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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發生的中國中產階級消亡史 海底撈的現況

——海底撈的現況 是正在發生的中國中產階級消亡史

海底撈離我剛下的這個電梯有近乎一整個商場對角線的距離……也就是說,海底撈的拉客,已經要從這麼遙遠的地方開始了。吃海底撈的人消失了,或者說,正在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而這個群體,正是我們國家曾經一度蓬勃發展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一位海底撈辭職了的小哥偷偷跟我說:你知道嗎?我們的老闆已經悄悄捲款潤去新加坡了。

「先生,您是要吃海底撈嗎?」

還沒完全下電梯,大老遠我就聽到了海底撈工作人員熱情地招呼,看見了他口罩都擋不住的熱情洋溢的微笑,宛如這有些昏暗樓層里的一束光。

我突然覺得有些恍惚,因為一家購物中心我很熟悉,海底撈離我剛下的這個電梯有近乎一整個商場對角線的距離……也就是說,海底撈的拉客,已經要從這麼遙遠的地方開始了。

「你們……今天要排多久?」我問,畢竟印象中這家海底撈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排隊,甚至在半夜12點,我都見到過因為早一個號晚一個號在店門口吵起來的顧客。

而在這兩位顧客旁邊,是眼裏帶着三分焦慮,卻另有七分自豪的海底撈工作人員,畢竟顧客激動的情緒背後,就是他們生意的絕對火爆。

「不排隊的先生,您現在過去馬上就可以吃。」看我真的可能要去吃海底撈,這位店員越發熱情了,甚至我感覺到他的喉結都開始有些非常規顫動,想來可能是準備一會兒不管我過不過生日,都給我來上一段生日神曲……

「噢不是,我是來買東西的。」我趕忙解釋。

「沒事沒事,先生您來買什麼,這裏我熟,可以告訴您怎麼去。」店員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可臉上的職業微笑還是一點不減。

我胡亂說了個店名,有點逃似的離開了這位熱情的店員,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彎過去看了看這家曾經每天都排隊排到地老天荒的海底撈……

果真如那位店員所說,這家海底撈在工作日的晚飯點依舊沒有排隊,不僅沒有排隊,甚至還有許多空餘的桌子和閒置的人手……

以至於大部分悶頭吃的顧客只要一抬頭,就立刻能吸引來不少於三個店員的熱情問詢:先生您需要什麼?真能把人鍋里夾起的肉再嚇回鍋里。

所以海底撈的服務質量沒有變,還是一如既往地做到極致,讓顧客能體會那種做回媽寶的快樂。

至於海底撈的菜品,那自然也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中上水平,算不上多好吃,但也絕對不難吃。而且這些年海底撈精益求精的品控,也真的已經做到了不管大江南北,不管什麼時候你去吃海底撈,味道都一個樣。

所以變化的只能是:人。

何為中產階級

吃海底撈的人消失了,或者說,正在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而這個群體,正是我們國家曾經一度蓬勃發展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

 

 

因此我們不難發現,中產階級其實本質上並不是一個數學概念,而是一個心理概念。

當你想着「我明早就要仗劍走天涯!」的時候,你就是中產階級,而當你的思維變成「仗劍走天涯的人難道不需要還房貸嗎?」的時候,你就又變回了一個平民。

所以為什麼是中產階級最喜歡吃海底撈,或者說以海底撈為代表的這種都市精品快餐呢?

因為海底撈所提供的整個完整的火鍋體驗,正好滿足的就是這群人心理需求:

五分情感+尊重:你進來就是家人,進來就能當爺,所有人都對你無比親切,萬分尊重。

五分自我實現:在這個繁華但冰冷的都市裏,你可以轟轟烈烈地過個生日,體驗一把「我一哭全世界跟我一起流淚,我一笑全世界跟我唱歌」的巔峰體驗。

至於吃什麼,吃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吃飽,這根本不在需求列表裏,只要別難吃到你覺得自己不被尊重就行,所以你會發現即便海底撈火鍋的正宗性被詬病了這麼多年,你也沒見對他的銷售額有什麼影響。

人家來海底撈,本來就是來當爺的,不是來吃火鍋的。

所以你說海底撈貴嗎?比起農貿市場裏的生鮮菜肉來講,當然貴得離譜,貴到你也想開一家火鍋店體驗一下這種把每個進來的顧客都當牛宰的快感。

但比起他提供的這種帝王式的服務來說,那可便宜到家了,畢竟沉浸式劇本殺一個人一個本就要好幾百塊大洋,還不管飯。

中產階級都去哪兒了

所以,海底撈的日漸蕭條,背後的本質也就是:越來越多的人,不想裝爺了。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一大部分人不想當爺了,而一小部分人,已經成爺了。

而這一切變化的發生,根源自然也就離不開這兩年經濟經歷的過山車:從去年下半年都以為的「塵埃落定,百廢要興」到今年的「塵埃滾滾,百廢真廢」,中國的幾乎所有行業都被歷史的車輪無情地碾了一遍。

其中大部分行業自然傷筋動骨,比如各種實體消費品、旅遊、餐飲,衣帽鞋襪,那你真就聊一個就能收穫原來聊一個行業的悲情故事。

就以我朋友圈一位原本專做境外高端定製游的小姐姐為例:

[page]我親眼看着她的朋友圈從原來曬各種名牌包包/國外高檔餐廳,變成大力弘揚中國游不比境外游差,變成賣紅酒奶粉,變成賣柑橘雞蛋

而就在前兩天,在我的一臉震驚中,她的朋友圈開始出現了三無減肥藥、中老年保健品和男性大力丸……

這感覺就像親眼見證着一個豪門貴婦怎麼被迫一步步走入民間,怎麼一步步變賣家產,怎麼一步步……隱入塵煙。

即便我曾經因為各種原因不怎麼喜歡這個小姐姐(可能是認識她的時候我太窮了吧,覺得她太刺眼),但對她與生活的這整個掙扎過程我依舊興不起一點幸災樂禍的念頭。

畢竟她已經是為數不多還在用力掙扎的人了,她雖然做了大量她當年自命不恥做的事情,可更多的人已連塵煙,都難見了。

對於包括小姐姐在內的,塵煙化了的這部分人,他們的需求出現了明顯的退行,什麼要被愛?什麼要被尊重?什麼天邊的月亮?我不需要!我只想知道明天的六便士,今天去哪裏能扣出來。

貴婦人都上街賣大力丸了,貴公子們送送快遞,跑跑滴滴,沒事再在被動居家期間給自己加練一個輕斷食,沒毛病。

於是在他們的眼中,海底撈原本萬金難買的用戶體驗光環褪去,剩下的印象就只有:你們家的一盤牛肉,別家38,你們家58,搶錢啊!

當然,這兩年的特殊日子,也讓不少人一飛沖天。

比如從事幾乎所有防控上下游相關行業的(以下簡稱某某行業),比如從事所有新能源車/晶片上下遊行業的;比如在Web3.0這個全球賭場裏壓中了雙色球的,以及某行某業到底掙了多少錢,沒人知道。

我當然也沒有條件能知道這麼高度機密的數據,只是我一位做房地產的朋友前些日子吃飯的時候跟我說:

黃老師啊,我發現某某行業真的很掙錢。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因為我發現我的一個客戶最近突然變得特別好說話。

以前要加個預算,要改個設計什麼的找他,十個裏面九個他有問題,剩下的一個即便他同意,預算上也要三砍四砍,而且動不動就要他們工程隊自己墊資先干,真是葛朗台想拜師學藝,黃世仁振臂高呼內行。

順帶說一句,這位大哥平時生活也摳搜得很,最愛帶家裏人吃的就是海底撈。

結果最近,這位大哥變得特別好說話,不管什麼改動報上去,他都是好好好,我沒意見。

起初我們以為這位大哥是不是良心發泄,半夜夢到自己因為太摳被放到狗頭鍘上了。

結果後來才知道,大哥原來投資了某某產業,現在那個產業一周的利潤就這個房地產項目全周期的利潤,那他當然啪的一下就不上心了。

我有點酸酸地說:你們這個是小項目吧?

我的朋友臉色一正:我們這個項目總投資3.2億。

所以對於踩中風口的這群人來說,海底撈的這點附加價值,他們已經看不上了。

畢竟海底撈服務再好,硬件條件在那擺着,火鍋這個餐飲形式的上限在那擺着,服務員也大都不會講法語英語或者古希伯來語,所以真要上大台面,它還不夠格。

因此這幫真成了爺的人,自然也不去海底撈了,他們要去那些人均1000以上,甚至要充值個十幾二十萬才能達到准入門檻的私人會所去怒刷一波自我實現感。

順便說一句,今年在中國的各種一線奢侈品(LV/迪奧/香奈兒之類),價格全面暴漲了超過50%,個別單品漲幅甚至超過100%,這背後的原因我想你也看明白了:

因為他們原本的很大一塊目標用戶,中國的中產階級,正在消亡。那定價方面也就不要考慮他們能不能跳一跳就買得起了,而直接考慮富豪階級能不能買出身份的尊貴感吧!

某種意義上海底撈沒有像一線奢侈品那樣放棄中國的中產階級,也因此,這家火鍋,他正慢慢涼了。

時代洪流里的自處與修行

若說這兩年的大起大落給我帶來的感覺是什麼,總結四個字:不講道理。

行業的興盛,不講道理,行業的衰敗,也不講道理。

一飛沖天的禽類里,有雛鷹,有鸞鳥,可也有大量不知哪裏擠上來的野雞野鴨。

而在懸崖邊苦苦掙扎的,有飽食終日難經風雨的野豬,有傷痕累累本就岌岌可危的細狗,可也有曾經威風凜凜要振一國雄風的虎豹麒麟。

大家在無理由地來來回回里,都覺得身心俱疲,因為不知何時,無常,已經變成了我們的日常。

就像某地的健康bao:念所致,彈窗起,打熱線,無人應,教你什麼叫「人生終要會言棄」。

就像某座魔幻的城市,有些人今天叫你上街擺攤,明天就因為違法經營罰你個傾家蕩產;接着後天又苦口婆心地來到你家門口說:快上街啊,支持支持我們工作啊~

你想着這鴻門宴我不能去,於是推脫說:不好意思啊,沒人買單,生意難做。

他們轉身就對着整個城市大罵:你們這群混蛋,惡意不消費!拖垮我國經濟!

他們的聲音在城市上空盤旋,很快消散,其實也沒有幾個人聽到。因為在時代的洪流面前,個體的力量顯得史無前例的渺小,他們也都慢慢明白:

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被無意義的道德與情懷所束縛,儘快擠到那些還有飯吃的餐桌上才是硬道理。不求着別人來救自己,才是最好的自救。

就像海底撈,以前是覺得有事沒事總得去吃一次,聽聽生日歌,享受一次帝王般的服務,這樣的生活才有意義,奮鬥和努力才有方向。

現在想想,在家裏自己點根蠟燭,耳機里放一遍海底撈的生日神曲,只要你認可,帝王的生活不也就這樣?乾隆是帝王,溥儀也是嘛……並沒有什麼差別。

所以也只有這最後的人的自由,才是對抗這一切無常的終極武器:我選擇幸福,所以我幸福。

就像是推着石頭上山的西西弗,就像是蹲在監獄裏等着被槍斃的莫爾索,就像是一位海底撈辭職了的小哥偷偷跟我說:

你知道嗎?我們的老闆已經悄悄捲款潤去新加坡了。

這消息真假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們都做了我們的選擇,而中國的中產階級,選擇了消亡,而這一切,也只能是最好的安排。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方尋

來源:黃河清說商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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