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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佛大學畢業典禮上演講的中國學生蔣雨融徹底火了。
6月2日凌晨,有標註為「哈佛蔣雨融Luanna」的小紅書賬號發文回應爭議。
蔣小姐發了若干張配文字的圖片,自曝了她成長的歷史進程與心路歷程。結果因為用力過猛,自曝成了:自爆。
蔣小姐見勢不妙,光速刪掉所有細節陳述的貼,僅留下一張「只剩下態度」的個人聲明。
可見,雖然蔣小姐還不明白什麼是「公眾人物」,但已經具有了公眾人物的基本素質,還不忘提前顯露她的「錚錚鐵骨」。
例如她說:我蔣雨融一生坦坦蕩蕩,受得起多少讚美,就經得起多少詆毀。
這「輸人不輸陣,虎死不倒架」的中二氣質,這「身段柔軟,小嘴崩硬」的傲嬌模樣,不由得讓人們想起了十多年前,一位姓王的小伙子,初到農村家庭時撂下「我XXX就是餓死,也不吃XXXXX」的狠話,回頭就高呼「真香」的情節。
其實,親愛的蔣小姐,我認識你,永遠地認識你。
在查爾斯河畔的穹頂下,學位服裹着綬帶的金穗吻過你揚起的下頜,掌聲像潮水漫過你精心雕琢的演講的尾韻。那時你站在舞台的中央,面前的麥克風折射着十六道學院旗幟的榮光。
但此刻,我凝視着更真實的你。
當屏幕的幽光照亮你刪帖的指尖,當精心構築的敘事如沙塔在網友公佈的真相中簌簌剝落,你退守的聲明成為你最後的倔強,你刪帖時無言的沉默,比任何演講稿都更接近你的本質。
比火焰更灼燙的,是撲滅火焰的風;比神壇更永恆的,是走下神壇的踉蹌腳步。
Anyway,相比起小紅書上「哈佛」、「霸凌」、「原生家庭」的關鍵詞,我更喜歡你一開始桀驁不馴的二哈模樣。
2
在刪掉的小作文中,蔣雨融講述了她的艱難時世,論證了在合適的時候,她也可以是受害者。
問題是,蔣小姐可能是出國太久,根本就不懂國情,她記(pin)憶(cou)的東西,與大眾的常識完全脫節。
例如蔣小姐說,從小父母離婚分居,跟着媽媽到處搬家轉學,初中進入了一所「菜校」,同學都激活了野蠻人血脈,整天都霸凌她。例如被女野蠻人召開「Luanna脫衣秀」,被男野蠻人堵在廁所里。
這段經歷,是為了襯托她在哈佛演講中「為弱勢群體發聲」的正義性。意思是說:
啊呀,我也曾經被霸凌,霸凌的人好壞的,好可怕好可怕!
但事實上,就在蔣小姐發言演講的第二天,她的母校——青島65中——就發表了專稿,詳細敘述了她在校的點點滴滴。
蔣小姐是2011級5班的學生,她的班主任呂老師說,65中秉持「自由呼吸,自主發展、自我超越」的理念,蔣雨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的優秀,是綜合素質的全面綻放。
例如蔣雨融是班級的學習委員,成績很好,還發起了學習小組,耐心地為同學答疑解惑。此外,她有着不少特長與愛好,參加了學校「天籟」合唱團,在校園文化節中表現出色…
總之,就是這樣一個學霸+班幹部+才藝特長人士,你和我說她是被校園霸凌的對象!請問哪個校園小黃毛不開眼,敢去騷擾這樣一位六邊形戰士,是嫌政教處主任的銅頭皮帶不夠硬嗎?
然後有青島網友向大家普及了65中是個什麼學校。
65中位於青島的浮山後片區,早些年高峰期房價四五萬,現在跌下來了也有三萬多,學校總面積約1.5萬平方米,現有41個教學班,在校學生2000人。
當然,鑑於蔣小姐是2011級學生,那時候該區域還沒發展起來,學校只能說中等,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湧入眾多農民工子弟,成為烏煙瘴氣的「菜校」。
退一萬步說,假設蔣小姐真的被不幸霸凌了,一會兒被女痞子拉去後山玩脫衣秀,一會兒被男痞子「堵在廁所一兩個小時」…請問,她每天在校時,還能留出課餘時間去輔導同學功課,去參加多姿多彩的課外活動,去合唱團展示才藝嗎?
而且,經常被霸凌的同學都知道,廁所(特別是女廁所)往往是學校里監管最弱的地方,也是霸凌事件發生最密集的區域。例如,混子去廁所抽煙,痞子去廁所修理人,大哥們要解決衝突,也是撂下「孫子別跑,有本事中午去廁所」的狠話…
請問,哪個被霸凌的學生沒事敢去廁所常駐,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自個兒命長嗎?
所以說,我對於蔣雨融描述的小作文,表示出極大的懷疑。她很可能是根據美國校園霸凌的現象——例如垃圾的公立高中欺負書呆子(nerd)、尤其是帶眼鏡的亞裔書呆子——編造出來的超現實橋段。
她真的不明白,中國的中學裏,「好好學習」有着天然的政治正確buffer,好學生是受到老師重點照顧,根本不可能任由爛仔欺負。
咦,這豈不是說,蔣小姐不但沒有受過真實的霸凌,而且還不是真正的學霸?
這就有點糟心了,為了圓一個謊,把內褲都漏出來了…
最啼笑皆非的是,青島65中不遺餘力地為蔣小姐造勢,說她是哈佛博士(實際是碩士),說她在65中演講時分享了自己見到的甘肅、湖南等地的扶貧故事。
蔣小姐,這時候你就不分享在蒙古的扶貧故事了?你可真是個機靈鬼,在哪國就講哪國的政治正確。
而且,既然中國的教育系統更加平等,您幹嘛眼巴巴地去水深火熱的歐美留學,把苦都留給自己,把幸福都留給霸凌你的同學啊?
搞笑的是,65中為之造勢的蔣小姐,在出事後第一時間拿母校當緩衝墊,順帶把母校描述為無惡不作的黑幫爛校…
蔣雨融實名認證了兩件事:
第一,外來務工人員子弟,以及菜市場商販子弟,天性邪惡,欺負高貴善良的她。這是不是明目張胆的歧視?大文豪說,要愛具體的人,不要愛抽象的人。但蔣小姐愛的是「不同顏色地圖上的抽象人」,卻對身邊「同文同種的具體人」嗤之以鼻。
第二,蔣小姐說65中學存在大量的校園霸凌,影響都傳到國外了,65中領導們壓力山大,恨不得說一句:
別鬧了,蔣小姐!
3
現在我們來說一說,蔣小姐的「背刺母校」是不是一時衝動。
其實吧,對於她的親人與朋友圈,蔣小姐一視同仁,背刺起來毫不留手,也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例如她說到父母離婚後,「我爸基本上不管我,我從小跟着母親顛沛流離」,還貼心地在小紅書博文末尾加入了「原生家庭」的標籤。
來了,來了,就是這味兒。
隔着屏幕,我也知道蔣小姐要開始打拳了,她悽慘的原生家庭,她不可原諒的「生物爹」,那可是女權主義的榮耀傷疤。
但她這個「基本上不管事」的生物爹,出錢送她出國學習,給了她大學時進單位(綠髮會)實習的機會,還求着單位的領導給她開推薦信。
先說蔣小姐出國留學,需要爆出多少金幣吧。
首先,按照蔣小姐的自述,她是中考後第二年,「又通過GCSE統一考試,錄取了英國學術最嚴格的高中之一,沒有後門。」
蔣小姐可能太清楚,英國的中學分為公立高中與私立高中,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公立高中就讀,私立高中屬於徹頭徹尾的精英教育,可不是你通過GCSE考試就隨便上的,而是需要:
推薦信。
至於英國最好的私立高中,基本都與皇家/貴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九大公學中,哈羅公學、伊頓公學我就不說了,Rugby School、Shrewsbury School等名校對外國人開放,但也是需要推薦信+捐錢的。
至於次一等的,但性價比不錯的高中,例如聖保羅女子、國王學院,在十多年前(恰好是蔣小姐出國的時候)的學費是,每年30-40萬元。
其次,蔣小姐是先去的華威大學。這所學校的文科院系,學費在2.2萬英鎊以上,也就是每年20萬人民幣。
再次是她轉校美國杜克大學,該校學費在6.5萬美元左右。
好了,現在算一算,蔣小姐在本科畢業前需要繳納的學費就超過了:
200萬元。
算上生活費、交通出行、社交等,沒個四五百萬,蔣小姐這樣的人才培養不出來啊。
這就是「來自支離破碎的原生家庭,從小顛沛流離」的蔣小姐,請問她的老登父親,在此過程中被爆了多少金幣?
如果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蔣小姐與父親之間的恩怨外人難以評價,談不上「恩將仇報」,那麼蔣父所在的綠髮會,則是有口難言。
蔣小姐說,她在美國求學期間,推薦信分別來自杜克經濟學專業畢業論文指導老師、政治學專業畢業論文指導老師,在瑞士信貸工作時的小組長。她在大學期間曾在綠髮會實習,並拿到實習生推薦信,但最後沒有提交到哈佛。
這樂子有點大。
一方面,作為蔣同學的父親,蔣志明明確提到,時任副理事長兼秘書長的周晉峰推薦了長期志願者蔣雨融進入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自己對此表示感謝。
注意蔣志明的表述:
感謝中國綠髮會和秘書長本人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幫助蔣雨融申請哈佛甘迺迪學院。
這句話非常重要,意味深長。
因為作為NGO組織的綠髮會,需要有影響力的牽頭人士,也需要通過組織的影響力為捐贈者、志願者提供力所能及的助力。
說白了,綠髮會的一項重要業務,就是:
幫助愛心人士開具推薦信,進入國外名校。
這一點,從綠髮會周秘書長的喜報中也可以印證。
現在,蔣小姐說,自己沒用到這個推薦信,意思是綠髮會的影響力不夠檔次唄。那麼問題來了,綠髮會的這項業務,以後還能不能辦不辦?
蔣小姐,你假裝陌生人的樣子,真是過河拆,斷人財路啊!
可惜,蔣小姐從來不為這些瑣事而煩惱。
蔣雨融篤信「一切為了大局」,她本人就是大局,至於缺德的爹爹、顛沛的媽媽、霸凌的母校、推薦但沒鳥用的綠髮會…都是可以被犧牲的「一切」。而一切的結果,僅僅是為了成就一個「上進的她」。
這就是各方力捧的社會精英,未來要揮斥方遒的意見領袖!
在《被砍頭的女神迦利》中,尤瑟耐爾說:
完美的迦利從此再也回不到因陀羅天的王位了…痛過之後就不會覺得痛,有的只剩下冷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