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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讀名校,回中國發現竟然找不到工作了

2022年,留學生靜南回了國。但她發現,全美排名前20的院校背景、海外3年的工作經歷也沒法換來一個大廠offer。

掙扎奔赴的異鄉生活,是他們期待和想像的模樣嗎?那些關於個人發展和人生意義的問題,在另一個國度,是否有不一樣的答案?

自己選擇的難

在澳大利亞留學的學生群體中,澤慧是早早進入職場狀態的那一類。研究生開學第二周,她就無縫銜接地找到了一份雅思老師的兼職。此外,她還在一家華人文化傳播公司做活動策劃。

但這樣的工作,無法換來一個長期留在澳大利亞的身份。想要獲得澳大利亞的永居權,通常有投資移民和技術移民這兩種選擇,而澤慧的研究生專業不在技術移民的職業列表上。

決定來澳大利亞的時候,澤慧並沒有想長久地留在這裏,她只是按部就班地選擇了和本科相關的專業繼續深造。學校排名不錯、澳大利亞離家沒有那麼遠、有好山好水好風光——她選擇來到墨爾本的理由,與很多留學生一樣。

來到這裏生活後,她發現這座宜居城市是「讓人上癮的」。她喜歡這裏隨處可見的咖啡廳,在這座城市裏,總能輕易找到讓人鬆弛的角落。

於是,她想努力在喜歡的城市留下來,希望找到一份體面的、有上升空間的工作,而不只是在移民公司和賣房中介、又或者是華人小公司中打轉。

然而,征服陌生並不容易。為了找到一份全職,澤慧投出去的上百份簡歷,大概只有10%能收到回復。

身份問題在求職過程中是個繞不過去的坎:「面試上來就問,有沒有PR(澳洲永久居民)?」公司的顧慮顯而易見,對於沒有PR的留學生,如果簽證到期後離開,對於公司的用人成本來說是一筆損失。

至於語言關,自認為在留學生中水平很不錯的澤慧,也要依賴背誦逐字稿(先錄音,再逐字打成文字)。所有從網上面試經驗里收集到的問題、以前面試被問過的問題、根據簡歷總結的問題,每次面試她都要準備20頁以上的文檔。

如今,澤慧在一家大型房地產服務公司做地產諮詢。歷時半年,投出去上百份簡歷,她只收到了這一個offer。

從開會完全聽不懂到可以獨自推動項目的執行,精神獨立性和工作能力上的進步,讓她獲得巨大的價值感。

在一個全新的國度,也有能力創造想要的生活,她更堅定地想要拿到澳洲永居的身份了。

今年3月,澤慧開始讀第二個碩士學位——幼教專業,一個在技術移民打分系統中優勢頗大的熱門專業。

當一顆舒服的「螺絲釘」

靜南做出出國的決定,是在青少年時期。成績一向拔尖的她,在中考時受到了巨大打擊,徹底喪失了在國內應試教育選拔中取得成功的信心,逃避高考成為了自然而然的選擇。

家人也支持她出國讀書,而去美國,是一個更輕易的選擇。在大多數人眼中,美國有最優秀的教育資源,一直處於留學國家鄙視鏈的頂端。

擅長理工科的靜南,決定把這個優勢在異國發揮到最大。本科學數學,研究生則是金融工程,實打實的STEM專業(包括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在美國找工作,看起來根本不是個難題。

畢業後,靜南順利地通過實習留用,成為了一名數據分析師。儘管不是在大公司就職,年薪12萬美元的工作也足以在灣區過得不錯。

對大公司沒有執念,誓不內卷的靜南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朝十晚五,收入富足,每天都盈餘大量用於消遣的時間,周末去哪裏滑雪是一件要好好思考的大事。

唯一的不容易是,她可能難以抽中H-1B,最後拿到綠卡留下來。學生簽證允許STEM專業的學生最多可以在美國工作3年,但3年裏,運氣都沒有降臨。2022年,靜南回了國。

最初她也幹勁滿滿,充滿希望,覺得「要卷也不會卷不過的」,但全美排名前20的院校背景、海外3年的工作經歷也沒法換來一個大廠offer。

上一個公司的業務在國內沒有類似的參照,這讓她很難解釋過去的工作內容。

更重要的原因是,3年安逸工作節奏所帶來的積累,似乎讓她無法達到高速運轉的國內公司的要求。

靜南最後拿到的是一個比從前薪資銳減一半還多的offer,不是大廠,加班也不能避免,沒有上下班的界限成為了回國工作的常態。

說起她的工作內容,靜南簡單地總結了以下幾個動作——收集數據、拉表格、清洗並分析數據,形成報告。「對於我們來說,其實都是一套大同小異的流程,我們做這行就是打螺絲釘的。」

她無比懷念從前的生活,既然都是做螺絲釘,為什麼不做一顆「舒服的螺絲釘呢」?

在那個截然不同的環境裏,不會有閒下來就覺得不如別人的焦慮,也沒有工作總是侵佔生活的惡性循環。「工作的目的不是為了過好具體的生活嗎?」

不活成「精英」也可以

Ivy承認,留在國外也許是一種逃避。本科加上研究生,她在美國讀了6年的會計專業。

出國多年,金錢成本和留學光環,讓平庸變成了一種失敗。「好像每個月一定要賺多少錢,去多好的公司,不然就白出國了。我真的害怕,但在這裏我可以擺爛。」

臨畢業前,Ivy飛去芝加哥,參加國內一個知名房企在美國的校招專場。她已經記不清具體的面試細節,但仍清楚地記得當時那種「被羞辱到」「想立刻衝去機場」的感覺。

後來,父母為她介紹了一份國內的工作——會計事務所的國際部門。在沒有提前通知的情況下,她被當場要求做了兩套卷子,得到了「完全不夠格」的反饋。這兩次經歷讓她徹底放棄了回國找工作的念頭。

在美國找專業對口的工作也不容易。H-1B需要通過公司申請,許多公司並不願意為非技術人員的會計崗提供申請名額。畢業那一年,Ivy聽說「四大」直接不提供可抽籤H-1B的工作機會。

另外兩次,她在面試中沒有提及H-1B申請的需求,這是之前面試失敗總結出的經驗,她也順利拿到offer。「他們花了這麼多時間成本來面試,也覺得我不錯,再提H-1B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但最後,公司還是撤回了offer。

後來,她進入一家旗下有數間私立學校的公司做會計。

那時公司處於混亂期,Ivy所在的崗位空缺了數月,她需要補做此前好幾個月的賬。上班第一天,還沒搞清楚公司到底有幾間學校,她就被要求在一堆報表上簽字。

她還要面對華人大老闆的習慣性PUA,每次交報表,都走到辦公室門口了,還忍不住蹲下來繼續檢查。她說,那是一段「每天睜開眼都不想過這一天」的日子。

但要抽H-1B,意味着中籤之前和這家公司的捆綁,她只能一直硬扛。所幸第一年過去,一切慢慢好了起來。2020年4月,她收到了H-1B的中籤郵件。

我曾追問過數次,為什麼非要堅持留下?她強調,「留下來,在養活自己的基礎上,工資在慢慢地漲,總是能過得很好的。」不用接受各種審視,不被一些固有的社會框架束縛,生活似乎就會變得容易起來。

也是在疫情第一年,她和男友在美國結婚。今年,她的奶茶店開張了。後來的她沒有當會計,沒有活成自己原本想像中「精英」的樣子。

此後有一天,她用了15分鐘,和我分享自己一個人裝好奶茶店裏的水泵的全過程,說自己是多麼開心和有成就感。我突然覺得,也許她真的找到了另一個適合自己的可能性。

過去,我們常常覺得,好的人生只有一種可能——好的學校加上好的工作。但接受生命的多元之後,留學生也就沒有「應該」要成為的樣子。

責任編輯: 李冬琪  來源:南風窗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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