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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曉蘭:邊境小城河口,失去煙火8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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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

這是一雙38歲女人的手。指腹、關節、掌心處都是破口,泛起白皮。傷痕沿着掌紋裂開,長好的地方逐漸和舊傷融為一體。左小指差點被砍斷,傷到了筋,至今無法彎曲。這雙手觸摸過無數條魚,選、抓、稱、殺、洗、砍、裝,有時不到1分鐘處理一條。偶爾血水濺到眼睛,女人眯着眼就可以殺完。

賣魚15年,陳雪蓮不常擔心自己的生意。她給河口全縣2/3的飯店供貨,且康源老市場只有她一家魚店。直到今年2月20日,她照常進了170公斤魚,正賣著,抬頭看見一群穿制服的人,叫她「馬上關門」。

停業近三個月後,魚池幹了,注水後開始漏,一個氧氣機也壞了。5月12日早上,市場只有三三兩兩的人走過,陳雪蓮重新開門,一上午只賣出20來條魚。銀行卡餘額剩900多元,連另一個市場的人都知道,她沒錢了,向賣魚的同行借錢買菜。

家裏早已沒有積蓄,去年底,癱瘓近7年的丈夫去世,給陳雪蓮留下4個要撫養的人——兩個孩子在上學,公婆有慢性病。女兒在外地讀高中,有天想吃麻辣燙,一份18元,她打來電話問,「我能吃嗎?」陳雪蓮聽了難過,兒子還在家隔離,她繃不住時,只能趁洗澡偷偷哭一下。房貸每個月要還3千多,全家都要靠她。

在剛剛過去的三個月,雲南邊境縣河口出現陽性確診病例,一度「封城」。最近離開的大多是年輕人,或是找到了去處的生意人。如今縣城空蕩蕩的,最常見的是噴灑消毒液的作業車,水泥地上長出了野草,高高地立在街道中央。

●街道上長出野草。講述者供圖。

陳雪蓮留了下來,她也無處可去,5月重新開店,還是那一身黑色衣服。前一天在朋友圈連發了兩條賣魚預告,還是沒什麼人來,她忍不住抱怨,「光是申請開店的流程就走了10天。」

那一天,在廣豐新市場賣藥材的劉福也沒有顧客,店鋪的捲簾門只升起2/3。這是河口最大的農貿市場,但只有七八家開了門,乾貨店老闆娘愁得頭痛——本來就在低價處理存貨,每天只賣幾袋米,「志願者」還要收五元、十元的跑腿費,「本都賺不回。」劉福斜對面賣飼料的臨近中午才接了第一單,50元。

縣城不大,兩個市場相隔一公里多,是小城裏最有煙火氣的地方,河口人要買活魚、家禽只能來這裏。

省道穿城而過,以前常常堵車,多是自駕游的外地車輛。2019年的公開數據顯示,這裏的出入境旅客有600萬人次。好些北方人慕名而來,在此買房過冬。

今年2月16日,縣裏確診了1例核酸陽性和2例無症狀感染者。「聽說好像有疫情了。」包括陳雪蓮在內的很多當地人,以為過幾天就會恢復。政策隨之到來:先是「所有人員非必要不進出河口縣」「縣域內禁止跨鄉鎮流動」。實行分類管控後,多個區域的居民無法踏出家門。

在廣豐市場,賣飼料的王喜梅夫婦在店裏一住就是兩個多月——「封城」前一天下午,他們剛過完年回來,趕來搞衛生,被困在裏面。店鋪40平米,捲簾門不讓開,沒有窗戶,白天都得開燈,炒菜時滿屋子的油煙味。他們守着菜市場,很少買菜,封控後白菜從每公斤4元漲到了8元,夫妻倆常吃從湖南老家帶來的臘肉,捨不得吃菜。

床是臨時的床墊加木板。沒有桌椅,吃飯時木板架在桶上放碗筷,人坐在床上。隨身的衣服只有幾套,晚上洗了晾在衛生間,白天鋪在飼料袋上。

3月底,河口調整政策,封控區、管控區以外的人員可以申請離縣——先到酒店自費隔離7天,做3次核酸,再經過社區等多個部門審批。

市場裏的個體戶大多上有老下有小,農邨出身,一爿小店、幾平米的攤位是打拼多年的成果,好不容易在縣城立足,離開意味着前功盡棄。一個乾貨店的53歲老闆,在河口待了20年,現在四五萬的貨積壓在店裏,房租也提前交了,家裏還有車貸,兒子在讀大專,每年學費、生活費就要好幾萬。

藥材店的劉福想過回老家,但當地不願接收,而且他沒有車,即使有,個子小也開不了。他是「袖珍人」,43歲,身高1.3米,走在街上遇到摩托車迎面駛來,要仰視才能看清上面的人。

因為身高問題,他相過上百次親,都失敗了,封控期間就一個人住在廣豐市場裏。派發的物資大多是一棵白菜,一根蘿蔔,幾個土豆,有次發了一斤的豬肉,「有的吃已經不錯了」。

●解封前的河口縣城。講述者供圖。

等著

疫情剛開始幾天,管得不嚴,還能在市場裏走動,賣飼料的王喜梅去對門店裏買水果,被狗咬了,「咬的那個腳板板,痛死我了」。她問賣水果的,這狗是你的不?對方起初說「是」,一聽咬到她了,趕緊否認。王喜梅以前常光顧那裏,後來再沒去過。

這只是隔離期間攤販們細碎生活的一角。在市場裏,人們互相叫對方哥或姐,有的不知道名字,就說賣魚的、賣飼料的,或者河南人、四川人。即使有矛盾,明面上總是笑呵呵的,「壞話」只留在暗地裏說。他們關在自家店鋪里,關係算不上親密,不時打聽下彼此的情況,能增加一點安全感,「哦,不是自己一個人這樣」。

一些人在封城期間被允許營業,顧客下了單,由辦了通行證的人幫忙送貨,「滿街跑,每天賺的錢花不完」。賣魚的陳雪蓮有個親戚辦了證,日進五六千元。純跑腿也賺錢,一位在郊區開米線加工廠的老闆進了一車大米,代駕跑100公里收費1000元。

陳雪蓮打電話給工商局也申請辦證,被告知她所在的康源老市場無法辦理。2019年創建「美麗縣城」,市場遷到廣豐,攤販隨着遷走,陳雪蓮也在其中。但那邊離城中心遠,人流少,去年老市場的一個門店轉讓,她又搬了回來,不曾想如今時運變換。

但在廣豐新市場,也並非人人都能發到這筆財。商戶以前有過通行證,後來被收回,王喜梅問過「上面」,被告知「以前給他們辦錯了」。她學着打12345,對方讓她等,一等就等到解封。

和王喜梅不一樣,乾貨店老闆不去問原因,「要聽領導的安排」。也不會像別人一樣抱怨持證者有關係,不公平。為了節省跑腿費,他偷偷騎上摩托車,叫守門人拉開「紅線」,騎出去給別人裝車,被經過的工商人員看到,罵了他,再沒出去過。

從4月開始,商戶陸續可以提交開門申請。等待過程中,王喜梅偷偷嘗試過營業——有人要貨,她送到市場門口交給「志願者」。她坐在店門跟前,看到管理人員來了,馬上拉下來,人一走又把門放上去。此前她也開過門縫透氣,趁著中午管理人員下班,從30厘米開到50、70厘米甚至1米。

5月初,「無疫社區」每天每戶可以有一人外出一小時。王喜梅家的出門機會,都讓給丈夫去送貨,她就關在昏暗雜亂的門店裏。夫妻倆來河口7年了,以前一起干建築工,現在工地不好做,接不到幾個活。一天流水幾百元,她知足了,「今天的生活費不用擔心就行了」。

而關在家裏的陳雪蓮先是買菜困難,好不容易搶到的玉米硬得咬不動。然後是讀初中的兒子開始叛逆。

有次上網課時玩遊戲,陳雪蓮說要告訴老師,兒子一下抱住她,不讓她碰流動電話。兒子胖胖的,比她高出一個頭,死死箍住她的身體,陳雪蓮訓斥、求饒都沒用。她被嚇到了。以前孩子乖,每天幫爸爸洗澡、上廁所。現在,她怕孩子急了會打她,管不住了。

焦慮時,她頻繁找廣豐新市場的魚販聊天,對方說,「好是比你好一點,但也麻煩」。對方也沒有通行證,客源不多,兩人決定合作賣魚。老顧客打來電話要魚,她記下地址,在微信上轉給廣豐的同行,收入五五分。魚的利潤小,陳雪蓮每天賣幾十斤賺幾十元。對方同情她的境遇,不讓她分擔跑腿費,但偶爾因為分成的問題,也會抱怨幾句。

陳雪蓮說自己不是個厲害的女人,逼得沒辦法了,一點點撐下來。丈夫去世後,她變得話少、憂懼,夜晚躺下反覆想萬一「出事」怎麼處理。一切都圍繞現實生活展開,微信頭像是孩子的照片,暱稱加上了店鋪電話號碼。

這麼多年,她沒買過一支口紅,穿的大多是別人送的舊衣服,不怎麼收拾,有時會被買魚的小朋友喊奶奶。有天她發了條朋友圈「懷念你的肩」,在照片裡輕輕靠上丈夫的肩。以前她每天白天賣魚,晚上守在丈夫身旁,每10分鐘給他翻個身,靠喝濃茶和咖啡抵擋睡意。

●封城期間的廣豐新市場大門。講述者供圖。

邊境的風

河口的清晨,城東口岸一開,成群的越南人衝進來,前面的婦女一路小跑,高出頭的竹簍亂晃,平底鞋「啪嗒」向。她們湧向縣城的各個角落,包括康源老市場的路邊縫隙,賣自家農產品和小吃,連帶着讓陳雪蓮的魚攤也收入翻倍。

這是2020年疫情之前的事了。在河口,發財靠越南人是共識。陳雪蓮的丈夫和越南人做生意被騙,夫妻倆每天用貨車拉魚到口岸賣,幾年內又賺了回來。在口岸附近的幾條街,裝貨的自行車排起長龍,車拆得只剩骨架,裝上支架和小輪子,越南女人能獨自推動500斤的貨物。

到了夜晚,城西的越南城霓虹閃爍,按摩店的女人熱情拉拽路人。縣城主路燈火通明,貨車司機在街道旁吃燒烤。在陳雪蓮的印象里,這些跑長途的司機大多來自山東,很捨得吃,春節前總會到她店裏,買「好多好多的魚」帶回老家。

2019年,河南人劉福被吸引過來。舊照片裡,他穿着白色襯衫,面龐黑紅,臉上笑意蕩漾。他來河口找朋友,覺得這裏安逸,最重要的是,「一半的光棍在這裏找到了媳婦」。劉福離開待了十多年的北京,在廣豐市場租下20平米的小店,將當地和越南的藥材賣往 大陸。

●河口縣位於雲南紅河州東南,在縣城不到5平方公里的範圍內,有3座大橋與越南老街相連。疫情前資料圖,源自東方IC。

用積蓄在城裏買了套公寓,在此結婚生子是他曾經的希望,「越南女人多能幹呀」。很快疫情開始,河口關閉了口岸,只通行貨運和鐵路,越南人、遊客和生意人漸漸從小城消失。那時他剛開店一個多月,「『嘩』一下子,一落千丈了」,只夠交房租和生活費。同市場的其他藥材店老闆熬不住,都走了,他決定再撐撐。

口岸一帶的沿街店鋪大面積關門,有飯店的房租從6萬一年降到1萬,仍舊扛不住。廣豐市場的攤位原本有四五百個,疫情後逐年下降,現在只有五六十個。邊民互市的雙語牌子早已褪色掉漆,越南文幾乎看不見了。

「我們就像風中的小樹苗,前面的兩三級風還在晃,這次的五六級大風把我們颳得貼住地了。」劉福說。但他仍是市場裏最沉得住氣的,營業後沒有顧客,他照常開門,坐在櫃枱前抄藥材的功效和搭配,一邊寫一邊背,每次用掉一支圓珠筆的筆芯。

外出總能聽見孩子喊他「小矮人」,他心裏不舒服,但照樣出門。以前自尊心強,初中只上了一年半,個子小,家裏窮交不起學費,他就主動輟學去北京當服務生。別人干兩天就辭職,他幹了兩年當上了小經理。被人歧視,他安慰自己「就當聽見狗叫」。幸福感是啥?他自問自答道:「要學會苦中找樂。」

疫情開始後,人們源源不斷地離開河口。視頻里,私家車、貨車、大巴和看不到隊尾的人排在高速路口,每個人都拉着行李箱,提着幾個包。一位廣豐市場的商戶說,自己知道的就有幾十家店鋪關了,有的房租都不退就走,回了老家,或去深圳電子廠打工。

留下的人繼續生活。在郊區開米線加工廠的老闆,和5個工人一起困在租來的自建房裏,好些是外地人。據這位老闆介紹,他身上背着創業失敗欠下的百萬外債,現在每月支出3萬多元。2019年,他在山上租了200畝地種菜,第二年春節眼看要豐收,疫情爆發,物流停了,玉米和黃瓜都爛在地里。

去年覺得形勢好轉,他又包了地種香蕉,但找不到人管理。以前都請越南人,他們技術好,工錢還便宜。他只好接手了親戚的米線加工廠,想着先過渡下,沒想到新一波疫情又起。工人在宿舍刷抖音,他偷偷打開後門去河邊釣魚,「愁沒什麼用,總會有解封的一天,也許就是明天呢」。

河口多外省人,愛吃魚,解封後陳雪蓮的好幾個顧客說3個月沒吃魚了,即便打電話買過,拿回來也臭了。住在廣豐市場附近的一個居民估算,封城時1顆雞蛋要2元,蔬菜大多是每公斤7塊錢,買一次菜就花幾百元。在人均工資兩三千的小縣城,不少人抱怨,「老本都要吃光了」。

就醫也是普遍的難題。3月,這位居民80多歲的母親摔斷了胳膊,從鄉下拉到縣醫院,因為防控要求,不能做手術,就安了個夾板,開了點止痛藥。他家到醫院只有幾分鐘車程,也沒法過去看。他的父親生活不能自理,老人有次便秘、牙痛,要買敗火藥,藥店關門,醫院說一次只能開一盒。回憶起來,他聲音提高,連連罵了幾句粗話。

但即使不滿,他們也鮮少公開在網絡上發聲。朋友圈發的多是政府公告,孩子的網課,陽台上種的菜,或是自我鼓勵的文案。偶爾羨慕一下馬關縣,同樣有疫情一個月就解封。

●2020年8月,雲南紅河寂靜的河口口岸。圖源自視覺中國。

「再忍一忍」

煙花是從深夜開始放的,在城裏各個角落升起,綻開。到了清晨,有小區門口點燃了長長的鞭炮,落下一地紅色碎屑,濃煙里最先衝出來的人拿着禮花,或敲鑼打鼓,扭秧歌。

5月13日晚,陳雪蓮收工後,騎車沿着省道閒逛,看到路上都是人和車。最多的是摩托車,大家什麼也不干,就慢悠悠地四處轉,即使戴着口罩,也看得出很開心。陳雪蓮想,畢竟還是有人找不到去處,留在了河口。

解封的消息突然發佈,朋友圈瞬間「炸」了。13日一早,康源市場的水果攤前人來人往,生意比過年還好。在廣豐市場,劉福開門一個小時就賣了3斤三七粉,是前半個月的6倍。就在頭一天,市場還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行人,靜得能聽見鳥叫聲。

解封後幾天,劉福的生意都不錯,老年人湧進來補購保健品,有顧客要出門打工,臨行前來買藥材。但他不打算再進貨了,說人都走了,生意不會長久。他降價10%處理,覺得按照這個形勢,下個月就可以回老家。娶媳婦的事情暫時不想了,「沒錢連狗都不跟你」,他笑着自嘲,說比他個子高、長得帥、有錢的男人,找不到媳婦的都很多。

對面乾貨店的老闆也說處理完存貨就走,去江蘇當保安。隔壁的王喜梅想回湖南老家,在縣城找個超市收銀員的工作,每月小几千元,至少能陪着從小住校的孩子。

解封當天,陳雪蓮發現自己進的貨少了,七八十公斤的魚一上午就賣完。養殖戶送來的魚長大了,變成了三四斤一條,烤魚店反而不好用,「小的都沒有,煩得很」。她的語氣難得輕快起來,聲音也大了。

陳雪蓮覺得終於盼到了,隔離在家期間,她常徹夜失眠,受不了時就看電視劇和小說,逼自己想開心的過往,甚至在腦海里杜撰沒發生過的好事。以前丈夫生病,她開車去廣東進貨,技術不熟練,就把丈夫抱上副駕駛座上,聽他口頭指揮。「要活下去,自己都垮掉怎麼守護老人孩子。」她反覆告訴自己,疫情影向的不止她一個人。

5月16日,解封第3天,河口又公佈了一例無症狀感染者。慶祝解封的鞭炮紙屑還未打掃乾淨,居民又馬上開始囤貨,廣豐市場的菜被搶光,商戶們再次沮喪,「快瘋掉了」。當天上午,雖然大批的人湧進來買東西,但人流去得也快。

●5月16日,河口人騎着摩托車到市場囤貨。講述者供圖。

這次沒有封城,火車沒停,高速口沒封,申請離河的手續也比之前簡單了,但存貨還沒處理完,很可能比預期時間更長,他們再次留了下來。

王喜梅的丈夫不願走,勸她「忍一忍,再忍一忍」。原本夫妻倆在郊區承包了兩塊池塘養魚,沒想到好幾次要收魚時,就漲大水,還衝倒了看魚的小屋子。她仍舊笑呵呵的,「什麼工作都不好做」,說起疫情的影向,她想起被狗咬,很快把原因歸為「我今年太倒霉」。

而陳雪蓮和兒子這次被困在了市場的門店裏。流調結果顯示,感染者曾在康源農貿市場購物,很快他到訪過的地方「區域封閉、足不出戶、服務上門」。

幾天前,陳雪蓮在店裏看到過那個感染者,兩人認識,對方買菜路過,朝她遠遠笑了笑。5月16日,她一早就趕往市場,店裏放着七八百元的貨,扔不下。她以為,全城剛解封,頂多隔離3天,連續幾次核酸陰性就好了。

結果,市場外面用焊死的鐵皮圍了一圈,商戶和居民要被隔離14天。魚店再次關門,沒有炒鍋,只有個小煮鍋,陳雪蓮母子吃了幾天的掛麵和米線。樓上二層有床,未吊頂,小蟲子繞着燈泡亂飛。好在兒子變乖了,每天安靜上網課。上次大吵後,她跟兒子說,「你再這樣我跟爸爸走了」,兒子再沒玩過遊戲。

現在,她常常嘆氣,兒子一聽到就背課本上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她默默聽着,並不相信,「別人說他走了,他解脫了,我能過好,我卻越過越差」。幾天前,婆婆又扭傷腰住院了。

5月13日那晚,陳雪蓮解封後第一時間去買了兩件黑色的夏衣,打算為丈夫守喪3年。她一再想,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會這樣,想到最後,她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撐下去,她告訴自己,熬到孩子長大就好了,即使孩子也過得不行,孩子的孩子總可以。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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