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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富商:所謂內卷 不過是勢利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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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流行一個詞——內卷。

《說文解字》:「卷,膝曲也」。曲膝而跪的樣子。如果由我給內卷一個名詞解釋,我就會採用這個最原始的意思。

所謂內卷,就是大家都跪着。

所有人都跪倒在同一片土地,都對着同一個方向跪下。

對於內卷,很多人給出各自的定義,還舉了一些很鮮明的例子。

內卷最重要的原因,並不是什麼「非自願競爭」,所有人都是自願的,根本沒有誰是不自願的。

任何一個996大企業,都是一大堆人搶著去競爭工作崗位,絕不是被槍指著腦袋被迫去求職,更不是民國時代抓壯丁一樣用鐵鏈繩子捆綁着你去阿里巴巴或騰訊上班。

有些小孩子讀書是被迫的,這是事實。不僅有義務教育法,爹媽還可以用各種方式逼孩子。如果給孩子自由選擇,大多數孩子絕不會選擇做這麼多題目,上這麼多課外補習班。他們會選擇夏山學校,而不是那些雞娃學校。

家長自己受不了焦慮,逼着孩子努力讀書。看到孩子坐在那裏做題,看到他一路進名校,家長的焦慮才會稍微緩解。

以前的中國孩子讀書不需要那麼辛苦。

我小時候,每逢開學前幾天,學校老師要到村里挨家挨戶動員孩子上學。小學一年級一個班45人,到了4年級只剩下13人。因為村里人普遍認為:孩子讀書三年就夠了,會寫信,看得懂報紙,菜場賣菜會算賬,就夠用了。

村民為什麼不讓孩子多幾年書?

村民說:多讀書幹啥,你們學校老師一個個都讀書不少,還不是一個個窮困潦倒?城裏的孩子讀書那麼多,還不是上山下鄉當農民種地?陳景潤讀書那麼多,日子過得比農民還苦。

孩子早幾年幹活做生意掙錢,比讀書合算。這就是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農村人的觀點。

等到這些孩子長大了,已經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那時候有一句順口溜:「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

現在想起來,那真是個好時代,一個人賣茶葉蛋、開理髮店就可以掙錢比精英更多。這難道不是好事麼。搞導彈的也可以下班後繼續賣茶葉蛋啊。

當時流行「停薪留職」和「下海」。大量公務員放棄部門的工作,擺地攤,創業經商,或者到私營企業打工。沒有什麼階級固化,更沒有勝者通吃,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突然發財,也可能突然間一夜破產。

在業餘無線電通訊中,有一條基本道德規範:用儘可能小的發射功率通聯。功率越大,就會干擾更遠處的人。如果你加大功率,其他被你干擾的人也被迫加大功率,結果就是無論功率多大,依然是大家互相干擾,誰也聽不清。

如果太多電台發生干擾怎麼辦?不是比拼誰的功率大,而是主動改變頻率,到別的頻點去。

如果整個頻段都擠滿了怎麼辦?那就開拓新的頻率,比如短波段很容易擠滿,那就到VHF/UHF/微波段去玩。這些頻段都只能傳

社會競爭也一樣。在一個有限的領域,在同樣的維度競爭,最後是大家都累死,卻沒有效益。

商家打價格戰,結果是大家都破產。若是做成差異化,各自服務不同的客群,就可以多方受益。

這些都是簡單的道理。但是,在中國,並沒有因為人人都懂得這些道理,而改變內卷的困境。

在中國,為何會形成全社會強烈的內卷現象?

因為階級梯度。

在一個階級梯度明顯的社會,一個人只要從屬於較高階級,就可以得到各方面的好處。高層階級可以勝者通吃。

甚至「社會福利」,都被較高階級佔據。

社會調節系統有二種,一種是負反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另一種是正反饋系統——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在負反饋社會,福利是照顧底層的,比如給貧困戶醫療減免,給低學歷和低勞動技能者生活補貼。各種好處都首先照顧弱勢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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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以及大多數中國大城市,院士、教授和博士,可以享受巨額的買房補貼和安家費。有幾億身家的企業家,可以享受地方給企業家的特殊補貼。作為富人奢侈品的特斯拉汽車,不僅工廠可以享受上海一千畝地的免費廠房和幾百億的低息貸款,每個買車的人還可以享受幾萬元的新能源車補貼,以及免費得到價值十幾萬的上海車牌。而底層人日常上下班的二輪電動車和二輪摩托車,不僅沒有絲毫補貼,在很多地方甚至被限制禁止。

在正反饋社會,地位越高,得到的好處越多。一旦階級下跌一二個階層,無論幹什麼事都會困難重重。稍不努力,階級下跌,立即成為歧視鏈低端的人。

在這樣的社會,大多數人都不是在發展自己的特長、尋找最適合自己的職業、滿足自己的興趣,而是在競爭階級地位。

什麼樣的大學出來有地位,就讀什麼大學。什麼專業容易掙錢,就讀什麼專業。

內卷的主要原因,是階級地位的激烈競爭成為唯一的主流。

政府部門有一種工作,內容很簡單,就是坐在那裏校對一下別人遞交上來的幾樣東西是否和列表上的一樣,然後蓋個印章,寫個收據,類似於郵局和快遞員那種。理論上講,完成這項工作不需要太高的學歷,讀過三年小學的人都可以勝任。

但是,這樣的工作會有幾十人上百人去競爭。去報考的不僅有名校本科生,還會有碩士。

即便這份工作完全用不到他們大學裏學的那些東西,甚至不需要初中的知識,但是它代表一種階級身份,比在福建晉江某個鞋廠流水線工人地位要高很多——雖然二者的工作性質和能力要求並沒有啥區別。

即便乾的工作並無區別,但是全社會都會指望自己的孩子在政府辦公樓里蓋印章寫收據,而不是在晉江鞋廠流水線上蓋合格印章、貼QC標籤。

所謂內卷,就是一大群人寒窗苦讀16年或更久,再花2年時間考公務員,就為了取得那份只需要小學三年級水平的簡單工作——我敢說,我那些讀完三年就退學的小學同學都可以完成這樣的工作。

如果競爭不到這樣的工作機會,或許那些擁有碩士和學士學位的人會去做送外賣和快遞的工作。

為什麼他們不去做可以發揮自己專業優勢的工作?

沒有哪個企業不想招人才。私營企業主做夢都想找到幾個人才,打造出高端的產品,創造出一個大品牌來。但是,很遺憾,大多數人只是擁有學歷和學位而已,真正需要他們做需要技術含量和高智商的工作,他們做不了。

他們找不到工資更高的工作,是因為即便在他們本專業領域,也創造不出比當快遞員更高的價值。

老闆是只會算利潤的:僱傭你,創造的利潤如果不能超過工資成本,就不會僱傭你。

諸位若是翻開族譜,看到的都是記錄祖先豐功偉績的事。祠堂里供的,大多數當大官的祖先。很少會在族譜里記載這樣的事:第xx代祖先非常幽默有趣。

翻開史書,都是帝王將相爭權奪利的事。

即便是校慶,你看到的也是一大群知名校友的宣傳:當大官、發大財、有博士學位和教授頭銜、拿xxx特殊津貼……

至於那些階級地位低的校友,都不好意思參加同學會。

這麼多年過去了,勢利依然沒變。階級地位的敏感性甚至演變出知乎風格的自我介紹:本人畢業於中國前10的大學,本校專業排名全國前3,如今在阿里巴巴級別P8……

上世紀八十年代那種擺地攤、做深圳流水線工人收入比公務員高几倍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

大批公務員紛紛辭職下海去工廠打工或擺地攤的日子,更是遙遠得像歷史神話故事。

價值多元的社會,可以減少內卷。

所謂價值多元,是多種思想都是被容忍的,各種生活方式都被接納讚賞,每個人都創造自己喜歡創造的,每個人都享受自己的成功喜悅,成功不再被定義為階級地位,而是自我欣賞和自我實現。

我曾在新加坡遇到一個日本流浪藝人,他的理想是當藝人走遍各國,於是他辭去大公司的管理職位,鑽研和發明各種奇怪樂器,在全球各地擺地攤流浪賣藝。他說在全世界幾十個國家,在新加坡是懂他音樂最多、認同他生活方式最多的國家,所以他多次來新加坡。

看似嚴謹而傳統的新加坡人,非常能理解多元價值的理念。

在新加坡的大學裏,有一點與中國、美國有所區別:所有的專業里都有全A的高分學生,而不是優秀生只會去那些「有前途」的少數專業。

在新加坡之類的國家,種族多元,信仰多元,文化多元,即便是同一個班級的小學生,也可能說七、八種不同的語言,五、六種不同的宗教信仰,從小看各種語言的互聯網,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更容易接受多元的價值觀。

一個淡化階級的社會,才可以減少內卷。否則階級會成為凌駕於一切價值之上的力量,一切內卷都為了階級競爭。

沒有人因為你畢業於全國排名前2的學校而把恭維你,沒有人因為你是大官而對你點頭哈腰,校慶會上不再有「著名校友」的展覽櫥窗,代之一「為校慶做義工者名錄」。

地方政府再不會有「引入人才補助基金」,因為既然是人才,本來掙錢就比普通人容易,幹啥還要給你錢?企業若是引入人才,本來就是得到好處,為啥還要再拿額外補助?至於「人才住房計劃」,更成為一種笑話。那時候只有「弱勢群體廉租房」,那些低學歷、找不到工作、經常失業的底層人,才能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醫院的住院,也只給住願意住十六人一間的廉價病房的窮人。住VIP病房的人連醫保都不能報銷,只能完全自費。所有人的公積金、社保醫保都完全平等。任何人都可以買任何地方的房子,也可以考到全國任何一個學校去讀書,而不受戶口和學區房的限制。

若一個人炫耀自己的金錢、身份和地位,會被視為毫無教養的鄙俗人,成為大眾歧視鏈的下端。

或許,那時候的人們不會因為階級壓力而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各種追求,更追求內心的信仰和樂趣,才會逃離內卷困境。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李廣松

來源:南洋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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