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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kTok面臨被封殺命運是自食其果

我之前是很支持TikTok的。

2020年,當川普政府首次試圖強迫TikTok的中國所有者字節跳動出售該應用,否則有可能將其禁止時,我當時的看法是,在美國禁止TikTok的弊大於利。

我為什麼這樣認為呢?部分原因是因為,把所有大型社交媒體應用都存在的問題——侵入式數據收集、不透明的內容政策、令人上癮的推薦算法——推到TikTok身上,是省事的做法,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不相信這個應用是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中國間諜工具。

現在,我仍然對這種說法持懷疑態度。如果中國政府想要通過美國人的智能手機窺探他們,無需使用TikTok就能做到這一點。得益於美國沒有聯邦層面的數據私隱法,它可以從數據中介那裏買到大量信息。

而且現在,我依舊擔心,對Meta和谷歌等美國科技巨頭來說,禁掉TikTok是一份厚禮,這兩家公司擁有TikTok最大的競爭對手——Facebook、Instagram和YouTube,在一個競爭已經嚴重不足的市場上,這會進一步鞏固它們的贏家地位。

但在過去的幾周里,隨着一項迫使字節跳動出售TikTok的兩黨支持議案在國會迅速獲得通過,我開始意識到,禁止或強制出售TikTok或許是一個好主意。

我採取這個立場,並非出於自願。我仍然認為,反TikTok一案的許多論點都是基於模糊的、僅存於理論層面的危害主張。我也贊同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和電子前沿基金會等組織提出的觀點,它們認為禁止TikTok會扼殺美國公民受憲法保護的言論自由,並且可能為世界各地的威權政府樹立先例,以此做為理由,為它們審查不喜歡的網絡言論辯護。

但TikTok也犯了一系列自取其辱的錯誤。此外,它對最新國會議案的笨拙回應(包括鼓動用戶給他們的眾議員辦公室打去憤怒的電話)可能在無意中證實了批評者的說法——TikTok有興趣也有能力在有意願時利用自己的力量來影響美國政治。

TikTok發言人亞歷克斯·豪雷克為該公司的做法進行了辯護,稱「美國人有憲法賦予的權利,可以向政府請願伸冤,TikTok用戶要求他們的國會議員投票反對一項法案就屬於這個範疇,該法案會踐踏憲法賦予他們的言論自由權利,在很多情況下還會危及他們的生計」。

自從川普總統試圖強行出售TikTok以來,這家公司有四年時間來改進自己的行為。它本可以用這段時間變得完全透明——證明它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它與字節跳動的關係就像它聲稱的那樣疏遠、不插手。該公司的領導人本可以承認——並真誠地應對——作為一款中國所有的應用程式,在美國和其他民主國家承載政治言論所固有的緊張關係,儘管其中一些言論將不可避免地轉向中國政府不喜歡的方向。

但相反,TikTok口口聲聲表示支持透明化,卻啟動了毫無說服力的「德克薩斯項目」——通過將TikTok的美國用戶數據轉移到美國公司甲骨文擁有的數據伺服器,來緩解人們對中國間諜活動的擔憂。去年,它邀請記者參觀了一家位於洛杉磯的新建築群——透明與問責中心,一些參觀者形容那裏像是一個霓虹燈閃爍的主題公園,裏面充斥着防禦性企業信息。

TikTok的發言人豪雷克說,公司在透明度方面的努力是「史無前例的」,「遠超任何一家同行企業,」其中包括允許外部審計該應用的原始碼。

在大多數情況下,TikTok試圖低調行事,同時私下裏也在暗示,任何膽敢質疑該公司與中國政府關係的人,都是在偏執地散佈恐懼,甚至可能是種族主義。

事實上,TikTok的批評者也有越界的時候,比如上個月在國會聽證會上,公司行政總裁周受資就他與中國共產黨的聯繫受到了咄咄逼人的質詢,而他其實是新加坡人。

但是這家公司也將排外主義的指責用來打擊那些誠懇的質疑者,他們只是想知道一個由中國科技集團所擁有的應用,怎麼可能不受中國的影響,考慮到中國政府干涉其科技公司的記錄。(我永遠不會忘記幾年前,TikTok的一名高管說,我偏執於質疑周受資是否感受到了必須遵守中國審查法規的壓力。而重要的是,周受資當時也是字節跳動的首席財務官。)

周三,TikTok的支持者觀看眾議院就該公司相關法案進行投票的直播。 KENT NISHIMUR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該公司還擴大了在華盛頓的遊說活動,並在自己的業務方面拒絕提高透明度。

例如,2022年,字節跳動的員工被發現對報道TikTok的美國記者進行監視,從記者的TikTok應用收集數據,試圖確定是誰向記者們泄露了內部對話和文件。事件曝光後,字節跳動的幾名員工被解僱,該公司聲稱這是一次「被誤導」的行動,但在我看來,將此事說成幾個自行其是的僱員的行動,說他們沒有得到公司授權,始終缺乏可信度。

我的同事薩普娜·馬赫什瓦里和瑞安·麥克去年報道,TikTok員工在一個名為Lark(飛書)的消息系統上共享美國用戶數據,而字節跳動的中國員工也在使用這個消息系統,儘管高管們聲稱TikTok沒有共享這些數據。

今年,研究人員使用TikTok的一個數據工具,收集了與中國國內受壓制的話題相關的熱門視頻信息,並得出結論,與其他社交網絡相比,涉及中國維吾爾人和香港抗議活動等話題的視頻,在TikTok上的比例異常低。在此之後,TikTok悄悄限制了這個工具,而不是設法消除批評。

這些事情本身都不能成為禁止TikTok的理由。的確,美國科技公司時不時也會採取類似的做法。

但是,不管公平與否,我們一直對外資企業有着更高的標準。媒體公司尤其如此,它們的政治和文化影響力使它們成為潛在干預者的誘人目標。(例如,魯珀特·默多克在收購福克斯新聞之前被要求成為美國公民,因為當時的法律禁止外國人收購美國電視台。)

TikTok比任何廣播網絡都更加強大,這要歸功於其龐大的規模——1.7億美國人在使用它——及其算法的粘性。通過本周對國會行動的回應,它已經證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它願意動用自己的力量。

TikTok真的會被禁嗎?很難說。強制銷售法案還需得到參議院通過,拜登總統也需簽署該法案。然後,禁令還必須經受住法庭的挑戰。字節跳動認為,出售TikTok絕對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它已經發出信號,表示將發動一場全面的法律戰來阻止這種事的發生。當然,如果川普在11月當選,禁令可能會被撤銷——川普在TikTok問題上的態度發生了轉變,現在表示不支持強迫該應用出售。

過去幾周,看到TikTok在為生存而戰,使用了一些多年來一直令批評者擔憂的混淆視聽和轉移注意力的技巧,我感到非常沮喪。像許多美國人一樣,我每天都使用TikTok,我想保護我最愛的浪費時間應用,讓它免受滅頂之災。

但一家受到懷疑的公司必須以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到目前為止,TikTok未能讓批評者相信,它已經充分擺脫了與中國所有者的關係。

如果能夠避免被強制出售,或者法案被法院阻止,TikTok應該認識到那是僥倖,並且應該開始努力在自己與字節跳動之間建立更真實、可驗證的距離,以使其聲稱的獨立性更加可信。

如果TikTok被迫出售,那只能怪它自己的錯誤。

作者Kevin Roose是《紐約時報》科技專欄作家和播客「Hard Fork」的主持人。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紐約時報中文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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