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7日，美國政府的戰略顧問愛德華‧盧特瓦克博士在日本國防研究所（NIDS）的安全事務國際研討會上發表了主題演講，演講的題目是 「中共能打仗嗎？」
資料圖：2022年8月4日，遊客們在觀看一架中國軍用直升機飛過福建省平潭島，這是中國大陸離台灣最近的地方。
基本沒有什麼新聞媒體報導NIDS會議，也沒有媒體提到盧特瓦克的演講。實際上新聞界錯過了一個重要新聞。當大家非常關心台海事態時，沒有理由忽視這個演講，也應當了解中共實際的戰略弱點在哪裏。
中共能發動戰爭嗎？
盧特瓦克博士在演講開始時就指出，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中共會不會真的發動戰爭，會不會對台灣開戰？」 國家領導人們（如普京在烏克蘭或2003年布殊在伊拉克）「有很大能力發動他們贏不了的戰爭，俄羅斯人和美國人都是如此，中共更是如此。」
盧特瓦克把這個問題具體化為：「現在的中共能否真正發動一場戰爭……一場小的戰爭……比如說，一場奪取台灣的戰爭？」
盧特瓦克從可持續的角度，認為如果中共今天對台灣發動戰爭，特別是如果戰爭持續幾個月以上，就會陷入困境。他的分析不是基於對兩國一般軍事能力的比較，如武器系統和士兵人數。
相反，盧特瓦克專注於中共在可持續性方面的兩個關鍵戰略弱點：糧食供應和士兵傷亡。
審視俄羅斯
盧特瓦克對比了俄羅斯和中共。首先，俄羅斯是否能打一場持續時間長的戰爭？
根據盧特瓦克的說法，「俄羅斯不進口糧食。俄羅斯可能從巴黎進口一些特殊的鵝肝醬，但俄羅斯人生產的食物就是他們吃的食物」。
第二，俄羅斯不進口能源，俄羅斯出口能源。
第三，俄羅斯擁有戰時最寶貴的資源：俄羅斯家庭有多餘的兒子。
糧食的重要性
盧特瓦克指出，相比之下，中共每年進口幾百萬噸的糧食。例如，在2022年，中國超過85%的大豆（9500萬噸）主要從美國、巴西和阿根廷進口。
盧特瓦克說，中國進口食品和動物飼料，包括 「9500萬噸大豆，大約兩三千萬噸的玉米、小麥、高粱、小米，以及其它動物飼料。」 他補充說，除了肉類之外，「當然還有大量的乳製品進口」。
因此，「中國是一個吃蛋白質的國家，蛋白質很重要。現在，無論發生什麼其它情況，一旦開始任何形式的戰爭，哪怕是一場小的戰爭，類似七國集團的制裁就會開始。」這意味着將切斷中共從美國和加拿大的大豆等進口。
他認為，一旦戰爭開始，「在大約三個月內，他們將不得不屠宰……大部分的豬、雞、羊、牛」。
他進一步講，在毛澤東統治中國期間，人們之所以能夠生存，是因為他們吃得更簡單。他們沒有很多肉，當然也沒有酸奶。「中國過去是自給自足的。換句話說，它曾經是俄羅斯現在的食物供給方式。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
盧特瓦克指出，中共領導層未能確保中國將繼續擴大國內的糧食生產。儘管最近有法律阻止將農業用地轉為住房或工業用地，但中國繼續失去農業用地，主要原因是土地侵蝕、工業化和城市化。
然而，俄羅斯自2022年2月以來一直處於戰爭狀態，「俄羅斯人……仍然吃着六個月前、一年前的食物。」
能源
一些分析家可能預測，中共在戰時將面臨採購能源資源的挑戰。然而，儘管中共進口了大量的石油和液化天然氣，但盧特瓦克說，這些進口 「在戰略上並不像糧食那麼重要」。
盧特瓦克補充說，「中國國內有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氣生產。」 他認為，在戰時，中共能夠把出口的能源資源轉用於支持其國內。「而且，戰時實施能源配給是非常容易的。」
士兵傷亡：前車之鑑
盧特瓦克指出，截至2022年12月，在烏克蘭陣亡的俄羅斯士兵最低估計是25000人（雖然許多人估計這個數字遠遠超過10萬）。他說，俄羅斯人 「在幾個月內失去2.5萬名士兵並不會出現問題。沒有人封鎖莫斯科的街道以示抗議。這個狀態俄羅斯還可以持續很長時間」。
他隨後比較了蘇聯1968年對捷克斯洛伐克的入侵，俄羅斯2022年對烏克蘭的入侵，以及解放軍可能對台灣的入侵。
據盧特瓦克說，當蘇聯在1968年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時，它 「在24小時內投入了40萬軍隊，48小時內投入了80萬軍隊」。
然而，當俄羅斯在2022年入侵烏克蘭時，只用了13.5萬軍隊來入侵一個比捷克斯洛伐克大4.5倍（60.37萬平方公里對12.79萬平方公里）、人口多四倍的國家，這是一個大錯誤。（1968年，捷克斯洛伐克的人口為1000萬；2022年，烏克蘭的人口約為4100萬）。在盧特瓦克看來，俄羅斯應該計劃部署四倍於蘇聯派往捷克斯洛伐克的軍隊，即大約320萬。
使用類似的人口比例，解放軍需要在入侵的48小時內部署至少160萬名士兵，因為台灣的人口約為烏克蘭人口的一半。中共將受困於地面部隊數量不足，就像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困境一樣。
後英雄式戰爭（Post-Heroic Warfare）
盧特瓦克表示，「如果你想打仗，你需要能夠補充消耗掉的士兵、水手、飛行員……如果你不願意容忍傷亡，你就不能發動戰爭。1995年前後，我提出一個叫做後英雄式戰爭的理論…. 我的論點非常簡單，真的很簡單。歷史上的戰爭是由空閒的男孩兒進行的」。
根據盧特瓦克的後英雄式戰爭理論，「對傷亡的接受程度在各地都下降了。比方說……1944年6月6日的奧馬哈海灘，犯了一個錯誤……一個上午就有2200名美國大兵死亡……但戰爭繼續進行」。
1995年4月8日，越戰老兵聚集在華盛頓的越戰紀念館，紀念越戰結束20周年。
在 「越南，美國在10年內損失了5萬人……而這被認為是非常大的創傷……當然，從那時起，社會發生了進一步的變化。美國家庭規模變小……因此，對傷亡的容忍度已經下降了很多。當然，這並不意味着如果你進入像伊拉克或阿富汗這樣的地方，失去了幾千人，就不行了。但你不能做的是，在早餐前有一萬傷亡，然後繼續正常工作。這就是後英雄式變化」。
以下關於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統計數據支持盧特瓦克的論點。在二十年的戰爭中（2001-2020年），近2500名美國士兵在阿富汗死亡，在七年的戰爭中（2003-2010年），4400名美國士兵在伊拉剋死亡。此外，在同一時期，超過3800名美國承包商在阿富汗死亡，近3600人在伊拉剋死亡。
中國缺男孩
盧特瓦克引用了他所說的 「後英雄時代的中國 」的統計數據。1980年，中共制定了 「獨生子女政策」，該政策一直持續到2016年。今天，大多數中國家庭只有一個孩子。雖然在鼓勵大家庭的新政策下，這種情況應該會改變，但這些政策在幾十年內不會改變事態的發展。
在家庭規模非常小的模式下，「沒有多餘的男孩子，那麼家庭、社會、文化和政府都必須減少傷亡」。
盧特瓦克講了一個故事：2020年，中共和印度軍隊在拉達克的加爾萬河谷發生了衝突。大約有20名印度士兵死亡，戰鬥結束後不久，為死者舉行了軍事葬禮，其中包括一名準將。
然而，中共在戰鬥結束八個月後才宣佈陣亡名單。中共承認有四名士兵死亡：一名軍官和三名士兵。在這七個月中發生的事情讓人感興趣。
這位解放軍軍官的妻子是當地的一名音樂教師，她被提升為一所大型音樂學院的音樂教授。
這三名士兵也賦予了特殊的宣傳價值。一名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士兵被塑造成當地的英雄。另一名解放軍士兵被塑造成 「榜樣」，據說在他戰地日記中有：「我們就是祖國的界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國的領土。」當然，拉達克地區從來不是中國的一部分，這本就心照不宣。
中共的介紹中，第三名士兵 「非常傳統」。在一封據說是他的遺書，他說：「親愛的爸爸媽媽，我非常抱歉，當你們需要我的時候，我不會在你們身邊，但是如果有來世……那麼我希望能和你們在一起」。盧特瓦克指出，共產主義無神論者提及來世是不合邏輯的。
簡而言之，中共 「擔心公眾的反應。整個行動是為了減少四個人死亡的社會影響」。
對傷亡的不容忍
盧特瓦克認為，如果中共花了八個月的時間處理四名士兵的死亡問題，那麼它將如何處理幾千人，或者幾萬人的死亡？他估計，在與台灣發生衝突的第一周，將有25000-40000名解放軍士兵死亡。許多人將死在前往台灣登陸的艦艇或飛機上。這些解放軍的傷亡將由台灣的反艦系統和美國及盟國的潛艇造成。
盧特瓦克總結說，儘管中共在近期和中期內無法贏得一場戰爭，但它仍然可能發動這樣一場戰爭。「我不能確定，中共打不贏，就意味着他們不會打。」
然而，他預測，「如果中共發動戰爭，它將不得不很快停止。」
作者簡介：
格爾曼特斯‧萊拉里是一名退役的美國空軍駐外官員，專門從事反恐、非正規戰爭和導彈防禦。擁有國際關係和戰略情報學的高級學位。2022年期間任駐台北的台灣研究員，2023年成為台灣國立政治大學 (National Chengchi University)的訪問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