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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雁:普京20年高揚的民族主義將俄國帶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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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首先向西方伸出了橄欖枝:2000年普京邀請北約秘書長羅伯遜訪問莫斯科,2001年北約在莫斯科開設了情報站,2002年北約又在莫斯科設立軍事使團,俄國與西歐的關係十分熱絡,2002年普京總統致函歐盟委員會主席,大談俄羅斯有意深化與歐盟的相互合作,普京要求加入北約。

然而西方人拒絕說,北極熊進澡盆會毀壞我們設施,與俄羅斯的熱絡相反,西方的反應是冷漠與矜持得多的。在互免簽證問題上歐盟一直不肯鬆口,讓敏感的俄國人有一種"熱臉貼冷屁股"自尊心的挫傷,甚至連自由主義都倍受打擊,導致民族主義+民粹主義的情緒大肆反彈。

西方大多數人認為,如果俄羅斯獲得了歐洲資格,歐洲在文化和理念上的同質性被破壞,就會動搖歐盟合法性的根基。東歐國家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也不希望再次與俄國人攪合在一起。波蘭前國防部長諾什說:"歐洲文明應該有一個界線,俄羅斯東正教與歐洲文明相距太遠,俄羅斯文化是一種與西方文化對立的文化。

美、德、英、法背棄了曾向戈爾巴喬夫承諾的不擴大北約的口頭承諾,極大的震動了俄羅斯的精英階層,接下來的"顏色革命"、部署反導系統、烏克蘭危機、經濟制裁……,在俄羅斯人看來,一廂情願"上趕着"的戰略改變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西歐人依然固守着丘吉爾對俄國人的定位——俄羅斯是"亞洲荒原上成吉思汗的子孫",他們從來就沒有將俄羅斯看成是歐洲人,主張"不讓他們跨過萊茵河進入歐洲"。

可以看到,俄的自我想像與西方國家對俄的定位之間始終存在着相當大的差距。俄也曾經設想通過政治轉型經濟轉軌而進入"人類文明的主幹道",但最終卻在西方對俄固有的"邊緣角色"設定中,以一種毅然決然的幾乎是逆向而行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歷史回歸"。

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態度極大地刺激了俄羅斯的許多社會精英和一般大眾對西方的反感,使得原本植根於俄羅斯民族心理中的反西方反拉丁文化的因子再度膨脹。

而俄羅斯在經濟轉軌的艱難進程中逐漸認識到理想化的西方形象的破滅過程,俄在兩個基點上發現西方價值不能直接作為俄羅斯發展的未來路徑。一方面西方與俄羅斯存在着利益分野,另一方面西方的思想體系不能直接套用在俄羅斯的現實中來。於是不能像蘇共那樣把"帝國"徹底否定掉,要還原它對俄羅斯民族的正面意義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我們從旁觀者的角度觀察,90年代西方"短視"的戰略失誤在於,加速了俄民族主義的訴求外在條件,本來失落掉大國自豪感的俄羅斯人心裏就不平衡,這種刺激導致民族主義的反彈,"新帝國綜合症"一下子就獲得廣大的民意基礎,公眾的感情在經歷蘇聯解體的失落後快速朝着傳統的俄羅斯帝國價值觀轉移。

可以說西方在當初雙方關係能夠友善的時候沒有更為友善,今天需要強硬的時候卻沒有更加強硬。也就是說,90年代在俄羅斯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能夠積極地為俄羅斯民主化化市場化提供支持。

如今俄羅斯觸犯到其他國家時,歐洲需要更加強硬,卻往往是言語刺激與實際行動成反比。現在的俄羅斯就像一戰以後的德國,由於凡爾賽協議過於擠壓德國,導致了德國納粹的崛起和全民族的增強做大的軍國主義爆棚,讓俄羅斯形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心態。普京有意識把自己打造成"上天、入海、開飛機、打老虎"的硬漢形象,迎合的就是這種民眾土壤。

俄帝國綜合徵的特點

普京第二、三任期時,俄羅斯的"新帝國綜合徵"便逐漸顯露。它的特點是:

第一,以"自卑轉化為自傲"的心理俯瞰超出自己發展的民族,在葉利欽時代曾擔任過民族事務部長的季什科夫就曾經說過,俄國的帝國傳統深重,"帝國雖死基因尤存",尤其是在實力減弱以後會更加成為一種民族凝聚力的需要和政治秀的社會動員方式。

第二,唯我獨尊的成分往往損害與周邊民族的關係,容易產生新的緊張關係。

第三,把怨氣向外撒,敵視西方拉丁文化的傳統發酵,從外部尋找原因而自我反思能力低下。50年代毛澤東對蘇聯評論說,"蘇聯領導人總是以老大自居,自認為一貫正確,錯誤都是別人的",現在看來此結論依然沒有過時。

2013年我們在俄羅斯訪問時,伯爾基金會駐彼得堡責任人晏茨認為,普京突出中央權威、強化政府功能的指向是毋庸質疑的,無論是對經濟的控制還是對社會的控制都比前兩個任期有明顯的加強,國家的政權體制經歷過劇變之後的幾次搖擺終於有回落到傳統的俄羅斯"中央集權學派"的架構中來,突出以中央政府為軸心的整合機制,使俄國社會"由散變整"。現在俄政府變得更有行動能力了,基本上實現了強硬政府的改造過程。

普京的政治基調也逐漸清晰起來,過去那種政治面貌複雜、主義認同模糊,不知"葫蘆里買什麼藥"、"霧裏看花越看越花"的狀況可以休矣,簡而可以概括為:"懷疑全球化、抵制西方化、限制民主化",追求國家利益、地區和全球影響力、保護主義和重商主義,在輸掉冷戰後俄羅斯將努力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改寫歷史。

現在油價下降,俄經濟舉步維艱,歐洲對俄能源依存度持續下降,俄向內收縮,加劇了外部敵對勢力包圍的心理,使它更加封閉、更加孤立,具有"俄羅斯不高興"的仇外和偏執的人數大大增加,產生了自我隔離的憤懣以及與世界體系疏遠的社會風氣。

不論左派右派一碰到涉及國家問題都會反應過度。普京就是這種社會情緒的代表。西方對俄經濟制裁後,普京提出政府要降薪10%,說,減什麼不減軍費,預算的1/5用於國防,目前俄國防建設達到後蘇聯時代之最。

有人說普京是在製造新冷戰,烏克蘭事件後進入"新的冷戰格局"。冷戰是意識形態的產物,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的對峙,現在的俄羅斯顯然不是為了意識形態的目的與西方對抗。

俄羅斯既不是為自由主義,也不是為社會主義而鬥爭,所以說現在的局面不是冷戰。但是有可能比冷戰更危險,因為意識形態一方面具有進攻性,但另一方面意識形態對國家的行為、人的行為是有規範的。

現在俄羅斯與周邊國家的衝突顯然不是為了維護某種信仰,普京也不信社會主義,但是這並沒有降低俄羅斯擴張的危險性。現在的俄國很像沙皇時期,沙皇的大俄羅斯沙文主義讓四鄰膽顫,紛紛"恐俄",於是從國家安全的角度更加親西方、更加保守化。世界格局可能因為對俄立場再次處在兩個陣營的劃分中。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江南嘉會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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