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你怎麼折騰，那一條路都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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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躺平
萬曆十五年是明朝歷史上一個平平無奇的年份，但六位歷史人物的命運卻已經註定。
這一年，萬曆皇帝剛剛24歲，卻已經當了15年皇帝，他受益於制度也受制於制度！他之所以能以幼年之身坐穩皇位相當明顯是受益於制度，但立儲問題卻又引發了萬曆與制度的對抗。
作為一個人，他有着自己的情感和偏好，他愛自己和鄭貴妃所生的老三常洵。可是作為皇帝，制度要求他立長子常洛為太子，他不服氣，他想反抗！卻沒想過他的反抗其實是在攻擊（包括自己在內讓所有既得利益階層得以受益的）統治基礎。一如後朝的光緒變法，統治基礎受到衝擊引發了文官集團的劇烈反彈，心灰意冷的萬曆採取了「躺平」的對策。
他選擇了自我放逐。
張居正遭清算
三年以前，曾經顯赫一時的前任首輔張居正已經被抄了家。張居正受到攻擊的真正原因，大約並不在於他死後被揭露出來的兩面性。說一套、做一套、陰一套、陽一套早就成了當時社會普遍接受的正常狀態，如果真的會因此受到攻擊估計99%的官員都得被抄家吧？
張居正遭到攻擊的真正原因，是他有心清除積弊：
1）制度性改革會衝擊統治基礎,會損害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既得利益層利益，能選嗎？
2）非制度性改革修修補補想儘快出現效果，只能選擇高壓加權術。
高壓之下必有反彈，張居正遭到了清算！
海瑞殉難
朝堂上滿口仁義道德，朝堂下一肚子私人利益，幾乎人人如此官官如此。不貪圖私人利益者鳳毛麟角卻並非沒有，著名大清官海瑞就是其一。
海瑞在民間記憶里是敢於對抗權勢的英雄，但在皇帝和同僚甚至在自己的妻子眼裏，海瑞卻像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話，一個不切實際的道德符號。他拼盡全力卻不知該打向何方！
萬曆十五年他死了，死得很慘！他的家人早已先他而去，僅剩二十兩白銀連自己的葬禮都無法應付！
將星隕落
這一年將星隕落，戚繼光也死了！
作為一個為大明立下卓越功勳的將領，將星隕落乍聽起來似乎會是件舉國哀悼的大事！
但事實上，戚繼光死得毫無聲息。三年以前他就被革職，朝廷甚至不給他發放俸祿，這讓他連請醫生的錢都沒有！在貧困和迫害雙重折磨下，戚繼光得病，不久病逝，朝廷得知後也沒給他任何恩恤！
一代將星淒涼謝世！
2
張居正的繼任者申時行試圖充當和事佬，調和皇帝和文官集團之間體制性矛盾。申時行推廣誠意的方式是不停地舉行禮儀和講書，並希望皇帝以身作則重塑統治根基！
但道德標杆立的太高就變成了假大空！聲嘶竭力講一些不着邊際的話、用着一些假大空的禮儀、再加上人事鬥爭？申時行試圖化解制度性矛盾就像個笑話……
兩頭討好變成了兩頭不討好，申時行難免下台的命運！
萬曆十六年，為了尋求思想上的自由，李贄剃度為僧。李贄12歲就寫出《老農老圃論》，把孔子視種田人為「小人」的言論大大挖苦了一番，對被封建統治者奉為金科玉律的儒家經典和孔孟之學進行了猛烈抨擊。李贄最痛恨維護封建禮教的假道學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衛道士、偽君子。指斥道學家們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假道學，「陽為道學，陰為富貴，被服儒雅，行若狗彘」。作為一代思想家，李贄具有強烈的反傳統理念。他在社會價值導向方面，批判重農抑商，揚商賈功績，倡導功利價值。
以現代眼光回頭去看，李贄的思想明顯更符合商品社會的發展大勢，但卻不符合明朝的統治基礎！
不久之後，他被控告「邪說惑眾，罪大惡極」，下錦衣衛獄，自刎而死！
03
無論是勵精圖治還是安於享樂，無論是貪污舞弊還是廉潔奉公，無論是極端保守還是極端進步……他們有的身敗有的名裂，有的則身敗名裂……那一條路都是死路……
究其根本，說一套、做一套、陰一套、陽一套，早就成了當時社會普遍接受的正常狀態。朝廷上滿口仁義道德，朝堂下一肚子私人利益。當虛偽變成了正常，那么正常就不再正常。國家制度也是這樣，制度規定是陽，實際做法是陰，什麼都是兩張皮……
連關係重大的稅收制度也是如此，稅收來源與財產佔有情況嚴重脫節，根本執行不下去，財政赤字越來越多……財政不足又逼迫張居正進行改革，張居正改革卻又不敢也不能觸及根本性制度問題……於是只能運用高壓和權術，卻又導致了反噬……戚繼光整頓北部邊防耗資巨大，這需要他跟張居正的私人關係加以維持，這又逃不掉結黨營私的指責……海瑞堅持要把別人掛在嘴邊的教條變成現實，最終發現自己跟現實格格不入……申時行力圖在結構矛盾中兩頭討好，卻發現自己變成了兩頭不討好……李贄試圖找出一種表裏如一的生活方式，這種生活方式深具系統性改革創意，卻因衝擊了統治基礎而被清除……某些時刻，越努力死的越難看……
教育當然要積極正面，只談陽面。在這樣的情形下，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一旦觸及社會的陰面，那麼就離崩潰不遠了。萬曆的世界觀大概就這麼崩塌了，但崩塌的顯然並不是萬曆一個，張居正、申時行、戚繼光、海瑞、李贄……最終他們殊途同歸，集體崩塌……
萬曆十五年和其他年份一起，構成了一個沒有希望的年代，大破產時代！
那是系統破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