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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天真萬歲

你是否曾摘錄過這樣的句子?

「你若愛,生活哪裏都可愛。」

「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

「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都小了。看淡世事滄桑,內心安然無恙。」

這些治癒人心的話語,其實都出自於同一個人——

豐子愷

很多人印象中的豐子愷,是課本上的慈眉善目的老者。

銀須飄飄,鶴髮童顏,眼神里閃爍着和善的光芒。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如此溫柔而乾淨的文字。

《春琴抄》的作者曾評價豐子愷:

「如果現代想找陶淵明、王維這樣的人物,那麼就是他了。

他在龐雜詐偽的海派文人中,有鶴立雞群之感。」

豐子愷的一生,經歷過戰火紛飛的歲月,也捱過暗無天日的時光。

但他始終沒有被戾氣所沾染,也沒有被世俗所同質化。

他的內心,始終保有着一方純白的角落。

在那裏,他畫畫、做夢、寫詩,從容不迫,溫良之至。

也正是這樣的性格,讓他走過時間的洪荒,內心依然澄澈如初。

一身孩子氣

說起豐子愷,必然繞不開他的畫。

因為畫裏洋溢着濃濃的童趣,所以時至今日,豐子愷的畫,依然廣泛出現在孩子們的課本上。

他畫兒子瞻瞻,把蒲扇當做車輪,玩得盡興之至;

他畫女兒阿寶,把鞋子脫下來穿在凳子上,假裝「凳子有四隻腳」;

他畫放學歸家的孩子,摘了荷葉做帽子;

他畫吵着要月亮的孩子,是李白詩中的「欲上青天攬月」;

他還畫靜物,在他的筆下,花瓶、蒲扇、茶杯,都有着笑眯眯的臉。

著名美術史家陳傳席曾評價豐子愷的畫:

「形可學而得,氣不可學而得。豐子愷畫中的清氣、逸氣是最難學的。」

正因畫中充滿了童真和靈氣,豐子愷被譽為「國漫之祖」。

而在生活中,豐子愷也是個十足的「孩子王」。

他會在聖誕節時,等孩子睡下,然後在他們枕邊放禮物,假裝聖誕老人來過;

也會把買來的櫻桃,一顆顆掛在枯死的櫻桃樹上,等孩子們回家時,「摘」給他們吃。

豐子愷之所以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呵護孩子們的童心,不讓他們期望落空。

閒暇時間裏,豐子愷還愛和貓玩。

他有個知名的頭銜——「貓奴」,最多的時候,家裏一共養了五隻貓。

幾隻貓膽子賊大,不僅經常跑到豐子愷肩上、頭上撒歡,還時不時偷東西吃。

可豐子愷不但不生氣,反而和太太說,貓之所以會偷吃,一定是油水太少,只要把它們餵飽,貓就不會偷了。

在豐子愷的強烈建議下,家裏貓糧的開銷,足足增加了三倍。

五隻貓也因為主人的「厚待」,個個膘肥體壯,走路帶風。

除此以外,豐子愷也是個十足的「吃貨」。

各種犄角旮旯的美食,都被他研究了個透。

他喜歡吃瓜子,雖然擔心磕壞了牙,但總是「吃而復戒,戒而復吃」;

也喜歡吃螺螄,拳頭大的螺螄肉,切碎加入醬油,對他來說,是「甚鮮」的美味;

豐子愷最喜歡吃蟹,他每次吃蟹,都吃得乾乾淨淨,殼裏絕不留一點蟹肉。

豐子愷女兒曾問爸爸:煮蟹不是件很殘忍的事嗎?

豐子愷嘆口氣:「口腹之慾,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常聽人說,愛吃的人,也一定是熱愛生活的人。

豐子愷就是如此,他愛吃,愛玩,愛孩子,愛動物,仿佛世間諸事,都能勾起他濃厚的興趣。

巴金曾說:

「我的腦子裏有一個豐先生的形象:一個與人無爭、無所不愛、一顆純潔無垢的孩子的心。」

因為眼中有愛,所以誠覺萬物可親;

因為心思純淨,所以常感諸事勝意。

一個人幸福的根源,也正在於擁有這滿身的孩子氣。

一顆赤子心

或許有的人會問,豐子愷先生溫和可親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

或許,這要追溯到他小時候。

1898年,豐子愷出生於嘉興桐鄉。

悠悠的運河水,從這裏穿城而過,滋養出美麗的景色,與純樸的民風。

散文家俞平伯評價豐子愷:

「自小便被包圍在脈脈的溫情中,這種溫情浸透在他的性格里,使他總是以溫柔、悲憫的心,來看待事物。」

[page]16歲那年,豐子愷到杭州讀書。

在那裏,他遇到了影響了自己一生的恩師,李叔同。

在豐子愷印象中,李叔同的性格「溫而厲」,非常受人尊敬。

有一次,豐子愷和訓導主任發生衝突,鬧到了學校那裏。

校方當即召開會議,打算上報教育廳,開除豐子愷。

關鍵時刻,是李叔同先生據理力爭,才保住了豐子愷的學籍。

風波過後,李叔同把豐子愷叫到辦公室,對他說:

「士之致遠者,當先器識而後文藝。」

一個想要有長遠發展的人,必須先培養氣量和見識,再專研才學技藝。

這句話,讓豐子愷銘記一生。

他也從此明白,比真才實學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品格。

抗日年間,豐子愷的故鄉被炮火侵襲,很多鄉親都被流彈炸死。

悲憤之下,豐子愷提起畫筆,決心把從明代以來日本侵略中國的歷史,全都畫出來。

「空襲也,炸彈向誰投?

懷中嬌兒猶索乳,眼前慈母已無頭,血乳相和流。」

畫家筆下血肉橫飛的慘象,即使我們今天看上去,都覺得觸目驚心。

1937年,豐子愷帶着家人們,開始了逃亡之路。

家裏的萬卷藏書、珍奇古董,他全都沒有帶,只帶了那本自己沒畫完的《日本侵華史》漫畫。

可是,登上逃難的小船,豐子愷卻失眠了。

「我畫這本漫畫不要緊,可我不能連累了家人,連累了同船的鄉親們啊。」

想到這,豐子愷內心沉痛不已。

他狠了狠心,走到了船外,把幾百頁畫稿,全都丟進了幽深的河道。

「撲通」一聲,畫稿里血淋淋的家仇國恨,從此沉入河底。

可留下的悲憫與柔軟,也成了畫家往後作品裏,最動人的底色。

流亡路上,豐子愷一路走,一路畫。

他畫自己變成天使,擋下空中的炸彈;

他畫祖國的一草一木,大好山川,那是他所展望的美麗人間。

國學大師馬一浮對豐子愷說:

「望盡力發揮非戰文字,為世界人道留一線生機。」

在那段充斥着硝煙和鮮血的日子裏,豐子愷用畫筆,為人們構築了一個充滿希望的桃花源。

沸湯長蓮花,兵杖化紅蓮。

真正的大愛,不一定得轟轟烈烈,它也可以是一種柔軟的力量,用慈悲消解陰霾,用純善迎接未來。

一如豐子愷,從未忘卻信仰,也一直堅守仁愛。

因而,他即便歷經滄桑事,也依然赤子心。

一個自在人

新中國成立後,豐子愷被任命為中國畫院首任院長。

可他卻不愛參加各種酒局,還給自己定下了「不教書、不演講、不宴會」的三不原則。

比起外出,他更喜歡呆在自己的小家裏,讀書、畫畫。

豐子愷很享受獨處的時光,他說:

我的時間全部是我自己的,這是我的性格的要求,這在我認為是幸福的。

李叔同50歲時,曾和豐子愷有個約定。

他委託豐子愷,從自己50歲壽誕開始,每隔10年,畫一冊《護生畫集》,一直畫到100歲。

關於《護生畫集》的宗旨,師生倆達成了一致意見:

「護生者,護心也。去除殘忍心,長養慈悲心,然後拿此心,待人處世。」

然而,李叔同沒有捱過62歲的秋天,就先一步離世。

可豐子愷卻一直堅守承諾,把《護生畫集》畫到了恩師100歲冥壽。

特殊時期,豐子愷被打倒。

每天,他都要遭受排山倒海的聲討,和非人的折磨。

人們在他的背上澆熱漿糊,逼着他跪下,去田地里摘棉花。

寒冬,豐子愷只能睡在泥地里,枕頭邊上,都落滿了雪花。

即使是這樣,豐子愷也依然偷偷地創作《護生畫集》。

為了不被人發現,他每天凌晨四點就會起床,摸黑寫作、畫畫。

外界的吵嚷聲,沒有污染豐子愷心中那片自由的天地,他在文章中寫到:

「既然沒有淨土,不如靜心;

既然沒有如願,不如釋然。」

70年代初,豐子愷因為患上中毒性肺炎,被准假回家。

或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年逾古稀的豐子愷,加緊創作《護生畫集》。

他把所有的藥都扔掉,以此拖延時間。

完稿時,他比原定時間,整整提前了4年。

1975年的春天,豐子愷最後回了趟家鄉。

回鄉的路旁人頭濟濟,都是歡迎他的父老鄉親。

大家和他打招呼,他笑眯眯地點頭;讓他畫畫,他也一概答應。

和煦的春風中,沒有人把豐子愷當成尚未平反的「罪人」。

此時的他,既是回到故鄉的孩子,也是笑容可掬的老人。

木心曾說:

「真正的成熟,是你在經歷過太多事情後,依然能夠將內心與這個世界進行剝離。

享受人生而不沉湎,歷經蒼涼而不消極。」

豐子愷便是這樣。

俗世的陰鷙和偏見,在他身上落了鎖,但在內心的世界裏,他始終寬廣,也始終自由。

豐子愷有一條家訓:

「去除殘忍心,常養慈悲心,然後以此心,待人接物。」

不管命運如何跌宕,他對待萬事萬物,永遠有一種天真的視角。

因為純淨,所以所見處處是風景;

因為仁愛,所以誠覺世事可原諒。

這樣的性格,浸透在他的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也成就了他筆下的恬靜與美好。

誰說人生在世,不需要這樣的真與勇呢?

痛過,受傷過,但眼中依然星輝不改,熱愛人間。

很多時候,一個人能否收穫幸福的人生,關鍵並不在於生活本身,而在於心態。

你若愛,生活便處處可愛;

你若相信,生活便處處有希望;

你若感恩,生活處處可以感恩。

天真與純善,看似是理想主義者遙不可及的夢,卻能讓人們在的貧瘠的荒原上,種出綠樹繁花。

往後餘生,願你人生有愛,心中有光,任憑光陰荏苒,心中純澈依然。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方尋

來源:十點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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