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供）
二○二二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給柏南克（Ben S.Bernanke）、戴蒙德（Douglas W. Diamond）和戴布維格（Philip H. Dybvig）三位美國經濟學家，表彰他們對銀行擠兌和金融危機互動關係的研究貢獻。瑞典皇家科學院表示，他們對於「銀行和金融危機」研究成果，對於降低金融危機、經濟蕭條風險有所貢獻。一九三○年代的全球經濟大恐慌，使世界經濟癱瘓多年，產生巨大的災難。他們的研究，提供了我們更好的應對隨後的金融危機。他們已證明了防止銀行大範圍倒閉的必要性。對於規範金融市場和應對金融危機方面具有重要的實際意義。
諾貝爾獎肯定「大撒幣」政策？
不可諱言的，大家的焦點聚於曾擔任美國聯準會（FED）主席八年（二○○六～二○一四）的柏南克身上，特別對他將利率由五．二五％降至○．○○％和啟動量化寬鬆（Quantitative Easing, QE）貨幣政策，從二○○八年十一月到二○一六年六月創造了一．三萬億美元，並且將創造出的錢購買銀行和政府的金融資產的做法，有着南轅北轍的評價。
似乎正面的評價壓過負面的質疑，尤其讚揚他有擔當的大撒幣不但防止二○○八年的金融海嘯演變為另一次全球經濟大恐慌，還為往後的貨幣政策開啟一條康莊大道，而柏南克本人就在二○二二年出版《柏南克談聯準會：二十一世紀貨幣政策[1]》（21st Century Monetary Policy: The Federal Reserve from the Great Inflation to COVID-19）。這本書中為其開創的政策辯護並作傳承，《紐約時報》也作了正面評價，讚許說「本書旨在協助未來幾代的經濟政策制定者，而且是相當有可能的」。
不過，柏南克在二○一五年五月受邀來台灣參與論壇時，當時的台灣央行總裁彭淮南就當其面抱怨：「你的QE帶來了很多副作用，讓我們很受傷。」二○二二年十月十八日，美國布朗斯通研究所（Brownstone Institute）創辦人兼總裁傑佛瑞．塔克（Jeffrey A. Tucker）就撰文批評二○二二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帶來的「道德風險」（moral hazard）。特別對二○○八年FED對住房和金融危機的應對措施，包括用QE來拯救銀行，引發了全球的通貨膨脹危機，在二○二○年春天開始的封鎖期間和之後席捲世界。人們總是說，如果柏南克在二○○八年沒採取行動，金融體系就會崩潰。其實，他真正做的，是預先阻止了一個對市場參與者具有重要教育的時刻，他救助了一系列對風險和理性失去擔憂的機構，其結果是銀行、政客和政策制定者普遍面臨巨大的道德風險，獎勵了不良行為。此一經驗在二○二○年再度上演。FED在三月十六日加快印鈔機[2]速度，國會準備了〈新冠病毒援助、救濟和經濟安全法案〉（CARES Act），花了一．七萬億美元來滿足州級別的封鎖。若沒有這些做法，這些州會相當迅速開放，以維經濟正常運作。一旦國會開始撒錢，州長們就意識到可賺大錢，在一年多一點時間，政府支出與街頭熱錢都增加了六萬億到七萬億美元。相當於二○○八年的放錢比賽中再加了大量的興奮劑。若FED無法或不願買國會徒然製造的鉅額債務，美國的違約風險將大大增加，可能徹底破壞金融市場，而FED忙於開出無法兌現的支票以掩蓋國會的所作所為，結果是，政治階層和中央銀行家們共同努力，使現代最大的政策災難之一持續下去：信用卡債務飆升、儲蓄崩潰、實際收入持續下降、全球性停滯膨脹可能來到。
「大撒幣」帶來巨大的道德風險
其實，類似塔克的憂慮，早在二○一○年底已出現，那是FED「第二輪量化寬鬆貨幣政策」（QE2）砸大錢（超過六千億美元）收購美國長期公債，旨在刺激美國經濟成長。該政策受到全球矚目，反對聲浪蓋過贊成者，G20幾乎出現一片撻伐，擔憂「堆積新泡沫」。即便是FED決策小組──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十二個委員中，也有聯邦準備銀行堪薩斯市分行總裁[3]湯瑪斯．霍尼格（Thomas M. Hoenig）這位「寂寞的反對者」呢！究竟他為何這麼勇敢、堅定，而且多年持續投反對票，到底擔憂什麼？這本《撒錢之王：聯準會如何崩壞美國經濟，第一部FED決策內情報告[4]》給我們講清楚，說明白。
作者以其作為多年《紐約時報》財經記者的經歷，用清晰且具故事性的報導文筆，對歷年來FED印鈔票、大開印鈔機，[5]甚至是「直升機撒錢」的實際運作在書中詳實報導、解釋。而且採用批判角度剖析QE對美國與全球經濟造成的副作用與種種影響、詳述FED近三十年來的政策沿革。
講真話救世的一本書
本書以二○一○年十一月三日霍尼格參加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那場決定性的投票，並投下十一：一的唯一反對票作開章。霍尼格的異議在於，他擔憂當利率壓低至零時，將使銀行承作風險更高的貸款，並進而產生如二○○八年美國房市崩盤的資產泡沫危機。全書以時間為軸，詳析一九四六年到二○二一年FED運作的故事。就FED在利率和貨幣供給兩大政策的決策過程，道出了一個讓人震驚且引人入勝的故事。經由一位試着警告眾人的專業人士傳達的訊息，娓娓道來QE如何在短期貌似解決銀行倒閉導致金融風暴以及失業潮和經濟衰退的危機，但卻讓貧富懸殊極端化並奠下長期金融崩盤的基礎，醞釀出更嚴重的動盪不安。而疫情損害了脆弱的金融系統，FED以創造更多新資金來應變，更加劇之前的扭曲。的確，二○○八年的長期崩盤已演變成二○二○年的長期崩盤，這筆賬我們都還沒付清呢！
在諾貝爾獎嘉許和柏南克新書讚揚大撒幣政策的洗腦下，世人實在有必要好好讀這本《撒錢之王：聯準會如何崩壞美國經濟，第一部FED決策內情報告[6]》來認清真相，並為將來到的危機作「未雨綢繆之計」啊！
（作者為中華經濟研究院特約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