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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優:我真的有「慫樣」 頂多還能再演十年

葛優,你從來沒什麼緋聞,奇怪啊。」葛優:「要不就是沒有,要不就是藏得深。」

  採訪 / 胡赳赳 張丁歌

  「清醒,清醒,應該清醒。」葛優一本正經地說,仿佛庭審一般。在被問及「聽了這麼多年讚揚你沒膩味麼?」

  影帝外強中乾、虛而不弱。說自個兒「其實我做的還不夠。我現在有的時候還不夠靜,有時人倒反而安靜不下來,好像有好多事兒。」葛優琢磨的樣子像是犯渾、找抽。他接受採訪的表情,就要一德藝雙馨的人民藝術家。

  對於媒體與公眾對他的評價,葛優連聲點頭:「在乎!但不是在乎到某種看了以後就怎麼着了似的。」他認為他們都懂自己,「有的比我還說得好。說得准。有的分析的還挺透的。」

  11月12日晚,一個慫慫的、說話不緊不慢的、其實還有點結巴的葛優坐在我們面前。

  我和凱歌聊得最長

  新周刊:你今年一年拍了三部戲。馬上就是你的年底「個人影展」了。

  葛優:趕上了。三部戲整整一年。去年的9月下旬在《子彈飛》開的機,中間拍了《趙氏孤兒》。又是《非誠勿擾2》。今年10月3號,在北京,《非誠》停的機。小剛這戲是最早定的,《子彈》這個戲呢,是最開始拍的,《趙氏孤兒》是在中間,是在這兩個戲都有了之後才出現的。

  新周刊:你跟這三個導演合作拍戲過程中,哪個導演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最長?

  葛優:應該是姜文。老在一起住,在廣州四個月。但是凱歌,我們不住在一起,除了拍戲現場平時見不到。但我感覺聊的時間,好像凱歌長。比如凱歌,之前已經18年沒見了。第一次合作的《霸王別姬》,中間屈指可數的那麼幾次。這次再見他的印象,我現在還有。我們其實就約在他工作室見,約的是3點鐘,我進屋,「凱爺」在一張桌子的頂頭坐着等我,有點正襟危坐的意思。感覺興高采烈,要說一件大事。那天就說了兩個多小時,劇本沒看到。他口述了《趙氏孤兒》這個故事,講得特別生動。

  新周刊:是他的講述本身打動了你?

  葛優:講述。他講述這個劇本就已經打動了我。還有凱爺做事那感覺,你說形式也好,還是說他那陣勢也好,有一個什麼詞叫什麼?氣場。他往那一坐,讓你覺得這事很重要。當年《霸王別姬》只有十天時間,超不過半個月。那天我跟人回憶也說,頭幾場戲凱爺特別高興。比如有場戲是在一小屋裏,進屋以後,我把衣服扒了,坐在那跟張豐毅說:「喝點花酒去。」我記得拍完以後,凱爺就說:「有點意思了」。我呢,還特重視拍戲這前幾腳。如果不行,我就會不自信。

  新周刊:這是你18年前的狀態?現在還會這樣麼?

  葛優:現在我還是一樣,每個都是。有的呢,可能導演會安排先拍一些不是特別重的戲,這回其實也是。《趙孤》最早的戲是在桌子那弄完藥後,過去給人配藥,然後又拿尿布。這麼一段戲,也「遭到」凱爺的表揚,確實給我很大自信。他老說「接地氣」。其實他啟發你的時候只說:演一個父親、演一個男人,沒說別的。演父親很具體,會容易一些,你說演「這個人」,就不知道怎麼演了。

  我有「慫樣」

  新周刊:「凱爺」說了一句:「葛大爺」是中國男演員裏面肢體語言最有戲的人。

  葛優:其實我作為演員來說,我對形體是特別不自信的。從那個桌上弄完藥以後,往裏屋走一撩帘子的那個,他說你現在的感覺是很幸福,要跟後面有差距,現在要有幸福感。幸福感體現在那呢?就那麼幾步,也沒有多麼刻意地去找這個形體。人高興的時候容易抬頭挺胸。人鬱悶的時候一定是垂着的。就用了抬起來,挺一點的,沒什麼。可能凱爺覺得我這兩下合了幸福感這「轍」了。

  新周刊:其實我是喜歡你身上那股「慫」樣。那個慫吧,不是真慫,有時候是很機智地裝慫。

  葛優:對對,哈哈。我有,我有這慫樣。哈哈。我慫,真的,我人真的慫。

  新周刊:感情戲,你把握得特別准。

  葛優:這個,有時候特逗,演着演着到後邊,你怎麼來都對了。比如說馮小剛的《沒完沒了》,有一場戲是在姐姐床前說,說說哭了。那場戲我就一直琢磨它的準確度。在一個學校里,我是一直準備要哭,又怕我哭完以後吧,到戲裏又不對了。弄的我這叫一難受!這種戲特別多。《趙孤》我受了程嬰的一洗禮,經常被感動。情感的戲只要找准了就特容易,而且是真的。那天我跟別人說,我這輩子哭全跟電影裏哭了,我生活還是比較能忍的。

  新周刊:哭戲好演還是笑戲好演?

  葛優:我這人懶,沒太去總結。演員嘛,有個演字,都是在演。但是老說「演的不像演的」。你說喜劇啊,我那天舉這麼一個例子,喜劇如果劇場裏沒有笑聲那可能就不成功,悲劇如果現場沒有哭聲,那也不一定就是不好。所以說喜劇得有一個尺度。演喜劇不是自己笑。而你演悲劇,不是說我沉着臉,不流眼淚,說這悲劇就一定能演好。這個東西我還真得琢磨琢磨,還沒能說得特清楚,但是我感覺喜劇難點兒。恩,也不大準確,凱爺一聽,怎麼着,我這容易演?

  演得好不如剪得好

  新周刊:如果回頭看,你覺得自己哪部片子,哪個階段對你來說是特別特殊的節點?

  葛優:這個可以很快就告訴你,《編輯部的故事》是一個檻。其實之前還一個最早的電影,《頑主》。這個檻也特別重要。如果沒有它可能我拍不了《編輯部的故事》。所以說得感謝米家山,他當時怎麼就選了我呢。當時馮小剛是先看了《頑主》,後就推薦我演《編輯部的故事》,因為都是王朔的。演了編輯部以後,可能人家就讓你演《大撒把》。《大撒把》是得了金雞獎,然後就是《活着》。《霸王別姬》,其實我沒什麼動靜,之後就是賀歲片了。

  新周刊:但此前大家對你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賀歲片男一號。大家在接受程嬰這個角色的時候,這兩個印象可能會有衝突。所以更期待。

  葛優:我自己感覺還好,沒覺得特別難拿捏,因為導演老說,你別演,這就是一個小人物。我覺得這個小人物呢,跟我演過的一些戲,可能有些接近。還有就是長相是不是也接近?真說我這長相啊——現在當然難說了——扔在人堆,是不是也就是在那兒呆着的一個人。

  新周刊:程嬰是不是在您以往角色里悲劇性最強的一個角色?

  葛優:其實不是。我就可以直接舉例子,《活着》。因為這個戲跟《活着》的悲劇因素、沉重的東西是差不多。程嬰的內心過程比較難咂摸。所以說得費勁些。我跟凱爺說,好多戲是你演的,演員在電影裏演了一堆素材,導演把它弄到一起才成了戲。這可能也不是我說的,別人可能用過這說法。你演一堆東西,經過剪輯就能是天壤之別。導演說你什麼都別想,你給我樂就行,演員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樂一個,為什麼樂你別管。我是說得極端,演員是可以這麼演戲的,導演是可以這麼導戲的。

  新周刊:作為一個影帝,今年這三部戲裏你這種「被演」的情形多麼?

  葛優:有,《趙氏孤兒》裏有一個特別吃驚的鏡頭。是屠岸賈摔孩子、士兵把「海青」捅死以後,我有一個鏡頭,是個有點高速的回頭,咔嚓一摔、一捅,我一個鏡頭是往那邊看。原來那個鏡頭不是在那的,是在之前。凱歌給剪到那兒了。我當時覺得牛逼,這個對我來說是巨大的幫助,讓人感覺我更會演戲了可能。其實你根本演不出來。這個時候你怎麼演,鏡頭對着你,死了一孩子,還沒緩過來呢,剛要拔劍,就被士兵捅死了。可能演出來以後就顯得倒假了。後來他們也說,說您這個說得太謙虛了是謙虛,但是說這個演得好,不是剪得更好麼?凱爺這次特別相信觀眾,留白,讓觀眾會幫他去演戲,去填補。

  往下走不會什麼戲都接

  新周刊:這是我想問的一個問題,你照鏡子看到自己的時候會怎麼想?

  葛優:有沒有眼袋了,膚色怎麼樣,健康程度,看有沒有血色啊,臉是不是干啊,也就看看這個。當演員的時候是經常要照的,服裝不一樣,換上看一看像不像。但是到後來都不看了,已經覺得就是了。

  新周刊:如果說,演戲沒有突破是否意味着是在重複自己呢?

  葛優:其實有好多賀歲的不就是,人物也都差不多。也不能說重複,畢竟每一個賀歲片的故事都不一樣,但這人物性格上多少粘點兒。《非1》、《非2》肯定是一樣的。你再往前數,《夜宴》不一樣,但是那個沒什麼動靜。再就是《天下無賊》。我說的是幽默的東西、喜劇的因素差不多。但是我本人,往下走不會什麼戲都接的,反而要挑點兒了。

  新周刊:《趙孤》之前,您還說過幾乎不碰歷史題材的。《趙孤》之後,你的原則會有變化麼?

  葛優:其實說古裝戲不接,你看我都說了以後又接了兩個。《夜宴》特別簡單,就是沒演過皇上。這個呢就是三個有名,名劇、名人、名導,就是因為這個來的。對自己的要求確實高了。其實頂多還能演十年,演什麼就得合適了。

  新周刊:人一輩子都要過好幾關,包括名、利、權力、女人,你覺得這些關都過了麼?

  葛優:過了,已經平穩了。說你什麼,《趙氏》啊「會拿遍所有影帝」,我說這肯定是害我呢,這話說出來害人,我還真不是衝着影帝去拍這戲的。我得過獎,都不是事先想好得獎的,這是事實。再一個呢,得獎這事,高帽子在別人手裏,你還真是沒轍。

  新周刊:如果讓您總結一下表演是怎麼回事?你會怎麼說?

  葛優:有時候一遇見總結的事,就特別難。演還是一定要演的,畢竟是 「演員」嘛。說女的化妝,生活中應該化得看不出來。電影學院是教你演的,出來以後你就應該——還不是出來以後,那天我跟黃曉明說了,我說現在就應該學習怎麼不演。這說得不准,應該說「演得不像演的」。

  新周刊:有沒有圈子裏看不太慣的地方?還是不在乎?修煉到這個份上了?

  葛優:不是,這圈子怎麼樣,跟片場還是兩回事。現在我就覺得啊,來了一個新鮮事物首先要接受,沒什麼可怕的,雜七麻八的東西多了。你說到片場要是雜七麻八東西多了那可不行,這都是外面的事。我覺得誰心的里都有一桿秤,都會說這人是不是裝孫子呢?或者,你比如說大他媽的陰天的,在屋裏戴一墨鏡這事,我就覺得特別不靠譜。你說你戴墨鏡,您是想讓人看不出來,還是想讓人看?我真見過,進了劇場裏邊,燈都挺暗的了,還戴着一墨鏡。女的,酷。都沒想那個鏡子是幹什麼的,那是擋太陽的。

  帖士:

  陳凱歌說戲

  《趙氏孤兒》,葛優演的程嬰。我覺得,他最不得了的地方不是他因為有深仇大恨可以忍受,而在於他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還把每一天都當好日子過,這個我覺得是挺不得了的事兒。

  我覺得他每天唯一關注的就是,活在世界上的這個小孩,趙氏孤兒,他放不下的是他。這一點我覺得做的還可以,我們最後的着眼點,不是他的難熬什麼的,寫他每天如何正常的生活。所以我說,平凡或平常這兩個字很厲害。人要做到難熬很容易,做到平常非常難。而且我們說起來,中國人其實挺情緒化的,比如我們喜歡用創新這樣的詞兒,其實最難得就是平和。把一個平常的程嬰寫成功,它的難度是大於一個激發痛苦的憤怒一生的程嬰。

  程嬰是一個接地氣的人物,葛優又是一個接地氣的人,所以我覺得他是不二人選。他問:你覺得這戲該怎麼演?我說,咱們不演,咱們就是真的。他想了想,點頭,很接受這個。開拍之後有一個階段是在河北香河拍的,幾乎每天他化妝時,我都去坐下來跟他聊今天的戲怎麼拍。其實接觸這樣的一個戲劇衝突很激烈的題材,難免會有躍躍欲試的心,就是特想使勁兒。但是倘若你不使勁兒,把故事還原到一個常態里去,故事才會真實。明明是材料很好,你非要加很多佐料,這種形式反而遮掩了事物的真面目。好在葛優特別接受我的說法,也帶動了其他的演員,因為每個演員都不能去演,也都必須按照常態的這個路子去做。在這次創作中,我覺得我最開心的就是,這個戲上我倒是放鬆了。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自覺的,你使勁兒了都不知道使了勁兒。

  最後那段呢,我就要說到電影的結構,其實好比一座房子,結尾就是它的走廊,四面透空的——它已經不能承載更多的東西,比如話說完了,送客走了,走出走廊,小風一吹,是這個意思。因為已經沒有戲劇環境了,你要在這時讓大家回過頭,回味一下程嬰這個人的一生。我們看到這樣一個努力撐着自己的人,眼睛都虛幻了,但是還是那麼平常、那麼鎮定,這個時候我就會有感覺。另外,從戲裏看,程嬰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他最想回到妻兒身邊。雖然他一次都沒說過。

阿波羅網責任編輯:趙亮軒

來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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