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865年,倫敦珠寶商哈利·伊曼紐爾(Harry Emanuel)申請的一項專利技術,他將蜂鳥頭、皮和羽毛插到金、銀底座中。
這種「藝術品」受到歐洲上流社會的熱愛,直到今天這種瘋狂依然持續。
屍體做成的藝術品
起初人們獵殺蜂鳥,是因為對屍體的熱愛。
倫敦的自然史博物館(Natural History Museum)有一件詭異的展品,一個高近兩米的玻璃櫃,裏面擺放着一棵假樹,枝上點綴着數以百計的蜂鳥標本。
年深日久,一些標本的眼珠和喙已經脫落,閃爍着碧綠光輝的羽毛也已黠淡發黑。儘管這些小鳥最重不過24克,卻給人一種沉重的壓抑感。
在博物學發展早期,歐洲殖民者進入中南美洲時發現了這種體型非常小的鳥,博物學家布豐伯爵(Comte de Buffon)稱其「集中了鳥類的一切優點」——優雅、小巧、敏捷,羽毛美麗如寶石。
但他們表達喜愛的方式,卻是將蜂鳥的屍體據為己有。
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珍稀的標本不僅體現主人的財富,也展示主人的文化素養,在這股追捧博物學的熱潮里,蜂鳥首當其衝。
它們不僅被做成標本,還被裝飾在女帽、扇子,甚至耳環上。僅1881年一年內,倫敦公開銷售了1.2萬張蜂鳥皮。
圖為用蜂鳥頭裝飾的耳釘。|Wikimedia
展館信息顯示,這件藏品原先屬於收藏家威廉·布洛克(William Bullock)1819年被大英博物館收藏,枝上點綴着數以百計的蜂鳥標本。|Wikimedia
《蜂鳥科專著》(AMonograph of the Trochilidae)的作者、博物學家約翰·古爾德在19世紀描繪了不同類型蜂鳥,在其過世後,大英博物館收藏了他的蜂鳥標本和皮張,數量高達幾千件。
維多利亞時期,蜂鳥頭部製作的耳飾。|Wikimedia
蜂鳥為何如此特別,讓收藏者趨之若鶩?
強大的心臟
最開始,蜂鳥因其體型被收藏者關注。
蜂鳥屬蜂鳥目(Trochiliformes),其下約有366個物種。其中體型最小的蜂鳥是吸蜜蜂鳥,平均身長在5.6-6.5厘米,相當於人類半根手指的長度,平均體重只有2克,最輕的甚至只有1.6克。
現代蜂鳥主要分佈在中南美洲,少數物種分佈在北美洲,棲息地非常多樣化,從乾旱的沙漠到茂密的熱帶雨林,甚至是安第斯山脈的高原上均有蜂鳥家族的身影。
之所以叫蜂鳥(hummingbird),意為嗡嗡作響,來源於瑰麗蜂鳥屬(Calothorax)懸浮在花上時,快速振動的翅膀所發出的聲音。
博物學家布豐(Comte de Buffon)說:「翅膀的振動非常快,因此空中的小鳥不僅看起來沒有飛,甚至一動不動。」
它們幾乎完全使用肌肉群來提供翅膀的力量,像藍喉寶石蜂鳥(Lampornis clemenciae)這樣的物種心率可以達到每分鐘1200次以上。
藍喉寶石蜂鳥|birdnote
為了給不斷扇動的翅膀和強大的心臟提供燃料,蜂鳥幾乎嗜糖如命,它們會吸食「花蜜」來提供能量。研究表明,如果沒有進食,在24小時內就會挨餓而死。
但如此輕盈的鳥類卻被以近乎殘忍的方式對待。
確保屍體新鮮
因蜂鳥心臟強大,一些商販將蜂鳥心臟煮湯,用於治療癲癇或心臟病。
但無論是做成「擺件」還是「藥物」,前提都是確保蜂鳥屍體新鮮。
「他們在樹林之間裝上網來捕捉蜂鳥,殺死後用過氧化氫將它們保存。這樣身體就不會分散,或者失去漂亮的羽毛。」
2018年,《國家地理》雜誌報道了墨西哥獵殺蜂鳥現狀,調查小組發現販鳥現場,幾乎每個商鋪都會掛上十幾隻蜂鳥屍體,眼睛和喉嚨上穿着紅線,而籠子裏還有不少活蹦亂跳的蜂鳥。
從販鳥市場獲得的蜂鳥,按照種類和日期進行編號。|國家地理圖片集
俄亥俄州的野生動物署法醫實驗室,化學分析師帕姆·麥克盧爾(Pam McClure)解剖後發現,大部分蜂鳥體內有鉛存在。
根據大小,他初步推測,殺死這些鳥兒的是11號彈藥(直徑約1.57毫米),很可能是小型霰彈槍。「用獵槍殺蜂鳥就像切沙拉一樣簡單。」他說。
據國際鳥盟(BirdLife International)估計,隨着森林棲息地被咖啡種植園和其他作物(包括罌粟)所取代,蜂鳥數量以每十年10%至20%遞減。墨西哥境內的58種蜂鳥中,13種瀕臨滅絕,5種正受威脅。
但仍有許多謎題未被解答。
死亡清單
全球蜂鳥交易有多大?蜂鳥來自哪裏?是分散貿易還是集中貿易?
根據國際野生動物保護法,蜂鳥和大多數鳥類不允許被買賣。在美國,即使擁有未登記的鳥類也是重罪,需承擔刑事責任。但市場仍然興盛。
鳥類犯罪專家佩珀·特雷爾(Pepper Trail),花了20年時間研究羽毛和鳥類屍體,以幫助識別野生動物犯罪中的鳥類受害者。
他手中有一份死亡清單,「有來自世界各地的775種鳥類——從企鵝、鶴鴕到蜂鳥,應有盡有,你總會發現新物種。」他說,這僅是全球販鳥貿易的冰山一角。
這些明亮動人的羽毛,還是在蜂鳥身上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