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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元稹去世的消息,劉禹錫寫下一首悼亡詩 頸聯成為千古名句

有讀者問小話,「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這兩句詩出自誰人之手,全詩又該怎樣理解。

開篇明義,這兩句詩是唐代詩人劉禹錫之手,而且是他寫給白居易的一首唱和詩中的兩句。劉禹錫和白居易是這首詩中的賓主酬唱關係,但這首詩又與他們兩人的共同好友元稹有關,這又是為什麼呢?

解讀這首詩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劉禹錫、白居易、元稹之間的關係。劉禹錫一生閱歷豐富,不光是仕途上的行萬里路,更是因為像他的《陋室銘》中說的那樣,他有「談笑有鴻儒」的頂流朋友圈。

劉禹錫一生交往及唱和過的詩人很多,他生前與白居易齊名,世稱「劉白」,白居易稱他為「詩豪」;他與柳宗元情同知己,是金蘭之交;他在貶居江湘時期與詩人元稹唱和,他與名臣令狐楚唱和的詩歌多達六十餘首。

其中,他與白居易、元稹的唱和時間跨度很長。他們三人堪稱中唐詩壇鐵三角,而他們之間的詩歌唱和也成為詩壇的一段佳話,更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的一段美談。

其中,劉禹錫與白居易的唱和時間最早,從元和三年(803)到會昌二年(842),此唱彼和將近40年,即使天各一方,亦未曾停止。大和三年(829),白居易將自己與劉禹錫的唱和詩編成《劉白唱和集》上下兩卷,共收入兩人唱和詩138首。

劉禹錫與元稹唱和的時間略後於白居易,約在元和五年,當時劉禹錫謫居朗州已有五年,而元稹剛由監察御史貶為江陵士曹參軍。

劉禹錫與元稹之間唱和的高頻時段正是在這一時期,相同的人生際遇和命運轉折使他們經常以道義相勉、氣節相勵。離開江湘以後,他們唱和的頻率與熱度稍減,卻並沒有中斷。

好了,了解了他們三人之間的詩歌酬唱與真摯友誼之後,再來解讀這首詩,詩意也就清晰很多了。

所以,當劉禹錫從白居易的書信中聽聞元稹(字微之)等人去世的消息後,他傷感不已,寫下了這首詩。詩的題目是《樂天見示傷微之敦詩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詩以寄》,原詩如下:

吟君嘆逝雙絕句,使我傷懷奏短歌。

世上空驚故人少,集中惟覺祭文多。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

萬古到今同此恨,聞琴淚盡欲如何。

這首詩既是一首唱和白居易的詩,也是一首悼亡元稹等人的詩歌。詩歌大意是說:吟誦起您寄來的哀悼亡友的兩首絕句,使我心中無限感慨寫下這首短歌。我驚嘆世上的老朋友越來越少,只覺得文集中的祭文越來越多。芳林中的新葉不斷催換着舊葉,流水裏前波總是讓位給後浪。從古至今,人人都有哀悼逝者的憾事,即使為亡友流盡眼淚又將如何?

首聯寫的即是劉禹錫從白居易寄來的兩首絕句中,聽聞了元稹去世的消息。白居易在第一首詩中寫道:「並失鵷鸞侶,空留麋鹿身。只應嵩洛下,長作獨遊人。」第二首詩的內容是:「長夜君先去,殘年我幾何。秋風滿衫淚,泉下故人多。」

頷聯寫到友人一一離開人間,祭文所做自然增加,以致文集中祭文最多,對於友人去世之傷痛無奈之情,自己的孤獨之感溢於言表。

在白居易的詩歌中,對朋友去世的傷感之情極為濃郁,幾近嗚咽。按照常理,劉禹錫的詩自然也應該呼應題中之義,傷感必然是唱和詩的主題旋律,但如果只是以傷感為主線,那就混同於尋常的悼亡之作而未能跳出白居易原唱的腔調。

所以,劉禹錫在頸聯中,是這樣遣詞造句,謀篇佈局的: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這兩句大意是說:沒有陳葉的凋零,何來新葉的生長?同樣的道理,假若沒有前波的偃息,也不會有後浪的洶湧。

劉禹錫在看似寫景的筆墨中蘊含的是新陳代謝、生生不息的深層次的哲學思辨,並以富含哲理性的思考超越了白居易的原作。頸聯堪稱全詩的精華,是全詩的點睛之筆,這兩句頓然提升了全詩的境界。

這兩句也是傳唱至今的千古名句,也最能體現劉禹錫的哲學思想。如果僅從字面來看,詩人的本意指春天裏,茂盛的樹林新長出的葉子,催換着老葉、舊葉;江河中,奔騰的後浪推動着前浪。

透過字面意思,是人的言外之意不言自喻,詩中里陳葉與前波喻指元稹等已經去世的好友,也可指舊事物。而新葉、後波喻指詩壇新秀,亦可指新事物。

在劉禹錫看來,新事物的產生舊事物的消亡有它的客觀必然性,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是事物發展的必然規律,既然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人們就要順應、利用規律。

劉禹錫有感於友人的去世,悲痛之餘,他想到的也許就是尊重逝者、善待生者,以及生者應該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

所以劉禹錫從生命的角度進行思考,從而得出了這樣的人生哲理:沒有陳葉就不會有新葉,沒有前波亦不會有後波,新舊事物不是絕然對立的,不是毫無關係的。

新事物中包含了舊事物中的優秀成分,舊事物中孕育了新事物的某些基因,舊與新是辯證統一的關係。也見劉禹錫已經既有辯證思想,暗合對立統一規律。這兩句詩還可以看出劉禹錫在認清事物發展的規律後,表現出的樂觀豁達的人生觀。

劉禹錫酬答白居易的這首詩,實現了詩情與哲理的水乳交融,映現於其中的超塵拔俗的胸襟、情懷與哲學思想認知。這樣的認知不是偶然閃現的,而是貫穿始終的,宛若草蛇灰線,綿延於他與白居易唱和的全過程,這就達到了後人難以企及的認知高度。

再後來,劉禹錫和白居易在晚年在洛陽再度重相逢,他們的唱和也達到了另一個高峰,他們的詩歌唱和活動是中國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影響的「劉白詩人群」形成的直接推動力,這也是中唐詩壇的文化盛事。

作為這個創作群體的翹楚人物,劉禹錫與白居易是後代所艷羨的「洛陽文酒之會」當仁不讓的主角,而他們的唱和詩也是脫穎於其間的最具藝術生命力和影響力的成果。

責任編輯: 宋雲  來源:小話詩詞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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