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不再大規模地歡迎遊客，並將實施配額制度來限制遊客人數。」
發生在洲際酒店裏的命案依然懸而未決，峇里島卻計劃對全世界的遊客下逐客令了。
近日，有印尼媒體報道，峇里島計劃對外國遊客實施限制措施，未來外國遊客赴峇里島或需提前一年申請。
世界級度假勝地峇里島，打算勸退遊客了？
這篇報道援引峇里省省長瓦揚·科斯特（Wayan Koster）5月4日的談話稱，越來越多遊客出現違法、不尊重當地文化的行為，令他深感不滿。
「如果實施配額制，人們需要排隊進入峇里島。明年想來的，現在就可以報名了。」瓦揚說。
消息傳出後，全世界網友卻並不買賬，紛紛吐槽峇里島「變挑剔了」，更有人直言峇里島的行為「將自己推向地獄」——要知道這座小島的財政收入，有超過六成來自旅遊業。
然而這並不是峇里島第一次對遊客動了勸退的心思。
在不久前召開的峇里島旅遊協調會議上，就有印尼政府官員提出動議，限制某些國家的旅客入境，並對所有外國遊客徵收45美元至150美元不等的「旅遊稅」，旨在防止峇里島「永遠作為廉價旅遊目的地」。
峇里島超過60%的財政收入來自旅遊業，圖為峇里島的努沙杜瓦海灘（Nusa Dua Beach）。
當峇里島漸漸變得不再像《美食、祈禱、戀愛》中描繪的那樣美好，全世界遊客似乎都對這座人間天堂「拔草」了。
電影《美食、祈禱、戀愛》中，女主角伊麗莎白·吉爾伯特最後在峇里島意外地找到了內心的平靜以及真愛的平衡之道。（圖/《美食、祈禱、戀愛》）
01
除了高級酒店，峇里島還有啥？
儘管爭議不斷，但人們對峇里島的熱情並沒有就此斷崖式下降。
有國內媒體走訪多家旅行社時發現，現在每天都還有旅客諮詢去峇里島的行程，想去峇里島旅遊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現在正值峇里島的旅遊旺季，加上只需要落地簽的便利政策，着實讓人心動不已。
當下正是峇里島的旅遊旺季，圖為峇里島聖泉寺。
許多人對印度尼西亞的第一印象，就是夢幻與田園交織的峇里島，而不是擁擠不堪、高樓林立的首都雅加達。
都知道印尼被譽為「萬島之國」，然而峇里島能從印尼全國1.7萬座島嶼里脫穎而出，成為世界級的旅遊勝地，靠的不僅是島上碧海藍天、沙灘雨林的自然風光，而是因為這裏的高級酒店多如牛毛，且比別的海島便宜：
峇里島上的度假酒店多如牛毛。
四季、麗思卡爾頓、洲際、萬豪、阿雅娜，這些聞名世界的大品牌，早已在峇里島紮根，用設計和服務互相比拼；全球僅開了兩家的寶格麗酒店，其中一家便在峇里島；
奢華級別的安縵，成了無數峇里島旅遊攻略里的打卡點——哪怕只是來上個廁所，說不定就有機會見到哪個來這裏完成人生大事的明星。
上一對在峇里島完成人生大事的明星夫婦，是竇驍和何超蓮。（圖/微博@新浪綜藝）
高級酒店一抓一大把，更不用說散落在島上各種大大小小的度假村和主題民宿了。以至於直到今天，坊間流傳着這樣一句話來形容峇里島：一流的酒店，二流的海灘，三流的景點。
玩笑歸玩笑，去峇里島的目的假如只是躺在高檔酒店海景房裏面朝大海，那約等於白來。這裏旖旎的自然風光和獨特的文化藝術，也是這座小島火出圈、成為盡人皆知的旅遊目的地的原因。
峇里島因其美麗的風景，吸引眾多遊客前來觀賞。（圖/pexels）
俯瞰峇里島，整座島嶼被山脈貫穿，形成東高西低的地勢。
北部的山脈被火山群佔領，3142米高的阿貢火山是峇里島的最高峰，被稱為「世界的肚臍」。相傳，印度諸神以群山為神座，將最高的神座阿貢山放置於此，因此阿貢火山也被當地人奉為聖山。
阿貢火山是印尼120多座活火山的其中之一，自人類有歷史記錄以來已經多次爆發。
全島最平坦的地方是在南部。坐落在這裏的烏布鎮四周被稻田環繞，是峇里島的文化藝術中心。
獨具特色的木雕、銀器、繪畫在烏布傳統市場隨處可見，街頭巷尾的藝術品店和小型博物館讓人流連忘返。幾乎所有來到這裏的外國遊客，手裏都會拎着一兩件出自這裏的藝術品。
烏布集市是峇里島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而始建於16世紀的烏布皇宮，則是峇里島文化藝術的精品。
麻雀雖小的宮殿裏，藏有精緻細膩的手工雕刻和貴氣逼人的金箔裝飾，也不乏各種各樣的印度教神獸。直到今天，這座皇宮依然有王室後裔居住，只不過他們的身份已經和平民無異，照樣需要靠工作來謀生。
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的烏布皇宮。
和印尼其他地方信奉伊斯蘭教不同，印度教在峇里島佔據主導地位。早在16世紀，大批貴族、軍人、工匠和藝術家從印度大陸南下，在這裏安定下來，並着手建設峇里島，鞏固並弘揚印度教文化。
在此之後，來自東西方的教派在這座小島上交匯融合，形成了多元的峇里島文化。
儘管如此，今天峇里人的生活風俗和社會習慣依舊離不開印度教，峇里島上的「六大聖廟」也並非完全對世俗開放——比如最著名的海神廟就有嚴格規定，非印度教教徒只能隔海遠觀，這自然也包括來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
坐落在海邊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的海神廟，每逢潮漲之時，岩石被海水包圍，整座寺廟與陸地隔絕。
02
「峇里島變了，我再也不會去了」
和今天世界上絕大多數旅遊目的地一樣，
峇里島真正成為地球人公認的度假勝地，只不過短短數十年時間而已。
20世紀初，荷蘭人登陸並佔領峇里島，這座小島的命運開始發生改變。20世紀30年代，峇里島迎來了第一批西方遊客，深厚的歷史底蘊、獨特的文化風俗加上格外淳樸的民風，讓已經過上現代生活的歐美人倍感痴迷。
直到今天，峇里島仍然是歐美國家旅客青睞的旅遊目的地之一。（圖//Pexels）
沉寂在印度洋里的峇里島，就這樣融入全球化的一部分。
30年之後，旅遊熱潮在全球興起，航空飛行締造了旅遊業的「黃金年代」。巴掌大的峇里島受限於地理條件，既難以通過農業支撐經濟，又無法大力發展工商業，看不到任何發展的潛力——除了刺激旅遊業。
於是，印尼政府制定了《峇里島旅遊發展總體規劃》，轟轟烈烈的建設在峇里島上展開：鋼筋水泥取代了島上的椰子樹，各類現代化建築與古寺廟為鄰，來自全世界的飛機取代了飛鳥，成為峇里島上空最常見的空中物體。
旅遊業蓬勃發展也帶動了各式各樣的服務行業。一夜之間，峇里島上多了不少古典風格的西式教堂，婚慶行業在這裏找到了發達的機會；1991年，太平洋亞洲旅遊協會會議首次在峇里島舉辦，讓會展行業嗅到了新的機遇。
峇里島也是印尼重要的國際會議舉辦地之一，比如去年舉行的G20峰會。
今天的峇里島已經不再是那個傳統的世外桃源，外國遊客數量增長迅速讓這裏成為一個「地球村」。新冠疫情前的2019年，峇里島接待外國遊客627.5萬人次，約等於全島總人口的兩倍。
但當造訪的遊客變得越來越多，峇里島「天堂之島」的美譽卻在一點點消散。
無數人被社交媒體裏瘋傳的連普揚寺「天空之門」照片種草，慕名而來觀摩實景後卻大感失望，不得不硬着頭皮做出強顏歡笑的表情打卡一張遊客照，事後哭唧唧地吐槽「被網紅濾鏡坑慘了一把，家人們誰懂」。
峇里島的天空之門，已經難以估算有多少網友被那些「網紅大片」給坑慘了。（下圖/Twitter）
即便不去打卡網紅景點，想要在庫塔海灘安安靜靜地看一場日出日落也並非易事。
因為伴隨海浪而來的很可能不是潮濕的海風，而是堆積如山的塑料垃圾。這些塑料垃圾也許不是來自峇里島，但洋流和季風會將印尼其他島嶼，以及菲律賓和馬來西亞的塑料拍上岸，即便是豪華酒店專屬的海灘也無法避免。
據英國廣播公司報道，早在2018年，峇里島就已經宣佈進入「垃圾緊急狀態」，僱員清理垃圾已經成為常態。
另據英國《每日郵報》報道，疫情期間的2021年，峇里島當地的環衛部門有時候花了一天清理了30噸垃圾，第二天回到海灘卻發現垃圾又翻了一番。
洋流作用下，峇里島的海灘上常常可見塑料垃圾。（圖/央視新聞《新聞30分》）
更讓人頭麻的，是越發頻繁的人身安全事件。
尤其是在疫情過後峇里島重新開放，質疑當地治安和旅遊體驗不如疫情前，幾乎成了外國遊客們的共識。即便是在疫情之前，行賄勒索、飛車搶劫也不時在峇里島上發生，更曾發生過女性遊客遭當地人性侵的惡性事件。
「峇里島變了，我再也不會去了。」有網友在社交媒體上留言道。
03
峇里島變了味，遊客也有責任
今年第一季度，峇里島接待外國遊客約102萬人次，和疫情前相比，這一數字遠遠還不夠理想。
印尼並非不願意吸引外來遊客來振興其旅遊市場。
今年2月，印尼旅遊和創意經濟部亞太區營銷總監Raden WisnuSindhutrisno曾在東盟旅遊論壇上表示，印尼不僅希望增加遊客數量，也希望「有更多高質量的遊客——那些會在這裏花費更多、停留時間更長的遊客」。
峇里島期待更多高質量的遊客。（圖/pexels）
而在數年前，印尼總統佐科還曾打算「再造10個峇里島」，來吸引更多的外國遊客，不過有關說法隨後不了了之。
人人都在吐槽今天的峇里島已經名不副實，而峇里島當地居民也常常抱怨遊客激增帶來的負面影響，受夠了那些不尊重當地生活習俗甚至涉嫌違法的遊客。
社交媒體上，那些在寺廟前擺出各種姿勢拍不雅照片的「劣質遊客」比比皆是，在峇里島上無證駕駛的摩托車騎行者更經常見諸報端。
摩托車是峇里島上最常見的交通工具，也最受遊客青睞。但因為太多外國遊客違反交規，峇里島有意禁止遊客租用摩托車。
更有不明事理的外籍遊客因為多繞了幾公里路，而與正在舉行宗教活動的當地人吵得面紅耳赤，最後卻莫名其妙成了社交媒體裏的網紅，讓人難以理解。
有網友在社交平台上回憶起過去兩次峇里島度假時的經歷：「2012年第一次上島的時候住在一個不知名村莊裏，村民民風很平和，常常給我們送水果，總是擔心我們餓肚子；但2015年再次涉足時，我在島上卻遇到了很多拿低保甚至無業的歐洲年輕人，他們流浪在各區最廉價的民宿里，像地痞流氓一樣在島上混日子。」
社交媒體上，去峇里島當數字遊民的攻略格外地多。
峇里島政府旅遊辦公室負責人佩馬雍（Tjok Bagus Pemayun）接受《華盛頓郵報》書面採訪時表示，峇里島文化是當地人快樂的源泉，但當外國人不尊重當地的文化時，「我們當然會生氣」。
「峇里島人很歡迎重新回歸的國際遊客，但我們希望遊客無論去到哪裏，都請尊重我們的文化。」
佩馬雍說，「破壞我們的文化，就相當於破壞我們的生活。」
峇里島當地人歡迎遊客回歸，但更希望遊客能夠尊重他們的文化習俗。
從這個角度來看，峇里島提出限制外國遊客進入的措施，似乎合情合理。
畢竟與其說峇里島「天堂之島」的美譽已成明日黃花，不如說是人們的種種不文明行為將峇里島從心目中的「天堂」變成了混沌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