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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雁:一枚枚年輕堅硬的靈魂令我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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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四月,四個年輕人在天門山絕塵而去時,我寫了一篇《我看見他們轉身離去,任憑眼淚在雨中紛飛》。去年七月,三個年輕人在廣東出租屋燒炭而去時,我寫了一篇《人生這齣悲劇,不是人人能演完》。今年,我看見一個接着一個的跳者,我連眼淚也沒有了。甚至,我都不認為每一個跳者是一種悲劇。因為古希臘哲學家伊比鳩魯早在2300多年前就說「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我幾乎不敢點開抖音快手,點開就是跳跳跳。並且,所有跳跳跳者都是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或一幕幕青春朝氣的身影。

我更不想下載每一個跳者的視頻或截取一張跳者的圖片。我每每看見一個跳者,我都臉色一沉,接着就是久久地發呆、久久地沉默、久久地凝視着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我什麼也不想說,我也不想說什麼。

我一直都不喜歡羅曼羅蘭這句名言:「這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如果這也是英雄主義的話,那應該就是陳丹青先生所言的勇者:「活在今天,你必須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機會主義者,你得足夠無恥,足夠勇敢,我不帶一絲絲貶義。」「這塊土地上的人的唯一信仰就是,去他媽的,活下去再說。」

寫到這裏,我不得不,向每一位年輕的跳者深深地鞠一躬。之後,還是久久地沉默,久久地發呆,久久地聽着窗外鳥語花香。我不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什麼。

去年四月,四個年輕人在天門山絕塵而去時,我寫了一篇《我看見他們轉身離去,任憑眼淚在雨中紛飛》。去年七月,三個年輕人在廣東出租屋燒炭而去時,我寫了一篇《人生這齣悲劇,不是人人能演完》。今年,我看見一個接着一個的跳者,我連眼淚也沒有了。甚至,我都不認為每一個跳者是一種悲劇。因為古希臘哲學家伊比鳩魯早在2300多年前就說「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也許,我們大多數,也許,是絕大多數,不,應該是所有,都認為那些跳河跳江的年輕人是因為窮得活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跳了。

但我,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他們不是。

陳丹青先生講得很清楚,想活下去太簡單了,只要足夠無恥,如果不足夠,那就再勇敢地無恥。像我們綿延兩千多年的老祖宗一樣,親親相食、易子而烹、大義滅親、埋兒奉母、吃觀音土、把村裏的樹皮草根全拔光、挨村挨戶乞討,……,看,我們一代又一代的老祖宗不是活下來了麼,並且都還生了一大窩一大窩的地活下來了。在今天想活下去,遠比我們老祖宗更簡單,朝陽、楓橋、網評員、跟蹤異見人士、攔截告狀者、踢太婆攤子、……,都需要大量的人,尤其需要年輕人,怎麼都能混一碗飯吃。

在今天,如果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想活下去,遠比男孩子更簡單,更簡單,更簡單。

4月19日,鎮江丹陽大橋上那個16歲的姑娘,媽媽告訴她「沒有錢就出去打工」。她最終沒有聽媽媽的話,而是回頭一瞥最後的人間,16歲的她毅然決然選擇與無情的江水流向遠方。如果,如果,如果她真的出去打工,她一定能活下去。今天連985名校生和眾多海歸生都在美團搶單度日,一個16歲的姑娘出去打工又是一條什麼樣的活路呢?我不敢想,我也不願想。我不敢說,我也不願說。

所以,我摘取法國象徵派詩人蘭波《致奧菲利亞》中的句子向那位16歲姑娘沉重道別:「我永恆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生命原本是一場盛宴!去吧、在那裏,所有的心靈全都敞開,所有的美酒紛紛溢出來。」

致敬吧,我們每一位活着的,都應該向今天的年輕人深深鞠一躬。他們,不是窮的活不下去才跳跳跳。他們,只是不想再像我們綿延兩千多年的老祖宗那樣「頑強」地活下去,他們不願像牲口一樣地活下去。他們都還是一個個孩子,但他們比我們和我們老祖宗都門兒清,他們活着就必須養一幫孫子。所以,他們跳了。他們跳下去的是一枚枚柔弱的肉身,但他們留下的是一顆顆堅硬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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