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所有生物都繞不開的自然規律。對於野生動物來說，活到老死是很困難的，受傷感染而死或被吃掉是更常見的結局。
而對於一些超大型動物來說，雖然成年後被吃掉的可能性比較低，但是老死似乎也很困難，大象就是這樣的一種動物。在野外，偷獵除外，自然死亡的大象主要死於意想不到的原因：飢餓。
人和大象在許多方面極為相似，比如都是社會性動物，壽命也接近。理論上，大象的壽命是70歲，但是很少有大象能活到這個歲數。它們並不會像人類那樣死於各種各樣的疾病，而大都是餓死的。
可是，為什麼大多數自然死亡的大象是餓死的呢？
這是由於它們特殊的牙齒。這裏說的牙齒不是盜獵者鍾愛的「象牙」。實際上，大象的長牙是它們的上排切牙。雖然許多大象因為這兩顆美麗的切牙死於非命，但自然死亡的大象卻是因為它們的另一種牙齒——臼齒。
非洲象的臼齒（圖片來源：wikimedia）
在哺乳動物中，大象的牙齒非常特殊。幾乎所有的哺乳動物都只有3套臼齒，成年後的牙齒無法更新，而且是以類似於冒筍尖的方式長出來的。
但是大象的卻不一樣。大象沒有犬齒，只有切牙和6套臼齒。不過它們的上下顎相對較短，無法同時容納6套（共24顆）臼齒，所以這6套臼齒是依次出現的。大象的臼齒就像傳送帶一樣，是從嘴巴後頭逐漸往前挪出來的。
大象的嘴巴里通常只有2套臼齒，後面的那套會把前面的慢慢推出去。（圖片來源：Amboseli Trust for Elephants）
出生時，小象自帶4顆迷你臼齒乳牙。到了它們2歲的時候，這些乳牙就會掉了，接下來就會出現更大更持久的臼齒。
大象的6套臼齒和生命階段之間的關係。（圖片來源：doi.org/10.1016/j.mambio.2018.12.004）
這些臼齒會隨着磨損脫落，然後被新的臼齒頂替。新一套的臼齒的使用年限往往比上一套的長，也比前一套大一點。在長新牙的時候，舊牙的牙根會被上下顎吸收。這個過程相當不舒服，所以換牙中的大象脾氣通常比較暴躁。
令人傷感的是，每出現一套新的臼齒，大象的生命倒計時就前進一格。而到第六套臼齒出現時，它們的生命就進入最後階段。
大象的第1到第6套臼齒。（圖片來源：doi.org/10.1111/j.1469-7998.1988.tb03760.x）
這最後一套臼齒出現在它們的盛年，也就是30歲左右。
第六套臼齒和其他幾套的形態有明顯區別。前面五套的末端表面都比較圓滑或平整，但是第六套的末端卻是尖尖的。第六套臼齒要用二三十年，所以大象如果吃了太多堅硬不好咀嚼的食物，比如樹皮和荊棘，就會減壽。
這頭大象死前已經用完了所有臼齒，因為後排已經沒有替補的臼齒了。（圖片來源：Amboseli Trust for Elephants）
從事大象救助的慈善機構 EleAid表示，這就是為何大多數老象死於飢餓。考慮到大象的特殊生理，一些動物園或救助組織會給圈養的大象提供特殊的食物。比如，野生動物救助非盈利機構 Wildlife SOS會給已經到了第6套臼齒的老象餵半流質食物。
哺乳動物里除了大象，只有3種海牛、1種袋鼠（岩袋鼠 Petrogale concinna），還有霜鼠（Heliophobius argenteocinereus）的牙齒是從後往前推的。
霜鼠（Heliophobius argenteocinereus）（圖片來源：wikimedia）
也就是說，在5500種已知哺乳動物中，只有不到10個物種能不斷更新臼齒。
可是，為什麼大象會有這樣層層遞進的牙齒呢？
生物學研究者 Oscar W. Johnson和 Irven O. Buss指出，一般認為，大象最後三套臼齒對應於其他哺乳動物成年後的臼齒；不過大象的前三套臼齒是什麼來頭就沒有人清楚了。
一些研究者認為，前三套相當於乳臼齒。也就是說，大象到了十來歲還在長乳牙。
而關於大象為何會隨年齡增長慢慢出牙的問題，研究者們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
一些研究者猜測，大象的牙齒的秘密或許藏在它們的骨骼里。
這是因為，雖然大象的壽命和人類相當，但大象的骨骼成熟年齡卻非常晚。大象要到四十歲左右骨幹才會與骺融合，也就是說大象到了四十歲才停止長個，而它們的最後一套臼齒也差不多是在這個階段出現的。
第二個理由是，大象牙齒階段和骨骼長度之間存在很強的正相關性，當然這一點也令研究者們感到費解。一些人猜測，這可能是因為骨骼的生長推動了牙齒的更新，或者反過來。
成年大象和幼象臼齒的對比。（圖片來源：Amboseli Trust for Elephants）
這是否意味着，只要大象好好保護牙齒，它們就可以活到「老死」呢？不論如何，自然條件中大象的結局幾乎是確定的。
老象一般越老越粉嫩，因為它們的耳朵和鼻子會隨着年齡褪色。而在臨終時，飢餓的大象往往會尋找水源，因此你可以看到粉色的大象死在水源附近。
斯里蘭卡從事動物表演的大象 Tikiri活到了78歲，這是她臨終時的狀態。（圖片來源：Save Elephant Foundation）
水源的位置在同一個大象家族裏是共享的，因此同族的大象往往會死在一起。而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象冢（elephant graveyard）的起源。
看完大象生命的自然結局，真不知道應該羨慕它們還是為它們感到惋惜。
令人羨慕的是，它們死前除了飢餓並沒有什麼大病。令人惋惜的是，即使逃脫了盜獵者，它們也免不了要因為獨一無二的牙齒而身亡。
人類：三十而立。
大象：三十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