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30日夜,戈爾巴喬夫去世,終年91歲。
世界各個角落都傳出了「深切哀悼」的聲音。
俄羅斯人對此五味雜陳。
有人說:「他為這個國家做了很多,儘管沒什麼人認同」。
有人指責戈爾巴喬夫永遠洗不掉自己的污點,聲稱俄羅斯應該正式宣佈他是促使蘇聯解體的罪犯。
評論家米特里·穆拉托夫說,一些人熱愛他,是因為他搞垮了蘇聯;另一些人痛恨他,也是因為他搞垮了蘇聯,讓俄羅斯人淪為二流國家的公民。
而戈爾巴喬夫生前卻一直辯解,蘇聯解體不賴他。
2016年8月17日,他在接受俄新社採訪時表示:「25年後的今天,我為蘇聯不復存在而感到惋惜。當年,我為保住蘇聯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儘管沒有做到,但還是避免了像內戰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2013年3月30日,82歲的戈爾巴喬夫在莫斯科做了最後一次公開演講。
他說,單純把蘇聯解體歸罪於他,是「不負責任、毫無根據和虛假的」。
戈爾巴喬夫稱,自己與葉利欽的分歧是原則性的。他是堅持保留蘇維埃聯盟的,而葉利欽的行為是毀滅性的。
按戈爾巴喬夫的說法,葉利欽才是導致蘇聯解體的罪魁禍首。
另外,他一直把目前大多數困擾俄羅斯的問題,都歸結為葉利欽留下的爛攤子,對現任則相對寬容。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權力之爭
從1990年起,戈爾巴喬夫和葉利欽一直是死對頭,兩人都以羞辱對方為樂。
兩人的立場區別在於:戈爾巴喬夫只有保住蘇聯,才能保住自己的權力。而葉利欽則想讓俄羅斯獨立,這樣不光可以讓自己說了算,還可以不再給其他共和國輸血,一勞永逸地甩掉包袱。
葉利欽為了與戈爾巴喬夫爭權,用了一招釜底抽薪。
1991年1月10日,戈爾巴喬夫準備用強力手段解決波羅的海三國不斷蔓延的獨立傾向。葉利欽馬上飛到愛沙尼亞,與波羅的海三國一起商討對策,相互打氣支持,還呼籲聯合國秘書長召集會議,阻止戈爾巴喬夫動用軍事手段。
蘇聯可以沒有波羅的海三國、可以沒有外高加索三國,可以沒有中亞五國,但不能沒有俄羅斯。戈爾巴喬夫只能對葉利欽聽之任之。
1991年3月9日,葉利欽公開聲明:「我們不需要現存的任何形式的聯盟,我們不需要這樣的中心——龐大的、官僚化的,我們應該擺脫它。」擺出了一副要與戈爾巴喬夫對着幹的架勢。
1991年「8·19事變」時,戈爾巴喬夫被軟禁在克里米亞半島的別墅中,為期3日。他回憶說,自己故意在海灘上徘徊,以引起路過的船隻注意,證明自己還活着。
此後,他大權旁落,徹底失去了捲土重來的機會。
莫斯科的實權已經掌握在葉利欽的手中,而他並不打算與任何人分享這份權力。
戈爾巴喬夫在2001年接受採訪時說道:「您知道嗎,貓是如何收拾被逮住的老鼠的:老鼠已經流血了,貓還在不斷折磨它,卻又不想馬上把它吃掉,只是想羞辱它。葉利欽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8月23日上午,戈爾巴喬夫前去參加俄聯邦會議。
會上,葉利欽打斷戈爾巴喬夫的發言,交給他一份稿子,要求戈爾巴喬夫照稿宣讀。
幾分鐘之後,葉利欽再次打斷了戈爾巴喬夫的講話,他大聲說道:「同志們,為了緩和局勢,請允許我簽署停止俄共活動的命令……」
戈爾巴喬夫驚慌失措地喊道:「鮑里斯尼古拉耶維奇……」
但葉利欽裝作沒聽見。
走下講台時,戈爾巴喬夫腳步踉踉蹌蹌,差點摔了一跤。
戈爾巴喬夫當時已經威嚴掃地,備受屈辱,而葉利欽卻幸災樂禍,在一旁哈哈大笑。
從8月30日起,葉利欽多次打電話給美國的布殊,開始與西方套近乎,為自己上位鋪路。
11月4日,戈爾巴喬夫召開國務會議。「每當戈爾巴喬夫試圖堅持自己的某個提法時,我們就異口同聲地否定他的提法。」葉利欽回憶說。
葉利欽認為,戈爾巴喬夫保留聯盟的努力是為了「拯救個人權力」。
1991年12月25日,戈爾巴喬夫黯然辭職,蘇聯從此消失。
他在發表電視講話時,試圖為自己辯解:
「命運已經註定,這個國家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儘管我們擁有豐富的一切:土地、石油、天然氣和其他自然資源,上帝也賦予了我們智慧和人才,但我們的生活比其他工業化國家的人民差得多,而且差距還在不斷擴大……」
在權力鬥爭中獲勝的葉利欽,在他簽署辭職文件時,答應今後給他發放退休金。
當晚,戈爾巴喬夫的整棟辦公樓里,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借酒澆愁。喝到一半,助手過來提醒,要儘快整理好私人物品,離開辦公室。
戈爾巴喬夫只得在附近旅館開了一間房,把苦酒喝完。
葉利欽上台之後
蘇聯解體後,戈爾巴喬夫對葉利欽更加痛恨,指摘對方繼續監視他,又監控其電話,限制他的自由,不准他接觸媒體。
戈爾巴喬夫聲稱,葉利欽是被西方扶持上位的,卻沒有爭取到任何來自西方的經濟援助。
葉利欽什麼都拿不出來,一味聽信西方經濟學家的那套理論,採用「躺平」、「休克」療法,試圖讓俄羅斯自救。
這麼做的後果,導致俄羅斯一蹶不振,GDP幾乎減少了一半,盧布飛速貶值,甚至發行了面值二百萬元的盧布。
無數人一輩子的儲蓄,在幾天內化為烏有。
1993年葉利欽訪問美國,宣佈蘇聯時期一切檔案對美國開放,邀請美國前來調查蘇聯時代的「黑暗面」。
「我至今依然不能理解,為什麼葉利欽作為一個威權主義者,一個經濟改革失敗者,在美國會被視為英雄?」
戈爾巴喬夫晚年邊說邊猛拍桌子,這是他情緒最外露的時刻。
更讓戈爾巴喬夫憤怒的是,到1995年,他每月的退休金只能兌換4美元,但葉利欽不同意給予任何補貼。
於是,他不得不到處演講、接拍廣告、參加商業推廣、寫了11本回憶錄來維持家用。甚至,他還參演20多部劇集,在裏面飾演自己。
對於這些行為,俄羅斯國內很多民眾直呼:「看不懂」、「多少有失身份」。
結語
但至少有一點,戈爾巴喬夫贏了葉利欽:他比對手更加長壽。
2007年4月23日,因為長年酗酒,葉利欽在莫斯科去世,終年76歲。
許多俄羅斯人認為,巴喬夫和葉利欽,一個是為蘇聯掘墓的,一個是給棺材蓋上蓋子的。
也有人說,戈爾巴喬夫是傻,葉利欽確實是壞,但兩人充其量只是加速了蘇聯的解體。
歷史最終會給出結論,未必是我們這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