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後的首個交易日，白酒股出現全面下跌。4月8日盤中，貴州茅台跌幅一度超過3%。此外，瀘州老窖、岩石股份、金種子酒、順鑫農業等白酒個股跌幅均超5%。在隨後的兩個交易日內，貴州茅台股價持續低迷，全天跌幅分別為0.27%與0.86%。
有茅台炒家對騰訊財經《潛望》透露，飛天茅台酒終端散瓶成交價格已經跌破了2600元/瓶，於是引發了市場對於茅台批價走勢的擔憂。
飛天茅台是貴州茅台的主力產品，也是白酒行業中目前唯一的千億級單品。根據相關財報數據顯示，飛天茅台在去年為貴州茅台帶來約1265.89億元的收入。
上述炒家表示，目前炒作囤貨茅台的圈子亟需活水的注入，而更深的背景是，黃金市場在近期的暴漲行情分流了不少散戶與小炒家，一定程度也導致飛天茅台的囤貨和價格體系出現波動。
從炒茅台到炒黃金
「很多類似我這樣的小炒家，都去炒黃金了。」有着5年「炒齡」的茅台炒家彭雲（化名）對騰訊財經《潛望》表示。
臨近龍年過年時，彭雲就發現茅台的價格並無任何上調跡象，在清完手上那不到10瓶的茅台後，他準備去炒黃金。
過年前後是傳統黃金的銷售旺季，彭雲認為可以拿清空茅台的資金來小賺一筆。根據中國黃金協會數據，2023年，全國黃金消費量1089.69噸，同比增長8.78%。世界黃金協會日前發佈的《全球黃金需求趨勢報告》顯示，2023年中國國內金飾消費金額達2820億元，創歷史新高，並預測2024年黃金消費需求將保持強勁態勢。
按照彭雲原本的計劃，是在3月初，通過過年消費以及經濟下行帶來的黃金行情小賺一筆後，直接套現再回去低價收酒，或通過「i茅台」等渠道拿酒，待到茅台價格接近高位時再出售。
「一般來說，中秋和國慶才是茅台價格的最高點，在過年過後往往是要集中精力去囤貨。」彭雲坦言。
不料，黃金行情的持續走高擾亂了不少茅台炒家的既定計劃。進入3月之後，黃金價格出現了大幅增長，來到4月，首飾金價更是突破了700元/克大關。4月7日，「首飾金價逼近每克720元」話題衝上微博熱搜。
黃金價格的大漲，帶動着黃金股水漲船高，資金開始湧入黃金類ETF，導致其大幅溢價。4月3日，華夏黃金股ETF再次漲停，這是該ETF連續第三天漲停。此前過去四個交易日，漲幅高達44.3%。
以3月份的黃金走勢來看，繼續投資黃金是一項「投資小、回報高」的遊戲。相比之下，回籠資金去收酒則存在一定風險。
「畢竟，收酒是存在制假的風險。」帶着彭雲入門炒茅台的李健（化名）對騰訊財經《潛望》表示，即便自己已經有了7年的「炒齡」，但面對市面上各類眼花繚亂的制假技術，也難有把握看出真偽。
近年來，在公安機關偵破的茅台假酒案當中，「真瓶假酒」的造假套路屢屢出現，令人防不勝防。
公開資料顯示，2023年底和2024年初，上海公安機關就破獲了兩起制售假冒茅台的系列案，涉案金額超千萬元。兩案的造假方式較為接近，都是從網上低價購入大量假冒茅台包材，並從一些餐館、飯店、煙酒店高價收購空酒瓶，採購散裝調製高度白酒、低價白酒灌裝進高檔品牌白酒瓶內並進行貼標、包裝等工序加工，其後批發煙酒店分銷。
「不拆開去喝，根本就看不出來是假酒。」李健表示，整個制假的產業鏈已經相當成熟，從散戶那裏收酒，一旦收到一瓶假酒，需要成功賣出五六瓶真酒才能彌補損失。
「盲盒遊戲」玩家正在逃離
為規避制假風險和擴大炒家規模，茅台炒家圈子裏發明了盲盒玩法，即從茅台酒廠等官方渠道購酒，隨後連快遞外包裝都不拆就直接進行再出售。
「不過這種盲盒的收酒價格，也就比類似拼多多這種的終端零售價便宜100、200塊錢，比較適合我們這種求穩、賺點零花錢的小散戶。」彭雲表示，由於股市在過去一年的波動，導致不少一度鍾情大A的散戶轉投炒茅台的行列。
「雖然利潤空間不大，但的確是一定程度上規避了假貨的風險，好過眼見着賠錢的炒股。」李健表示，在過去一年的時間內，他已經拉了數名好友參與了炒茅台。
對於一眾茅台炒家而言，這種盲盒玩法下，茅台酒只要從出廠後就一直被各類炒家不斷轉手，而非真正需要喝茅台的消費者，意味着這是一項零風險的投資——每一個轉手的炒家就相當於一個臨時的倉庫，只是負責存儲這些茅台。那些只求穩定收益、不圖冒險的新晉散戶玩家的大量湧入和接力，會進一步增加該玩法的穩定性與安全性。
但當一部分茅台炒家分流去炒黃金後，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盲盒玩法的安全性，「一旦拆開發現是假酒的案例越來越多，勢必會讓更多的散戶遠離茅台的炒作」。李健坦言，炒家圈子在本質上是需要更多的活水注入，才能將炒作行為延續下去，類似黃金這種持續上漲的投資領域，對於炒作茅台來說並不是一個好信號。
「以目前的行情來看，炒黃金甚至比炒茅台還無腦，而且還有着更低的資金門檻。」彭雲表示，在進入到3月之後，身邊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和他一樣，直接清空茅台的庫存去投資黃金。
短期內的集中出手，一定程度上助推了茅台價格的下跌。「如果沒有這波分流散戶的行為，茅台應該還能維持在2600元左右的價格，不至於逼近2500元的市場心理紅線。」在彭雲的茅台囤貨群里，有人頭頭是道地分析着。
該人士甚至認為，倘若黃金價格的上漲走勢再持續一個月，勢必會擊穿2500元的市場心理紅線，從而擾亂後續的茅台價格曲線，即每年固定的中秋國慶期間達到的價格峰值，將會在某個不確定的時間點出現，從而提升炒茅台的風險。
「疫情的最低點是2200元一瓶，在當時的市場情況來看，在操作得當的情況下，還是有利潤空間的。」彭雲回憶道，在茅台沒有提高20%的出廠價之前，2200元就是市場的心理紅線。
近年來，茅台加大了直銷渠道的投放，即包括自營和「i茅台」等數字營銷平台渠道，進一步壓縮了炒作茅台的利潤空間。根據茅台2023年財報數據顯示，2023年全年，茅台的直銷銷量已經從2022年的1.12萬噸增長到2023年的1.56萬噸。在「i茅台」數字營銷平台上，2023年的中高檔產品的年銷售收入已經從2022年的119億元，上升到2023年的223.7億元，同比增長88.29%。
「像我們這種沒太多資金量的小散戶，其實是在刀尖上跳舞。」彭雲表示，隨着炒茅台的利潤越來越薄，稍不留神就會成為這場炒作盛宴的最終「接盤俠」。
「買茅台的年輕人都是想牟利的」
「年輕人不愛喝白酒」已經不再是白酒行業的「狼來了」故事，這是炒茅台利潤空間逐步縮水的底層邏輯。
里斯戰略定位諮詢在2022年12月公佈的《年輕人的酒》報告顯示，僅有11.2%的年輕人喜歡酒精度在30度以上的酒，而在年輕人的酒飲選擇中，白酒只佔13%，排名在葡萄酒、果酒、威士忌和啤酒之後。
「我炒了7年的茅台，來買酒的年輕人，只有想來炒酒牟利的。」李健表示，由於年輕人深諳各類網絡平台的潛規則，逐漸成為炒茅台的新鮮血液，自己也曾問詢過他們買酒的目的，絕大多數都是秉承着「只炒不喝」的原則。
有煙酒店老闆對騰訊財經《潛望》表示，倘若以未來的消費者需求作為最終落點，那麼整個茅台的市場需求是在持續下跌的，目前的茅台炒作與囤積更像是各類炒家之間的互相攢局。
以茅台為代表的傳統白酒也意識到終端消費市場的需求下降，近年來也在刻意強調年輕化。
2023年9月，貴州茅台和連鎖咖啡品牌瑞幸聯名推出醬香拿鐵，一度引爆全網，門店人滿為患，消費者紛紛在社交媒體上曬出產品照片。據瑞幸官方在9月5日早間披露的戰報，醬香拿鐵產品首日銷量突破542萬杯，銷售額突破1億元，刷新單品記錄。
聯名推出醬香拿鐵後不久，9月16日，貴州茅台又宣佈和瑪氏公司正式推出「茅小凌酒心巧克力」。開售幾小時內，新產品在官方線上渠道i茅台、茅台雪糕小程序、德芙天貓旗艦店均已斷貨，其中德芙天貓店首輪銷量超過5000件。
在進行討巧般的品牌營銷層面的嘗試之後，茅台開始在產品端靠攏年輕人。
2023年11月，茅台生態農業公司與MOJT莫其托共同研發的「貴州味道」系列雞尾酒正式發佈，由周杰倫擔任產品代言人及首席品鑑官。目前，該產品的市場建議零售價為539元/瓶，酒精度均為30%vol，單瓶規格為500ml，預計1瓶可以調製10杯～20杯雞尾酒。
來到今年3月，茅台順勢推出了新品「UMEET藍莓氣泡酒」，這是茅台生態農業公司推出的首款年輕氣泡低度潮飲。對此，茅台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丁雄軍表示，「該產品是茅台集團順應年輕化、低度化、時尚化、潮飲化發展趨勢佈局的重要新品」。
「這些氣泡酒帶有明顯的快消品烙印，是不具備囤積炒作的空間。」上述煙酒店老闆坦言，隨着茅台有意識地在產品層面靠攏年輕人，除部分具備收藏價值的產品，大多數的茅台酒將難有炒作空間，「如果沒有活水進入到炒家圈子裏，那麼目前的黃金市場或許就是那些散戶和小炒家套現離場的最佳機會」。
「幹完今年中秋節這一票，我就收手不幹了，黃金的行情應該不會再暴走一個月了。」彭雲在去年已經通過了司法考試，拿到了一份實習律師的工作，這些年炒茅台的獲利可以支撐他度過收入微薄的實習律師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