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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罷職的開封府尹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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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神宗元豐元年十二月初五,一個叫虞蕃的建州進士上書舉報,說太學的老師在考試學生的時候作風不端、工作懶散,徇私舞弊,替參知政事元絳在內的不少權貴的親戚朋友謀利。在舉報過程中,他還非常懂行地扯上了宋神宗:「陛下你每天蒙蒙亮就起床上朝了,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但是這些老師經常巳時來上課,午時就下課,可比你輕鬆多了。還有,陛下你日理萬機,抽空學習經典,幾年就把《詩經》學完了,但是太學的老師七年了,講《周禮》才講了四卷。」

神宗是一個很勤奮的皇帝,聽到這樣的控訴,簡直不能忍,於是就把案子交給開封府來處理。

當時的開封府尹是許將,他拿到神宗的批示之後,三下五除二就把這起舉報給判了:虞蕃主要是因為多次考試都沒中,所以泄私憤報復,抓起來打一頓就老實了,至於他舉報的這些人,無罪釋放。

結果虞蕃不服,繼續喊冤,把許將的妻弟、同鄉都全部牽扯了進來。

事情越鬧越大,許將壓不下來了,元豐二年二月,神宗下令,把案子移交給御史台,讓蔡確來處理。

蔡確一直在等待一個晉升參知政事的機會,要坐上這個位置,就必須要趕走一個參知政事,而這個人,就是現在捲入官司的元絳。

蔡確毫不留情地要把所有涉及到的一大堆官員都送到大理寺的監獄裏去審問,其中也包括許將,以及虞蕃舉報的獲益者、元絳的兒子。

元絳到神宗面前去苦苦求情,神宗給了他面子,允許元絳的兒子就在家裏受審,但是許將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去監獄裏呆了足足一個月。

蔡確是一個玩心理戰的狠人,他對待文官的辦法是羞辱,也不忙着審問,就把他們關在牢房裏,跟獄卒同處一室,睡覺、吃飯、上廁所都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就把所有的飯菜湯汁都倒在一個大盆子裏,像餵豬一樣餵他們吃。

許將作為開封府尹這樣級別的官員,有沒有受到這樣的摧殘,史書上沒有記載,但是其他文官沒有一個扛得住的,很快就全部招供了。

但是非常讓人意外的是,許將經受住了調查,沒有發現任何徇私舞弊的行為,最多是能力問題,不是態度問題。

當年十月(史料上原文為十月,我個人覺得應該是三月,因為他八月份被處分的)的某一天下午,御史台的工作人員告訴許將,他沒事兒了,可以回家了。

許將經過一個月的折磨,已經沒了脾氣,於是哀求工作人員說:「麻煩你請中丞(蔡確)派人去我家,通知他們牽一匹馬過來接我回家。」

蔡確同意了,沒多久,許將的家人就牽着馬來到了御史台門口等候。

許將正要出門,蔡確突然叫住他說:「等一等,案子裏還有個小細節需要你核實一下,弄清楚了再走。」

許將只能留下來接受詢問,全部搞清楚之後已經是二更時分。許將的家人久等不來,以為許將今天晚上出不來了,於是就牽着馬回家了(懷疑蔡確是一直等到許家人走了以後才放他的),

許將出門以後發現沒人接,身上又有傷病無法行走(估計還是挨揍了),只能坐在御史台門口的台階上歇息,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巡邏的士兵來了,於是趕緊叫住他說:「我是從御史台裏面放出來的官員,現在沒辦法行走,麻煩你幫我租一匹馬來,讓我回家好不好?」

巡邏的士兵看他可憐,就去叫了一匹馬(類似於今天的出租車)過來,許將艱難地翻身上馬,準備回家。

由於許將被審問之前已經被罷免了開封府尹,也按規矩搬出了開封府,只能在餐飲一條街的甜水巷租了一個宅子暫住。當時已經快接近三更,馬夫擔心宵禁被抓(宋代並不是全面取消了宵禁,只是管得不嚴,撞槍口上還是要受罰的),於是快馬加鞭想要趕緊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回家。

有傷在身的許將本來就坐不穩,馬一跑,他瞬間就摔下馬來,膝蓋和腰都摔傷了。馬夫也不管那麼多,把他扶起來騎到馬上繼續疾馳。抵達目的地之後,許家大門已經關閉,許將忍着傷痛下馬,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讓馬夫幫他敲門。

如前所說,甜水巷是餐飲一條街,熱鬧非凡,馬夫敲門根本沒人聽見。馬夫回頭說:「你叫啥名字?我報你名號看他們開不開。」許將說:「你就說翰林學士回來了。」

馬夫一聽,這個被他摔到地上的乘客是這麼大一個人物,擔心開門之後許將家人報復他,也顧不上收錢了,轉身上馬就逃走。

許將眼睜睜地看着馬夫離去,本來有傷的人又摔了這麼一下,站也站不起來,喊也喊不出來,就這麼忍着十月(三月)的嚴寒一直坐在自己家門口,直到天亮家人開門,才發現了他。

可憐的許將,還是嘉祐八年的狀元,這麼一個文化人兒,算是被折磨得服服帖帖了。

當年五月,元絳罷參知政事,接替他的人,正是蔡確。

2024-01-29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讀宋史的趙大胖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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