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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會不能停!》這部喜劇片竟然把我看哭了……

看《年會不能停》之前知道這是一部諷刺職場的喜劇片。我一直都對喜劇片不太感冒,欣賞不了無厘頭的搞笑風格,但這部影片讓我對喜劇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敬意。令我驚訝的是,在獨自觀影的過程中我居然都沒怎麼笑,而是湧起越來越深的難過,以致淚下。

電影講述的是標準件廠高級鉗工胡建林(大鵬飾)被張冠李戴地調去集團總部,並在大裁員的風波中陰差陽錯地引發了各種戲劇衝突。

這首先勾起了我十多年前親眼目睹行業大裁員的記憶。

2008年次貸危機在美國爆發,我的僱主在暴風雨的中心。海嘯過後,裁員大潮席捲金融業。

正如電影中所呈現的,裁員是分撥分批的。一輪過後給人以暫時的喘息,在不安中等待下一輪的到來。我當時已對工作心生厭倦,但又被謀生、簽證等現實因素所困而不敢辭職,心裏倒是暗暗希望外力來幫我做這個決定,被裁、拿錢、走人,不用自己來為此負責。所以我並沒有對裁員感到惶恐,但我所看到的其他同事的遭遇卻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衝擊。

一位和我關係很不錯的隔壁組同事 A不幸被砸中。這是他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他在此已二十多年,不出意外,期待從這裏退休。他年過半百,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孩子正要上大學。他收到被裁消息的同時被告知,需要在兩小時內在保安的陪同下離開公司大樓。

他急匆匆地把個人物品收拾到一個紙箱子裏,急匆匆地和那時正在工位上的、關係比較近的同事一一告別。我們彼此都在錯愕中,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他。四目相看,無言以對。我記得他的眼神——像是一個突然被拋棄的無辜孩子,不明所以、不知所措;又像是剛剛被老師嚴厲批評後趕出教室的好學生,目光躲閃、羞愧不安。我給了他一個擁抱,讓他多保重,隨時聯繫。

我和他在一些項目上共事,他性情溫和、認真負責,非常值得信賴。

後來在茶水間聽到同事說他所在的部門在那一撥中必須裁掉一個人才能剛好符合部門的裁員 KPI,他很倒霉地就成為了這個「1」。(聯繫到電影中,外包工 Penny的同事讓她別相信有關裁員的小道消息,Penny說小道消息才可靠。小道消息當然並不總是可靠,但我發現在公司里,很多不能在枱面上說的事情確實是在茶水間、走道里流傳的。真真假假,誰知道。)

接着,A的上司在下一波中也被裁了。

我後來一直和他保持聯繫,知道他接下來幾年都在艱難地找工作,妻子也努力重返職場。一個人在一家公司里工作了二十多年,所有的工作經驗都和這家公司高度相關,找別的工作自然是有困難的。我記得那段時間他看上去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沒了往日爽朗的笑聲,音量也低了三分,雖然仍舊在努力地呈現一副積極的模樣。他在臨時工、兼職工中跳來跳去,所幸最後終於穩定了下來。

另外一位被裁的同事 B因其工作性質需要和全公司各個部門打交道,所以認識很多人。他是一位典型的老好人,對工作盡心盡責、一絲不苟,對所有部門的同事都有求必應,待人謙遜友善到近乎卑微。他在公司的工齡也相當長了,當他被裁時被給予了一段緩衝期——如果他能在公司別的地方找到工作機會,他就可以留下來。然後他就到平時與他合作的那些部門四處求助,但未能成功,最終落寞離開。

在那之前,我如同影片中的胡建林,天真地相信,努力就會成功。那自然地,如果員工被裁,我會覺得那一定是因為他們自己的問題,比如 A是不是呆在舒適圈太久了、沒有突出的表現,B是不是因為太遷就順從以至於別人都把他當作好捏的軟柿子,甚至我也許還會為自己無法如願以償地被裁而暗暗自得,認為我能力超群、人緣超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但在見證了那一次大裁員後,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和個人努力無關,員工在那時候只是數字,不是人。

電影中用了一兩秒的鏡頭快速掃過了那些在小房間被一一通知走人的員工,有人懵、有人哭、有人怒,再就是一個接一個地無法登錄系統的信息,最後是抱着紙箱子從大樓里魚貫而出的人群。

能看到背後那盤「大棋」的人終究是少數,像電影中的那些不滿員工集合在車庫中大聲吶喊「干他們!」的情形在現實的白領中也不可能發生(那次一觸即發的抗議以帶頭者徐永森被胡健林糊裏糊塗地升職加薪而迅速瓦解,也是意味深長),更常見的是被裁者不斷反省自己身上的「瑕疵」,比如專業能力、關係能力、年齡、性別等等,可能會不自知地把某些系統的不合理、不公平導致的問題當作是自己的弱點,在「為什麼會是我」的羞愧自責、無能為力中接受現實。

電影中,被認為是技術部扛把子的35歲徐永森在被 HR約談時說,「以我的技術啊,要不是到這個歲數,這次也輪不着我。」看起來,他似乎是認同了35歲被裁是約定俗成的行業規則。但是,如果技術在線,以年齡來砍人的邏輯是什麼呢?

他被 HR認為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性格不好惹,而是 HR根本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來裁掉一個技術骨幹,那性格暴烈的徐永森為什麼都完全沒有想到要挑戰一下這個「35歲走人」的行規呢?

集團副總 Jeffrey在合理化他的關廠、裁掉全體工人的決策時說了這樣一句話:「時代的列車開過去,總會有人在車輪子底下增加摩擦力。」非常扎心。

他還說,他用這些手段去謀劃關廠並不是為自己謀錢,而是為了集團的發展,為了證明只有他才能挽狂瀾於既倒、帶領集團活下去。聽上去視野很宏大、甚至還頗有理想。

「時代的列車」、「歷史的車輪」這種字眼總給人感覺是大勢在往前走,而被壓在底下的是跟不上的人,他們被壓是大勢所趨。確實,父輩們經歷了社會變革的大勢,有的得到了時代的紅利,有的則成了車輪下的摩擦力。但是,時代的列車並不一定總是往前開,而被壓的人也並不一定是因為沒有適應時代的發展而被淘汰。很多時候,導致危機的是貪婪、自私、傲慢、懶惰等等人性的弱點及其製造出的漏洞百出的系統。

Jeffrey要證明自己是集團的拯救者,這是為了集團還是為了自己?生產型企業轉向房地產、互聯網金融以期更大的盈利空間是不是必然的發展道路?算不算時代的進步?

令我難過的第二點是勝利的大團圓結局。

但凡在職場中摸爬滾打過的人都非常清楚,這種結局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有的人認為這結局是個敗筆,是打工人的幻想,而我恰恰覺得這樣一個一看便知是不可能的喜劇結局反而增強了其諷刺現實的力度和分量。

電影中,當 Jeffrey的陰謀敗露後,他的策略是「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聯想到這種可怕操作的普遍性存在和指向,能出現在大屏幕上實屬不易。)雖然「提出問題的人」最後沒被解決,並且問題也得到了解決,但這靠的都是主角光環下的不死僥倖以及存在一位事前完全被蒙在鼓裏的、無辜善良的一把手。

集團年會上,當胡建林揭示真相的演講結束後,全場一片寂靜,目光都聚集到董事長身上。只見他緩緩起身,向大家承諾,定會查清事實,召回不該被裁的員工,還大家一個公道。話音一落,全場雷動、一片雀躍。

這不得不讓人聯想到古裝戲裏常見的戲碼:正在好人即將不敵之時,忽然一道聖旨從天而降,英明公正的皇上洞悉了一切,使出霹靂手段,讓好人得好報、壞人遭報應,重建理想秩序,大快人心。

電影呈現了解決問題的兩種常見可能性:1)解決提出問題的人;2)祈禱居於權力之巔的人公正、善良、全能(除了暫時性失明)。

前者讓人絕望,後者給人希望,但結果其實都一樣,都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第一種可能性解決不了問題是顯而易見的,那第二種為什麼也不行呢?且不說這裏有「關鍵人物依賴性」的高風險,即,一旦這個關鍵人物不存在了,問題就無法解決了,好人也無法得救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關鍵人物也是問題的一部分。

電影中,眾和集團所面臨的無論是關乎企業存亡的發展戰略挑戰,還是虛胖浮誇的企業文化,或是充滿陰謀詭計的裁員風波,這難道都只是因為董事長的不知情嗎?這些問題的形成難道不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嗎?董事長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什麼作用?他做了什麼?又沒做什麼?

如果說,他以一人之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那我會推斷,他對於問題的產生恐怕也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如果他對於問題的產生無能為力,那在他看到真相後又憑什麼僅靠幾個人員變動就能解決問題呢?

當然,電影恐怕無法去進一步去剖析問題的源頭和解決問題的根本,它能夠如此直白地呈現現象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令我難過的第三點是有關「理想主義的門檻」那個靈魂之問。

這個對話發生在 HR小組長馬傑因害怕受牽連、丟工作而企圖銷毀 Jeffrey的犯罪證據時:

他的下屬、外包工 Penny說:「我不是985畢業的,所以進不了大廠,我不死心。我來眾和做個外包,就想靠自己的能力轉正。結果呢?領導說我轉不了正,就因為我是個理想主義。我就希望一切都黑白分明,大家能踏踏實實地工作,不虛偽、不欺騙。這也算理想主義,那理想主義的門檻也太低了!」

站在高樓邊緣的馬傑說,「這門檻可不低了!存在即合理,是不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權力在人家手上,我非追在屁股後面實事求是地講道理,是不是顯得我情商低?工作是我辛辛苦苦做的,但人家比咱們會匯報,那功勞就是人家的。公司搞出問題了,咱們這些拼死拼活的普通員工不下崗,還真把高管都開了呀?他們有能力把公司搞垮,就有的是辦法搞我們!」

是的,不虛偽、不欺騙的門檻是非常不低的,而且在我看來,這門檻不止一道,而是有四道。

第一道門檻:看清真相的機會和能力。

當胡建林不知道幕後那盤大棋的主宰是誰時,他錯誤地把集團副總 Jeffrey當作是能夠解決問題的人,結果引來了大麻煩。

在現實中,如果沒有那麼多偶然,如果董事長與副總也是同一個圈子裏的人,那這個陰謀就會成為關廠的正大光明的理由,即便是正直的人也會覺得這個決策是合理的,並加入到推動這個決策的過程中去。

當理想主義者看不清現實的真相時,他們就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甚至自己說的真話也會因為身處騙局中而成為謊言的一部分……

第二道門檻:抵禦誘惑的核心力量。

Jeffrey深諳人性,當他試圖解決提出問題的人的時候,他用的第一招是收買,直指每個人內心的渴望——

用轉正來滿足當了五六年外包工的 Penny;

把升職給兢兢業業在 K8職級上呆了幾年的馬傑;

把未來二十年的高薪送給經濟上窘迫了二十年的胡建林。

Penny是第一個拒絕誘惑的,她說,「一個轉正就想收買我,我有那麼賤嗎?」這個選擇對她來說應該不算難,因為她年輕單身沒有家庭責任,心裏有個「當歌手」的遠方在召喚,而且她早先也已決定幹完今年就撤了,所以轉正對她的吸引力不是很大,若為此犧牲掉自己的價值觀和理想太不值得。

第二個做出選擇的是胡建林,他是帶着匠人精神從前一個時代走來的人。他讓我想到我的父輩——他們在工廠中開啟自己的職業生涯,在工廠中跟着師傅學習技術,在工廠中遇到自己的愛人,在工廠中走過他們的青春。

對胡建林來說,被收買不僅僅意味着背叛自己的現在,更是背叛自己的過去、以及自己作為一名高級鉗工這個身份中所包含的全部價值和尊嚴。

但他並沒有義無反顧地在第一時間做出表態,即便他在之前其實已經經歷過兩次靈魂考驗——第一次是他得知自己被調錯後,他沒能抵擋住誘惑而將錯就錯;第二次是在他發現工廠被陷害而決定要去查出真相時。

我想他此時再次出現的猶豫是因為他的過去不僅僅是如他所說的「廠子是我一輩子的青春和驕傲」,還包括沒有踏上財富快速增長這列時代快車的無奈、遺憾和羞辱(他在集團樣品房裏與所有人視頻時的顯擺、將錯就錯後的自我膨脹都是這些被壓抑的情緒的反向彰顯),而 Jeffrey承諾的從今往後的高收入足以向外人洗刷這一切。

最後一個表態的是馬傑,他也許是當代打工人、尤其是中年人最能共情的。

他本性善良、時常懦弱,被家庭責任和「五險一金」捆綁,很會自我說服和寬慰,但心裏又閃爍着追求正義的小火苗,於是搖擺不定,需要藉助高聲吟誦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所激發的磅礴氣勢來為這個火苗吹吹風、壯壯膽。

面對收買時,我個人覺得他內心並沒有很強大的東西與這個誘惑相對抗,但因為有 Penny和胡建林兩個隊友表態在先,他也就一咬牙撐住了,不過心裏沒什麼底氣去發表豪言壯語,只是趁着那一刻的勇氣拿過胡建林手裏的那根殘次品螺絲,把它扔給了對方以表明立場。整個動作猶猶豫豫,而且扔過去以後他把臉別向一邊,不再正視對方,仿佛多看一眼就會經不住誘惑似的,而此時的胡建林和 Penny正昂首挺胸地面向對方。

在對方當場用手機在系統里開除他們三個時,馬傑搓着雙手,頭更低了。

要跨過這道門檻需要強大的核心力量,也就是特別需要明白自己要堅守的核心信念/價值觀是什麼、願意為之付出怎樣的代價、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在現實中,很多人在這道門檻前已然止步。

第三道門檻:面對威脅的勇氣。

我總覺得,無論你多麼了解自己、堅信自己,你都無法在面對真正的危險之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勇氣。勇氣也許是當人身處險境時,自我所擁有的一切身心資源被調動起來後所做出的選擇。

電影中的三位「英雄」在被 Jeffrey安排的打手圍毆時做出了拼死保護證據的英勇反抗,尤其是剛剛還低着頭、一副氣餒模樣的馬傑也爆發出了英雄氣概。

在那樣猝不及防的情境下,勇敢恐怕是一種本能吧。

第四道門檻:解決問題的能力和運氣。

如果只是有勇無謀,理想主義者仍然無法在複雜的局勢中解決問題。「盼馬壯」三人組合(Penny、馬傑、胡建林英文名是 Johnny)最後能站到年會舞台上高歌曝光,這要靠胡建林咬一咬螺絲就能辨出產品真偽的神功、靠 Penny碰巧發現 Jeffrey是幕後黑手、靠馬傑假扮 Jeffrey從共犯莊正直那裏套出證詞、靠一群工廠工友在黑夜中高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並用最原始的力量對比嚇退圍毆打手,如此才給真相贏得一個機會。哦,對了,最後逆轉裁員、讓壞人受到懲罰還需要靠一把手的一錘定音。

所有這些,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而在現實中,他們仨恐怕早就已經「領盒飯」了。

令我難過的第四點是普通人的共謀。

胡建林在年會上說,「其實你們都看出來了,我啥也不懂,但沒人敢說,都怕背鍋。結果我升職加薪,風生水起。可是這裏面有問題啊,朋友們。」

是的,大家都在默契地配合「皇帝的新裝」,是什麼讓人不敢指出來皇帝其實沒穿衣服呢?

被裁的恐懼/保住工作的渴望(恐懼與渴望總是成對的)。

那麼,哪裏最安全呢?按我們熟悉的常識,當然是離權力中心最近的地方。

一開始大家不知道胡建林是何方神聖,但他那麼自信坦蕩、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知,大家都猜測他的後台一定很強大,否則至少也要裝裝樣子吧。

之後,一場由車燈打出的他與董事長之間親密熟絡的「皮影戲」讓大家誤以為他是董事長的親生兒子,於是他被穩穩地放到了權力中心的位置上,一場「皇帝兒子的新裝」大戲就全面展開了。

沒有人說出真相,大家都努力向他靠近、用力配合他的角色,生怕貼得不夠近、演得不夠好而被放錯了名單。

人群中也沒有那個說出真相的天真孩子,決定說出真相的是胡建林自己覺醒過來的赤子之心。

這些人是壞人嗎?有責任嗎?

當胡建林在天台上質問馬傑為什麼不早點道出真相,馬傑說,他不是受賄賣職位的人、不是調錯人的人、不是倒賣殘次品的人、不是簽字關廠的人,他什麼壞事都沒做,胡建林有什麼資格把他放到道德至低點?

所以,這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參與演出的鬧劇有問題嗎?人性如此,其發生似乎是必然的。

那麼,問題出在哪兒呢?是一個無法保護說真話的人的系統,是暗箱操作、不受限制的權力。

相比共同創造一場大快人心、高亢閃亮的「英雄」年會,我覺得在現實中的普通人(當然也包括我自己)更有可能共謀一場騙局,當說真話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時。

但願是我過於悲觀了。

電影結尾處,馬傑被升職為 HR高級經理,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他喜滋滋地把一張鑲在鏡框裏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照片捕捉的肯定是他在年會上的高光時刻、是他成為「英雄」的人生巔峰。結果我定睛一看,原來並不是。這張照片是組織培訓時,他看見董事長到訪,便立即讓 Penny幫他拍的一張以董事長為模糊背景的、自己與「權力中心」的同框合影。

我不禁笑了(同時也在心裏為這個細節對創作者點讚)——馬傑還是那個馬傑,並沒有因為年會一戰而脫胎換骨、浴火重生。他縱然擁有過被時勢推至風口浪尖的一時英勇,但他仍舊是那個有點正義、時常懦弱、偶爾借膽豪邁、總希望求個安穩的、意志不堅定的「我們」。

解讀至此,對於這部電影的所有創作人員,hats off to you all!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華說職場人生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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