入到企業運作的每一個環節,掌握第一手的情況,對做好公司的管理更是相當重要的。
 
Jack這個時候的心態產生了一些變化。也許是資本神話的魅力太大了吧,他開始把精力放在如何運作資金上面。一方面,督促我加快與券商合作的步伐,儘可能提早上市的時間,或是在國內二板,或是退而求其次在香港創業板。另一方面,要求我能儘量利用深圳的扶持政策,利用高科技擔保公司從銀行貸到款。其實,那時間公司的賬上還爬着上千萬的投資款,根本不缺錢,Jack的想法可能是受了他交的一些「顧問」的影響。他的「顧問」我見過幾個,那種自稱「上能通天、下能入地」的角色。用現在的話,都是特能「忽悠」的主兒。一方面,是公司技術難關遲遲解決不了,美國的銷售通道沒有起色,一方面,卻是公司規模不斷擴大,上市步伐緊趕慢趕。那段時間,Jack的外面應酬很多,很少在公司,也很少花時間過問公司的研發和銷售的事情。不知不覺,公司的運作已經發生了嚴重的悖離。
 
在貸款的問題上,我跟Jack的「融資顧問」C女士產生了分歧――我根本不相信公司在沒有任何資產抵押的前提下,可以象C女士信誓旦旦說的那樣,可以從銀行里「套」出2000萬元。C女士的先生是國內一家上市公司的總裁,據說有超強的運作能力,C女士的作風也十分潑辣,相比之下,Jack對我的「不作為」有些不滿。這些不滿埋藏在心裏,由於沒有及時溝通,後來成了我們後來「分手」的導火索之一。[next]
 
 
 
內容摘要 : 完美的人生和暴風雨的洗禮是一對弈生兄弟,那麼,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Jack的坐騎大奔原來是P總的坐騎,後轉讓給Jack,已經有些老化。Jack在另外一個「顧問」L女士的建議下,從深圳採購了兩台車,一台奧迪作為自駕,一台JD作為公司用車。我和技術總監都拿到了駕照,因為我們倆經常加班,而且交通不便,Jack把JD分配給了我,大奔分配給了技術總監(他離得近,大奔巨耗油)。終於,我可以過一把車癮了。相比之下,在北京開始絕對是種「折磨」,在珠海開車的日子真過癮。每天早上順着情侶大道,一路疾馳,海風勁吹,山色海景,真是爽死。珠海的路況真是太好了,回北京後上路膽顫心驚,兩股顫顫,根本找不到那時候開車的瀟灑勁兒了。
 
2001年的「五一」節,我是和LP一塊兒過的――我們這次選擇了「海南3日游」。LP稍微利用了一下她的「職權」,「搞掂」了海南方面接待的問題。我在機關的時候她「靠」我,「下海」以後這方面的事情只能「靠」她了,呵呵――這就是「一家兩制」的好處吧。
 
從珠海出發前,我陪LP在珠海逛了逛街,買了一些去海南旅遊穿的「行頭」。我給LP買了兩條連衣裙,給自己買了文化衫、沙灘褲和涼鞋。珠海很熱,當時我就換上了全套新裝。去車站的時候,LP說想喝水,正好前面有一個珍珠奶茶攤子,拖着一雙大涼鞋,我「蹬蹬」地跑了過去。我端着兩杯奶茶轉身回來的時候,發現LP情緒有點不對,她的眼圈莫名的紅了。我趕忙問「怎麼了」,LP「唉」嘆了一口氣,說「沒什麼,只是看見你跑過去的背影,忽然有點心疼」――可能是我換了「新裝」以後,一副典型的「南漂」形象讓LP有點觸景生情了。我鼻子也有點酸酸的感覺,我趕緊轉移話題「別那麼多愁善感了,趕緊嘗嘗珠海的奶茶吧」。說實話,我理解LP的感覺,畢竟,我們已經分離將近20個月了。一直以來,她承受的孤獨並不亞於我。
 
海南之旅,是記憶中我和LP難得的兩人單獨的旅遊機會。另外一次是我們倆在大連住了幾天。現在有了兒子,眼見這種機會更少了――人生就是這樣,有得就有失。儘管不會再有「兩人世界」的機會了,但兒子的到來給我們這個「三人世界」增添了更多的樂趣。人生在每一個階段都充滿了樂趣,只是看你有沒有心去發現而已。給自己的心靈留一份純淨,善於發現真、善、美,在朝目的地進發的時候,別忘記給自己留一點時間享受路過的美景,這才是生活的真諦。
 
我們倆都是第一次到海南。在亞龍灣我玩了一把潛水,在「天涯海角」的石碑前,在南海的古寺,都留下了我們倆的足跡。隨團的導遊還偷偷地問我,你們是不是新婚渡蜜月啊,我跟LP相視一笑,避而不答。
回程的路上,車上導遊為了活躍氣氛,鼓動大家「獻歌」,應景而發,我唱了一首著名的《外婆的澎湖灣》,「晚風輕拂着澎湖灣/白浪逐沙灘/沒有椰林醉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坐在門前的矮牆上一遍遍回想/也是黃昏的沙灘上有着腳印兩對半/那是外婆拄着杖將我手輕輕挽/踩着薄暮走向餘暉暖暖的澎湖灣/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消磨許多時光/直到夜色吞沒我倆在回家的路上……」,歌聲中,我跟LP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短暫的相聚,然後又是長長的分離。分離之後,又是長長的悵然。這是那個時候我們不得不習慣的生活方式。在你沒有權利說NO的時候,你唯一的選擇只有去承受,然後再努力去改變它,這是一種積極的態度。
 
LP又走了,我心情失去了平靜。加上與Jack溝通問題,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鬱悶。一個人在外面「漂」,生活上的困難可以克服,但心理上是非常累的。兩個月一次的探親,時間太長了。想想要兩個月以後,才可以再回一次家,這簡直有點看不到頭,我精神上都快崩潰了。前思後想,我決定跟Jack談一次,希望把探親周期減少到1個月。
 
在Jack的辦公室,我們進行了一次談話。自從Jack認識C後,我們的關係變得有點微妙,原來無話不談的「夥伴」關係變得很敏感――我和Jack從根本上講有一點是共同的,我們都是那種特別要面子的男人,都有一顆驕傲的心。Jack不置可否,但看得出,他對我的要求有些不悅,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說考慮考慮。他這種「冷戰」的態度,讓我本來就鬱悶的心裏更加壓抑。
 
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早上起來,我忽然感覺到我的腰直不起來了,稍微彎一下腰就疼得不行。儘管吃力,我還是拖着「老腰」去上班去了。
 
一倒霉,什麼事都會趕一塊兒,晚上大約11點鐘的時候,我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我的心「格登」一下,如果沒有急事,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這麼晚給我打電話的。是大哥打來的,他在深圳出事了。現在被拘留在派出所里。要我明天趕緊帶5000塊錢去「保」他出來。全世界已經沒有詞可以形容那時我的心情了,自從那次「事件」之後,我跟大哥除了過年的時候在一起之外,基本上後來失去了聯繫,只知道他在深圳經營一個小食品店,所有的資金都是爸媽和兩個姐姐湊的。從爸媽的口氣里,我知道大哥做得並不順利,因為我手上緊,加上我不想再長此以往的「拖」下去,大哥的「生意」我沒有插手。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在這麼晚接到這樣一個電話,更沒有想到的是,大哥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那時的我,真是百感交集,難以言狀。
 
第二天一早,還是拖着那副直不起來的「老腰」,我趕最早一班船趕到了深圳。臨上船前,我到附近的ATM機上,把剛發的工資全部取出來。那時我剛從房子的事情中「恢復」過來,後來買家俱、電器什麼的拉拉雜雜花了不少錢,剛緩過勁來,想存些錢,又出大哥這趟子事,叫我真是欲哭無淚。
 
把大哥從「局子」里撈出來,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我在公安局了等了3個多小時,才見到大哥。看上去,他還有點驚魂未定,有點狼狽的樣子。我把錢交給他,他交給了警察,辦完手續,我們在派出所門口分了手。大哥跟我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並再三叮囑我不要告訴家裏人,只是說他最近太倒霉了。聽到這些話,我心裏實在不是滋味,現在的大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身材挺撥、意氣風發」純樸的少年大學生了。生活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沒到40歲的他,頭髮已經有些凋零了,身材還是有點發福,讓我難受的是,他身上的氣質,說不上來的氣質,早已找不到我熟悉的半點影子了。
我打了電話給深圳的朋友。約他一塊兒喝酒。末了,我終於忍不住,還是給大姐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大哥的事情。就在我跟朋友一塊兒喝酒的時候,我又接到了大哥的電話。大哥很「憤怒」,電話里的聲音很大――即使在酒吧那樣的環境裏,我仍然聽得很清楚――大哥叫着我的大名,「×××,我算是認清你了!從現在起,我們兄弟倆算是完了」,我默默地聽着,顯然大姐跟大哥打了電話,這讓大哥下不來台,他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什麼也沒說,只把電話給掛斷了。我大口大口地吞着啤酒,直到支撐不住,在朋友的攙扶下,我在衛生間「哇哇」地吐了起來……
 
腰傷、心傷的折磨讓我的抵抗力明顯,回到珠海的那天晚上,我發燒了。
 
第二天,我向Jack請了假,一方面,是一天顆粒未進,精神太差;另外,我想冷靜一下,好好地清理一下自己紛亂的思路。想一想,我在公司的發展,我與大哥,我的未來……。
 
人處在十字路口的時候,這種冷靜是必需的。我很早以前看過一則寓言,讓我印象深刻。這則寓言的名字叫《冬天不要砍樹》,大意說的是,一個父親教育他的孩子,在冬天的時候不要去砍,因為冬天的時候,樹葉雖然凋零,樹枝枯萎,但樹的根還有生命力,我們不要被冬天的表象所迷惑,做出砍樹的錯誤決定。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冷一冷,靜一靜,讓自己恢復正常的判斷力,不犯不必要的錯誤,這是很必要的。
 
幾個揮之不去的問題在腦海里糾纏着我――人活世上,到底應該追求什麼?我要過一個什麼樣的人生?我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從來沒有象那個時候的清醒,從來沒有象那樣急切地想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我太奢望了,許多哲人窮盡一生追尋的命題,我竟試圖在一天內解開,真是自不量力。
 
答案自然沒有找到。但有一種需要卻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那就是――我想家了。我需要家的溫暖,需要家的感覺,離開了家和愛人,我在事業上的奮鬥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我想,我要回家了。
離開珠海的那個早上,珠海下過小雨,原本就好的空氣更加清新。載着我一車的行李,一個在珠海公安局的同學把我送到了機場――我的房子留給了他,全權由他打理。也多虧了他,我滿車的行李――多半的是書,順利地託運上了飛機。
 
跟Jack正式提出辭職的時候,他很震驚。隨後的幾天,他還是不斷地在挽留我。但我的心已經挽留不住了,我花了幾天的功夫把所有工作,包括在深圳建立的關係――全部與C女士做了交接――我走了後,她接替我的職位做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聽說給董事會解職了。
 
我有一種「重生」的感覺。自從1999年11月離開北京,離開家,到那天我離開珠海,我的身上已經發生了很多的變化。我不再是那個在「寶潔」手足無措、Excel都不會的「菜鳥」,生活的磨礪讓我的自信和堅毅在無形的增長――我已經起步了。北京――家,在召喚着我,象一隻倦鳥一樣,我飛向了等待着迎接我的溫暖的懷抱。
 
一切,又要重新開始了。
 
後記
 
在北京的後來就職的那家公司――在這家後來很著名的IT公司里,我從財務經理,商務經理,財務運營總監,副總,董事會財務總監,一直做到總裁高級助理兼投資部經理,公司從我進入時的150人增長到我離開時的800人,年銷售額從當年的幾千萬上升到我離開時的幾個億。在這家公司,我完成了一個高級財務總監和高級管理人員所需要的所有技能的鍛煉和實踐,也經歷了一種小公司,從不規範到規範,從小到壯大過程中,所突現的種種突破自己極限的痛苦,經歷了公司政治的困擾,經歷了公司「政權」的更替,經歷了兩次重組和上千萬美元的海外融資,經歷了身邊的領導由同甘共苦到剛愎自用的性格轉變――出於種種原因,在公司上市前半年,我又離開了,放棄了看上去「唾手可得」的價值數十萬美金的「期權」。 「金錢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那是一種幸福。 我一點也不後悔4個月前的選擇,因為這次選擇已經被證明是正確的,我在現在這家公司感覺到非常的幸福,我正在按照自己的設想在向下一個目標進發――我希望自己能從財務專業管理向空間更廣闊的綜合管理領域拓展。完美的人生和暴風雨的洗禮是一對弈生兄弟,那麼,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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