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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誌性瞬間!小城貴婦都尷尬降級了

—小鎮婆羅門消費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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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品牌和大城市的消費理念「下沉」,但小城貴婦也接不住了。

人們對小城貴婦的生活帶有一種想像:她們無房貸車貸,衣食無憂,不用在職場卷破頭,流水雖然不多但怎麼進來就敢怎麼花出去,鬆弛感瀰漫在方方面面。但實際上,大潮之下,三四線城市的「貴婦」們,也消費降級了。

很久沒吃過海底撈了

在海底撈聚完餐的晚上,茹茹和同事們一起去地下停車場提車。她熱情給新同事李琳帶路,說左拐就能上了單行道。結果走了老遠才發現此路不通。她尷尬解釋,「不好意思,窮得很久沒吃過海底撈了。」

幾個女人哈哈大笑,很快分享起自己的消費降級。

李琳一年前從省會城市回到家鄉的四線小城,一開始還會呼朋引伴,一周聚餐一次。慢慢的,聚餐的頻率就下降了,直至一個月一次。要不是茹茹提議大家吃飯,新同事之間還因為不常聚會,「沒有機會八卦談心」,有些生疏。

四年前,海底撈的入駐,成為山西四線小城消費升級的標誌性事件。茹茹和海底撈前後腳來到小城,成為本地人的媳婦。她還記得當年男朋友和她誇耀,海底撈、星巴克、必勝客、萬達都來了,以後我們「大某某」就是新四線城市啦!當時她還內心不屑一顧,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財務劉姐回憶,海底撈還沒來到本地時,她們家甚至會專門為了吃一頓海底撈開車200公里去省會。「現在想想真奢侈啊。」海底撈剛來時,只要請客選海底撈,賓客絕對覺得自己備受重視。過年的時候劉姐想和家人搓一頓,進門就被嚇了一跳:屋裏屋外全是人,一等就是三小時起步,過了初八大家開始上班才能輪上,很難出現如今進來直接就餐的情景。

「小城市人也不敢隨便花錢了」是茹茹這兩年的真實感受。作為曾經的深漂,剛回來嫁作小城媳婦的時候,她曾一度享受過可以肆意消費的鬆弛感。

公婆體制內,老公獨生子、工作穩定,茹茹嫁得這一戶在小城也算是高配。萬達廣場這樣的「小城 CBD」是他們經常光顧的場所;一件波司登羽絨服一兩千元,一入冬婆婆就人手給買了一件;每年過年茹茹家都要不遠千里開車去海南過年,一路玩兒一路就回到了另一個家,令同事們羨慕不已;她老公的朋友也都是小地方「體二代」,大家隔三差五聚會,談論的都是某某背後是某某,誰在北京有人,為誰鋪路,誰又是誰的炮灰等「高端秘聞」。

夫家收入穩定、茹茹掙錢也還行,兩人精準符合這兩年媒體上描摹的「縣城/小城『貴族』」畫像:收入沒有在一線城市高但勝在穩定,家人多在體制內且擁有穩定的人際關係,兩人或985大學畢業,或在國外讀過書,回到小地方後,依然延續了一線城市的消費習慣和消費理念。他們也是一線品牌「下沉」的首批目標人群。

貓王收音機、富士拍立得、大疆無人機、雲鯨掃地機械人、炒股多屏電腦……這些時髦玩意兒都是尚未在小城流行時他們就立馬嘗鮮了。

變化不知不覺就發生了。她記得有一回和老公出去遛娃,孩子練習走路的膠底襪掉了,十來塊一雙,按照往常她肯定不會折騰再找,但那天她和老公不約而同選擇原路返回,一定要把襪子撿回來。這是其中一個標誌性瞬間。

結婚前她追求不同的生命體驗,工作沒定性,不喜歡就辭職;喜歡旅行,飛了好多國家;說買車,直接網貸就刷出十幾萬元。生娃後她只穿工服,塗嬰兒霜潤膚,很久不發朋友圈,她覺得生活中似乎沒有什麼值得紀念的事兒要發。唯一「愛自己」的行為,就是兩個禮拜允許自己做一次48塊錢的頭療。

家庭總體收入變化不大,不安和謹慎背後有多重因素:雙胞胎出生後家庭支出猛增,每月要花兩萬多元,兩位育兒嫂就花去了12000元,奶粉3000元,衣服500元,「吞金獸」直接吞掉大頭。要強的她還在結婚前硬給自己上了強度,借錢買了套隔壁省會的投資房,結果高位站崗。房貸還不上的日子她靠騰挪網貸過活。「我真應了網上那句名言:這幾年努力上進的人,都負債纍纍了。」小城市除了體制內工作,能找到的工作只有銷售。離開此前的國企宣傳崗位後,茹茹曾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失業,專門出國鍍金的她反而處處碰壁,備受打擊。

李琳也是退到小城的中產。她和老公都在省會工作多年,見證過地產行業最高光的時候,後悔沒能一把轉型成銷售「賺他幾套房」。如今地產暗淡,兩家公司先後暴雷,老公尚能苟延殘喘,李琳則慘烈到集團將整個華北區項目全撤,她也不可避免地失業回了老家。

小城市工作選擇少,李琳薪資斷崖式下跌,且新工作要單休,加上父母身體也不好了,無力輔導孩子作業,李琳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心力憔悴,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消費上自然也降級了。老公仍在省會城市堅守,每周回家團聚,最初往返都是高鐵,時間久了也開始精打細算着開車往返,「順路拼個人賺個過路費」。

降級在「升級」的地方

一線品牌進軍三四線城市的過程中,確實曾帶來消費升級的熱鬧場面。

近兩年,三四線城市消費勢力崛起,接二連三承接了一線城市下沉進來的中產品牌。數據上表現得更加直觀:根據華創證券研究所的報告數據,2024年中國前三季度三四線城市的社會消費零售品總額的增速達到4.76%,相比之下,一線城市增速為-0.67%,二線城市增速為3.13%。

瑞幸、滬上阿姨、霸王茶姬等品牌剛進來時,李琳一度會在新店開業時充值500元。自從 Vero Moda進了萬達,她買成了重度會員。她的美團、抖音月付賬單都在1000元左右。她喜歡上抖音買海鮮,每年秋天300多塊一箱子的大閘蟹她準時下單;她也愛在抖音上看網絡小說,39.9元一部她「有時候上頭了一晚上花100多塊」。

消費降級後,原先「升級」的部分率先被降級,各種會員充值更是慎之又慎。小城消費的底層邏輯原本就經濟實用,李琳也從最初的不屑到入鄉隨俗。

以前她覺得能花錢解決的事兒就不應該多操心,時間更值錢。比如網購衣服都是大體能過得去就行,大不了少穿幾次或者送人。現在有一點不稱心都要退掉,退貨率驚人。線下購物也是,商場就那麼幾家,熟悉的店員微信她都有,試好衣服後會和人家說好雙倍積分的那天來結賬,生意慘澹的實體店為了攬客也都得同意。

護膚方面,原來她會買成套的海藍之謎,現在她不再「迷信」大牌,更加相信「科學」,跟着護膚博主學知識,分析成分,買小樣,按毫升算錢。「我跟你們說一招,也是我學來的:只要睡前厚厚塗一層面霜,第二天早上臉就超級潤,能省好多錢。」她還給茹茹和同事種草了一百元一大罐的國產護膚品。

吃穿用度是最表象的消費降級,更大的謹慎體現在更昂貴的東西上,房子、車子、孩子。

責任編輯: 方尋  來源:每日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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