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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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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台兒莊戰役拉開序幕,池峰城任國民政府軍第二集團軍第31師師長,負責莊內防禦,與侵華日軍血戰14晝夜。戰鬥危急時,日軍一度佔領了全莊三分之二的地方,但中國守軍至死不退,死守陣地,目的是讓外線部隊完成對日軍的反包圍。

戰鬥最激烈時,為收復失地,池峰城決定組織敢死隊夜襲敵陣。聽到這個消息,官兵踴躍報名,請戰者上百人。經過挑選,確定了57人。當晚,在炮火掩護下,57名敢死隊員,穿戴日軍軍服、鋼盔,腰間掛滿手榴彈,手持短槍,分數路爬牆入城,插入敵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敵陣。一時間殺聲四起,爆炸轟鳴,敢死隊員與猝不及防的日軍展開廝殺。一旦敢死隊員受傷倒下,不能繼續戰鬥,便拉響身上的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激戰至午夜,收復掩蔽所5個、房舍數幢。

戰鬥結束後,敢死隊僅剩下13人。池峰城把他們召集到一起,向他們莊重敬禮,表達最高敬意,對他們的勇敢精神給予高度讚揚,並決定每人獎大洋30元。對此,13勇士紛紛表示:「我們冒死作戰,是為了爭取民族的生存。比起死去的弟兄,我們還能繼續戰鬥,如果收下獎賞的大洋,我們將對不起犧牲的弟兄。」

台兒莊戰役,情勢最危急時,曾經無法堅守,一度想要後撤,但長官孫連仲命令池峰城不得後退半步,他在電話中大聲說:「士兵打光了,你池峰城就自己填進去。你填過了,我就來填進去。有誰敢退過運河者,殺無赦!」

聽到命令,31師所剩不多的官兵們全都驚呆了。從師長到士兵,深知軍令不可違,只能抱定必死的決心,逐屋抵抗,與日軍血拼到底,任憑敵人如何衝殺,也要死守不退。池峰城甚至下令炸毀運河上的浮橋,自斷後路,背水一戰。

在守軍頑強的阻擊下,筋疲力盡的日軍停止了進攻。時間到了午夜,池峰城再次組織敢死隊數百人,分頭向日軍發起反衝鋒,殺入敵陣。兩軍血戰至此,均已筋疲力盡,日軍沒想到中國軍隊還有力氣乘夜出擊,只好倉皇應戰。敢死隊越戰越勇,斃敵無數,將此前被敵軍佔領的台兒莊市街,一舉奪回了四分之三,迫使日軍退守北門。

正是憑藉這種無所畏懼的精神,池峰城所率部隊,在友鄰部隊的配合下,最終擊敗了日軍最精銳的磯谷師團,取得了台兒莊大捷,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傅作義是中國著名的「善守將軍」,他的成名之戰是「涿州之役」。該戰役以少制多,以弱勝強,成就了他在中國軍界的功名。抗戰時,傅作義的長城之役也是以守著名,這讓他頗感自豪,對國軍中的眾多將領,常常不屑一顧,自認為論戰守之策,他是中國獨一無二的戰神。直到後來,他看了台兒莊戰役的戰例報告,深感池峰城之堅守台兒莊,堪稱史無前例,不能不發自內心地感嘆道:真神人也。從此不再自誇。

抗戰勝利後,孫連仲奉命組建河北省政府和第十一戰區司令長官部,任命池峰城擔任接收代表,接收河北及華北散存的偽治安軍,組建保定警備司令部,以代理省長身份兼保定警備司令。因西北軍歷史上與中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中共華北局組織部副部長、城工部部長劉仁,便利用曾任西北軍第二十六路軍副參謀長的李中立與池峰城的交情,將李中立的堂弟、中共黨員李穎安插到池峰城身邊。因為老友的關係,池峰城對李穎格外信任,讓他擔任副官,直接掌管池部的官邸文案。

不久,軍統北平站站長楊清植髮現中共地下黨已大批進入保定各機關和池公館,造成大量機密泄露,導致國軍在戰場上處處被動。楊清植於是採取行動,在保定逮捕了一百多名中共地下黨。隨後又假借省府秘書長名義約池峰城外出巡視城防工事,派遣特工乘機沖入池公館中,強行解散了池峰城的手槍隊,逮捕了李穎等一批混入池峰城軍中的中共特工。池峰城知道後,已無法挽回,只好向蔣介石遞交辭呈,前往北平閒住。按通常情況,池峰城也會被逮捕法辦,但蔣公考慮到池峰城抗戰有功,也就沒有為難他。

1947年12月2日,國民政府成立華北「剿匪」總司令部,任傅作義為總司令,總部設在北平。傅作義進駐北平後,想到了當年死守台兒莊的池峰城,於是邀請他一同做事。此時池峰城眼見國民政府日漸式微,已經動了改換門庭的心思。中共方面劉仁見池峰城被邀參與北平城防,立刻與池峰城恢復聯繫,以便通過他掌握傅作義的佈防情況。

劉仁密派手下人到池峰城身邊擔任勤務兵,作為雙方的聯絡人。至此,池峰城開始日夜謀劃如何配合中共攻城,以作為向新主的見面禮。也在此時,池峰城的故交徐宗堯就職保密局北平站站長。池峰城將此事密報劉仁,劉仁聞知大喜,密派手下王甦化名王博生進入北平,與池峰城謀劃後,共同聯手策反徐宗堯,並取得成功。

1949年1月21日,傅作義宣佈起義,接受中共改編,池峰城與徐宗堯聞訊擊掌相慶,自以為可以在新政權下憑功受祿。然而僅僅才兩個多月,池峰城即因「歷史遺留問題」被捕,判刑12年,其後一直關押受審。1955年3月16日,池峰城病死獄中,時年51歲。1983年5月,經北京市有關部門重審,確認池峰城為起義人員。

但池峰城的「歷史遺留問題」最終並未徹底澄清。原因是池峰城的副官李穎有個檢舉材料,材料中說:「池峰城是真心向敵,假心向我。和徐宗堯勾結,等着蔣介石回來……」鑑於李穎的地下黨身份和副官身份,在當年鎮反運動的背景下,他的檢舉被認為可信度最高,對池峰城將軍造成的殺傷力也最大,讓池峰城有口難辯,最終蒙冤而死。

這就是池峰城明明是起義人員,卻為何風向陡轉突然被捕的原因。

但在當時,無人知道這份檢舉材料來自池峰城視為親信的李穎,直到半個多世紀後,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面。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李穎為何會寫這樣的檢舉材料?他受池峰城信任,在池公館自由進出,池峰城甚至將自己回憶撰寫的歷史,交給李穎整理成自傳。李穎身份被特務懷疑,受到審查,是池峰城寫的保釋信,交衛士李炳坤去特務機關將他保釋出獄的。李穎從事地下工作需要資金,池峰城總是二話不說叫管家立馬就給。

誰會想到,池峰城從李穎身上換來的,卻是致命的暗箭。當池峰城被捕後,原本就住在池峰城家的李穎,就和他的如夫人住在了一起,兩人把持了池峰城的家業,並且私生了一個女兒。直到池峰城去世後,兩人才正式結婚。

與此同時,被池峰城策反的徐宗堯,在幫助公安機關將潛伏特務抓捕完畢後,卻被懷疑沒有徹底坦白,將他同被他供出的潛伏特務一道,遣送至「清河大隊」學習改造。1951年鎮反開始後,徐宗堯被判死刑,後改為死緩。再後來,時任北京公安局長的馮基平和劉仁為其作證,徐宗堯這才在1956年12月31日提前釋放回家。徐出獄後的一年中,由於家中經濟生活沒有來源,全靠公安局勞改處每月予以接濟。一年後,女兒就業,徐也在街道辦事處找到了一份工作,全家這才勉強度日。1960年4月1日,徐宗堯又被發往團河農場勞改。文革開始後,徐宗堯這類有歷史問題的人物自然在劫難逃。1967年11月27日,徐宗堯又一次被捕,被關押在秦城監獄達8年之久,直到1975年獲釋,再次發往團河農場勞改。1976年落實政策,徐宗堯被分配到北京朝陽文化館工作。1987年徐宗堯終獲平反。

2023-04-04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青衣仙子的二維空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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