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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親歷的非洲外派:哪是什麼就業天堂

非洲成了中國年輕人就業的另一條出路?

17萬一年當廚師、20萬年薪養鴨子、30萬年薪修挖掘機。包吃包住還能見世面,一個月年假包來回機票,最重要的是高薪還不捲。在國內就業季的焦灼情緒里,「還好有非洲」成了當下被逼到牆角的畢業生們能看到的更廣闊的出口,甚至有人把它描繪成「就業天堂」。

果真如此嗎?幾位一畢業就駐非的女生跟「後浪研究所」分享了她們的工作經歷。她們中有人誤打誤撞得到了這個機會;有人成績優異,早早規劃出海;還有人和大多數人一樣,國內實在沒發展被迫出走。

在真實的非洲打工體驗里,「高薪」只代表了相對收穫或者是一種補償,而「孤單」、「迷茫」、「進退兩難」卻是到了才有非漂共識。非洲是一個機會,也是另一種「無處可逃」。

01

誰說非洲是就業天堂

小黎在肯雅的一天被分為床上和床下,只要雙腳落了地,她的工作就開始了。

她在一家大型物流公司的非洲總部做市場工作。這是她在非洲的第2份工作,也是她駐非的第5年。一大早,她就要對接不同國家的代理商拓展業務,努力簽單;然後逐一核對所負責項目的清關進度以及財務結算。有時候遇到店面幫扶,她還得扎住在店裏,一對一指導代理商的地面運營。

說是這家上司公司的「非洲中心」,可這裏只有不到10名中國員工,負責的卻是整個非洲大區20多個國家的業務,每個人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晚上6點是公司的下班時間,不是她們的。

領導給小黎和同事們在肯雅首都內羅畢租了一套大公寓,客廳既是加班場地也是餐廳,所有人吃住在一起,工作和生活不分離。每天忙到晚上10點多,只有躺在床上了,才是真正屬於她的時刻。可常常是還沒有刷完朋友圈,她就困得睜不開眼。

累,是她今年工作狀態的直接描述。駐外這些年,27歲的小黎覺得非洲越來越卷了。「以前我們主要做拓展就可以,今年國內形勢不好,我們leader直接對接大老闆,現在人下命令了,要求今年必須出利潤。」這就是她拿年薪三十萬的代價,談更多的代理商,篩選出能盈利的不斷扶持。「國內尚有996,這裏都是007,且無處可逃。」

同樣的感受也來自贊比亞的行政曉楠。曉楠31歲了,在一家私人企業做項目管理,2022年9月剛過去,做了一年不到。說來也屬大物流行業,她們老闆養了幾十台重卡跑貨櫃運輸、工程運輸。曉楠的工作是負責車輛日常管理與行政,這工作和她當初應聘時人家說的「翻譯」差之千里。她是學葡語的,此前在非洲東南部的莫桑比克待過幾年,做採購和行政,生活也相對輕鬆安全。

曉楠的「非洲寶典」,第一次看到時覺得相見恨晚

現在換了國家,還生活在偏遠小城,想出去消費也沒什麼地方可去,曉楠的生活乏味得很。

工作上,她們每個部門都是中國人做管理,下面招聘當地人做事。可以說,曉楠每天的任務就是與當地人打交道。當地人時間觀念不強,經常磨洋工,導致項目進度遲遲落後;而且他們做事喜先斬後奏,還愛隔三差五請假,曉楠往往成了頂鍋那一個,所以曉楠一被問到工作,她氣到直接說「擦屁股的」。

這些也就算了,年輕人不遠萬里去非洲都是圖錢。可老闆今年開的年薪和她6年前剛來非洲相比,並沒有高出多少。「畢業第一年我就掙20萬,現在才25萬,還趕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

據她觀察,公司今年新來的大學生,基本上只能開到七八千每月,曉楠想不通都低到這種程度了為什麼還要選擇出國。她跳槽的意願不斷增長,打算過完今年說什麼也得離開了。

和前兩位相比,31歲的歡歡的經歷則波折得多。她的第一份工作就被騙了,2014年下半年她和同學從國內不遠萬里飛來安哥拉首都羅安達做工程翻譯,說好的工資稅前二十萬一年,三個月一結。一直拖到她工作一年了工資還沒有付清。最後老闆跑路,她們項目上六七十號中國人又是找商會又是大使館,還請求當地政府幫忙,維權好久無果。後來才知道老闆在國內是個經濟詐騙犯,早就上了老賴黑名單。

歡歡的第一份工作,住在小排屋

「第一年就這麼白幹了」之後歡歡選公司都只看國企央企背景,也確實有了不錯的去處。工資有了保障後煩惱也隨之而來。非洲的中國人圈子酒桌文化盛行,她們做基建項目包攬工程更是上上下下免不了喝酒。一開始幾年她還經常發朋友圈曬這邊的日常和旅行,後來索性不發了。很大原因是喝酒讓她胖了小三十斤,樣貌自己都不忍直視。

若是在國內,她們還有很多選擇。來了非洲就業,只能一條路走到黑。每當別人向小黎打聽怎麼高薪駐外、怎麼逃離內卷時,小黎語重心長一個個勸退。「只要是在中國人的環境裏,不可能存在什麼就業天堂。」

02

一畢業就去非洲

這個表述和小黎四年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2019年,小黎剛從廣東某大學畢業,財會專業的她本計劃去廣州謀一份財務工作來對抗父母回老家的指令。她出身於某邊疆省份的鐵路世家,家裏三代幾十口人都圍着鐵路轉了大半個世紀,她不想再過這種生活,於是堅決留在外面,要做經濟獨立的自我證明。

說來也巧,大學時她參與實習的一家公司正和廣東某國企有合作,那裏有一個外派非洲的財務名額空缺,對英語的要求不高。前老闆問她有沒有興趣,她得知一年能拿15萬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那時她和她的同學們能尋到的工作基本沒有上了6000的,還是在廣州。

高薪代表着能力,沒出社會的小黎覺得出去會是當下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不顧父母的反對簽了約。

「對我父母來說,廣州和非洲一樣遙遠。」當年10月,小黎頂着「財務負責人」的頭銜興奮上路了。父母儘管不舍也覺得能被外派是有出息的象徵,而且公司承諾一年有一個月的假期,想來日子也快。媽媽里里外外的給小黎安頓着,「連衛生巾都拿了一整年的量。」她周圍的同學,沒有人不羨慕她事業遇到了貴人,這才有出門賺大錢的機會。

和小黎一樣好運的還有曉楠。她2015年北方某省的外國語學院葡語系畢業,「能用得上這種小語種的要麼是機構老師,要麼是會議翻譯。」但後者這種活兒很難找到她們這種二本生。「其實翻譯的路很窄,讀到研究生也不一定能競爭得過北外、北語、對外經貿這些地方出來的學生。你要是鉚着去聯合國、外交部那根本不可能,都是留給大神中的大神的。」國內找到專業對口的工作機會渺茫,她面臨着考研還是出國找工作的兩難選擇。

曉楠不少同學一畢業就轉行了,少數堅守本專業的基本都簽了駐外的公司。曉楠說,葡語覆蓋的地方無非是南美和非洲,巴西太遠了很少有人去,去非洲待遇也不差,一年能有20萬。事實上,只有條件艱苦的撒哈拉南部、以黑人為主的「黑非洲」才能拿到20萬,若是北非的「阿拉伯非洲」應屆生出來也就十幾萬的標準。

曉楠從網上了解到,一家在莫桑比克做地產項目的建築公司正在招人,採購、行政、財務,只要語言這個大硬件挺過了,其他不管有沒有經驗都可以進去再學。曉楠是去寧波面的試,人給報銷來回機票,她最終順利拿到offer。她很慶幸,自己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落腳的地方。

2022年,曉楠落地贊比亞首都機場,開啟了她在非洲的第N份工作

也有人對未來規劃十分清晰。作為學校優等生的歡歡,高考報志願時就已經想好了要學小語種葡萄牙語。她就想將來出國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一輩子待在湖北老家。大學裏她學習成績始終保持着能拿獎學金的標準,想着將來最好去葡萄牙工作或者學習。

2014年臨近畢業,現實打敗了她:葡萄牙是一個彈丸小國,經濟在歐盟也一般,那邊適合她的工作機會很少。即便是有,也是這不包那不攬。歡歡一算,刨除吃喝拉撒剩下的和國內也差不多。金錢主導了她的選擇,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艱苦的非洲。

聯合國認定全球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的安哥拉,一個學了這門語言她才知道的地方。她了解到一家中資工程公司在那邊有項目,包吃包住,工資三個月一開,歡歡問過前輩,非洲差不多都這樣,她也就沒往心裏去,決心幹上幾年強制存下第一桶金。

歡歡公司承攬當地基建工程

一畢業就去非洲,三人的平均年齡是24歲。共同點是都是女孩子,想多掙點錢,且從那之後就在非洲扎了根。至於好不好,很難一句話表述清楚。「冰火兩重天」是她們多年駐非經歷中的複雜體驗。

03

冰火兩重天

來非洲第一步是把工作理順,這不算太難。

小黎第一份工作所在地是肯雅的第三大城市基蘇木,這裏有一個廣東國資委和當地政府合建的經濟特區。規劃中,該地將變成一個超大型的免稅工業園,未來十年會陸續入駐各類中資企業。她的任務就是到時候與這些企業對接做財務管理類工作。前期由於沒那麼多人進來,她的時間很是清閒。用小黎的話說工作是「玩兒着玩兒着就弄完了。」

非洲日常,能吃上中式小餐也幸福,圖源小黎的非洲日常

她同事們關係不錯,大家每天上下班都在一起,打撲克追劇吃火鍋,彼此之間社交邊際很近。來了不到三個月,小黎把園區里二三十個中國人的背景全都摸清了。多是和她一樣為了掙錢跑來的,也有幾個是想出來開開眼界鍛煉一下自己,沒想到被發配至此——所有員工除了周末統一採購,剩下時間都不能離開園區。

小黎算不錯的,兼了市場工作後能經常有與領導出訪的機會。小黎有幸窺見非洲的高層生活,她拜訪過當地的酋長、副省長,有一年過年還上過CCTV4「一帶一路」的特別節目

小黎代表公司參加當地展會

「其實非洲的貧富差距分化很大,有錢的能有幾千畝種植園,家裏養野生動物,房子大的驚人,妻妾成群;沒錢的在路邊被蒼蠅攻佔,看不出人樣。」小黎很慶幸與自己打交道的是前者,「上個月我還接待了陝西省某市市委書記帶隊的考察團,如果在國內,肯定是沒有這樣的機會。」

歡歡也如她所願實現了「見世面」的夢想,只要有節假日,她都儘可能往外跑。盧旺達的銀背大猩猩、塞倫蓋蒂大草原上的動物遷徙、埃及金字塔尼羅河……只要是好玩兒的地方,她都願意打卡。此外她還利用回家的假期順道去了杜拜、以色列、約旦等國家追尋阿拉伯文化古蹟。

出國不到三年,她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個國家,也愈發找到了工作之外的興趣——環球旅行。看她的朋友圈,大家都羨慕這份又能跑跳又能掙錢的工作。

可硬幣的另一面,她們不曾和人提起。

曉楠第一份駐非工作所在的莫桑比克,是一個靠近南非的農業小國,它聞名於世界的原因是與馬達加斯加島隔海相望的莫桑比克海峽——是世界上最長的海峽。曉楠沒有好機會近水樓台去看仰慕已久的猴麵包樹,因為來了沒多久她就發現活兒怎麼越干越多,一個人兼職了好幾份工作。「在非洲,根本沒有純粹的一個蘿蔔一個坑,基本都是一個蘿蔔三個坑。」

和當地人打交道也讓她着實心累。「這裏人實在太懶了,躺在芒果樹下等果子掉下來就是一頓。」不同的價值觀經常把她氣得跳腳,她只信賴幾個老員工。當她發現即便是老員工也背後搞一些監守自盜的小動作時,她所有的同情心都喪盡了。

曉楠去坦桑尼亞時在飛機場偶遇總統出行,當地盛況

而對非漂們來說,更大的挑戰不止於此。只要待的夠久,就能不斷刷新自己對於「無聊」的理解極限。

時差6、7個小時,和家裏人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很多話沒法說。來到這邊和國內的朋友圈子越來越不同,聯繫也慢慢減少。長久空寂是她們精神的真實寫照,導致周圍人每發生一點新鮮事,她們總要研究個不停。「有同事國內探親回來了,我們圍着他求他講講自家的情況。」有時候一個小事兒能連續討論半個月。

偶然的熱鬧也掩蓋不了一些心酸的事實。這邊所有的社會關係都是基於工作產生的,包括找對象。

歡歡曾經和同公司一個男孩子相處過一段時間,後來兩人都換了工作,聯繫越來越少也就慢慢分開了。「說是喜歡,其實更多的是一種感情上的依賴。」分手之後她決定以事業為重。

小黎也在同個工業園找過對象,那男孩子甘肅人,離她老家還有一千公里,她在非洲卻覺得無比親切。兩人相依為命才渡過了疫情不能回家的三年。這期間她爸爸做手術命懸一線,她接近崩潰,多虧了男朋友給的精神支撐。有了男朋友後,小黎也有了情感求索的對象,經常會因為吃不上一頓炒米粉使勁撒嬌使勁哭來藉機發泄在這邊長久積攢的委屈。

而所有人以為的「起碼工資高啊」也不是那麼回事兒。跳槽之後工資翻倍了,小黎卻坦言她一分錢沒攢下。理由是來到非洲已經夠苦了,她只想補償自己。

每周日是她們個人時間,小黎就去中國街吃點美食,要價都是美金,算下來蘭州拉麵一碗70人民幣,火鍋人均300,稍微點點燒烤串就200多。加上換了新工作,對形象有要求,小黎買的衣服隨便一件一兩千,國內直郵。不合適還不好退換。回國一趟,給父母的禮物,帶父母出門旅遊,一下又干進去三四萬。

贊比亞的物價也很高,1公斤荔枝325元(人民幣)

掙得多花得也多。報復性消費讓她奮鬥半天依舊兩手空空,「具體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也不知道。」反正和大多數人一樣,中國人在非洲掙的錢,全部又被在非洲的中國人掙走,「一分別想帶回家。」

04

進退兩難

不是沒有嘗試過離開。

2018年,歡歡已經工作了三年多,她認識了不少辭職旅行的長途玩家,很羨慕人家能有長期自由的時間,自己一數銀行卡餘額,也夠一場說走就走的任性旅遊,便火速辭了職加入行列。歡歡玩兒了大半年,獨自走完了中東、歐洲和非洲線,也體驗過了很多從未經歷過的人生。

是時候思考自己的未來了,她糾結要不要回國。

歡歡原生家庭不太好,家裏紛爭不斷,這是她想遠遠離開的重要理由。回去的話她能想到的第一站就是上學時候的北京。2018年秋天,她費了一番工夫在首都找了份國企處理政府關係的工作,這才體會到他們常說的國內的「卷」的含義。

「加班文化太嚴重了,在非洲今天干不完明天干,明天弄不完後天干,反正人一直被鎖在這裏。國內不一樣,加班也得趕緊搞完,明天還有明天的活兒。」她早已習慣非洲的工作秩序,適應不了國內大家習以為常的氛圍。此時恰逢她媽媽生病,她得寄錢回家,她又趴在崗位上多幹了半年。

工作中天然的壓迫感,讓她這一年裏,沒有社交沒有旅遊。等她反應過來找不到生活意義的時候,還是馬不停蹄逃回了非洲,接受了一份新的駐非工作,儘管那邊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止歡歡,進退兩難是所有非漂都共同面對的困境。

小黎也是提前知曉了國內的情況,寧願苟着也不敢大動。工資是命門,四年前她出來時,同學們的工資就是五六千。現在她已經翻了倍,回頭一看同學們還是五六千。她遠超了同齡人,若回去,她對國內職場環境、商業環境一無所知,去哪個城市、做什麼崗位、怎麼發展、怎麼買房落戶,這些考慮都得重頭來過,風險太大,留下或許是唯一的選擇。

而且工作幾年,很多人也意識到,非洲經歷並不能讓你以體面姿態實現階層躍升。反而身份的難以自洽讓不少人無所適從。

「每天打交道的人都那麼厲害,自己的頭銜聽起來也很牛。真的離開平台讓你單幹的時候,就看出來你有幾斤幾兩。」小黎覺得自己像非洲版的王漫妮(電視劇《三十而已》中的角色,典型的「精緻窮」),以為三十歲快熬出頭了,結果只是熬出口清湯。業務上她雖然認識了不少中國老闆,但那也僅限於工作平台,想離開換個工作還不知該往那兒走。

而對於從24歲就來非洲,現在已經36歲的非洲老炮大牛來說,在非洲沉沒成本越高,離開的可能性就越小。他2008年大學畢業被中交集團外派到北非利比亞做招投標工作。依託着大平台他積累了不少資源,後來單幹開廠供應當地政府基建項目,一次內部局勢動亂把他辛苦置辦的廠房付之一炬。

幾年後他摸爬起來,又因為同樣的原因折戟。連續兩次賠了底朝天,讓他動搖過回國的念頭。可自己半輩子的身家,全部的心血都砸在了這塊土地上,離開非洲他還能去哪裏呢?後來他又從其他東非找機會給港口做石子供應,才慢慢東山再起。

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

2011年利比亞動亂撤僑時,他是最後一批乘船離開的中國人,他說實在捨不得自己辛苦打下的基業,「寧願自己被綁了也不想工廠毀掉」。可在這裏這麼多年,除了能把錢帶走,什麼也帶不走。這是一切的出發點,也是所有人奮鬥的動力。

05

出路

你要問他們後悔嗎?其實也不見得。

說到底,曉楠也是感謝自己當年能出來的。如果沒有非洲工作這幾年,她也攢不下錢能買東北老家的小兩房,這讓她有了歸宿感,再出去闖蕩也不怕了。

曉楠現在31歲,對未來的發展有了些許眉目。她最近正在學習雅思,準備申請加拿大的社區大學,想通過這種方式進入發達國家,至於進去做什麼她還不知道。「讀出書來應該能比國內掙得多點」,多年的漂泊讓她對故鄉沒有了眷戀,哪裏收入高哪裏就是她的家,大不了「最後的最後就是退回老家。」

而小黎也計劃辭職了,她堅定下一份工作要去外企或聯合國,過上work life banlance的生活。理由是有中國人的地方和國內也沒什麼不同,她特指加班這一點。

此前她完全把自己奉獻給了事業,即便是朋友圈裏曬的各種高檔野奢場所,也都是談工作時去的,根本沒有享受的心情。「實在不行就做一個非洲職場博主,分享這邊打工人的日常」自媒體也是她考慮的方向。

回顧幾年職場生涯,她也說不上這個這決定是好是壞。小黎兩年多沒回家,錯過了太多陪伴家人的時間。疫情時候整個園區只剩幾個人駐守陣地,她是其中之一。好不容易輪到她休假,臨上飛機前又被檢測出體內有新冠抗體,又扣了一年多等數值回歸正常。那種孤獨和絕望十分漫長,她好想見個活人,這才離了職跳進物流公司。

有時候她又很慶幸,幸虧是來了這裏。她爸重病去北京做手術那一年,她辛苦攢的錢加上預支的工資湊了十萬塊錢給家裏轉了過去。錢是底氣,也是身為獨生子女能給家裏盡到的最大的孝意。越是家裏人需要她的時候,她越意識到非洲不能離開。

不過她也說了,如果是以賺錢為目的工作,最終會被反噬。再怎麼換,還是得在自己熱愛的領域。否則在哪裏都干不長。

(文中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後浪研究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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