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才是成功人士呢?如果你是今天「微信運動」排行榜上的步數老大,或是分享了一張13.14公里的跑步軌跡圖,或是曬出一大堆靠跑步獲得的限量版獎牌、徽章,那你就是今天的「成功人士」。像我這種將「身高180cm,體重108斤」已維持近10年的男性,該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在現代社會,運動成為一種可以用來炫耀的資本。只不過,那些被分享、被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最近,有新聞報道說,一款很火的健身App發起挑戰賽,完成規定跑步量就能獲得「實體獎牌」。一些人看上了獎牌,但不想跑步,於是一條圍繞着這些獎牌的「代跑」產業鏈產生了。
代跑5公里,付費20元,有的人一天能接100多單,再分配給專門負責跑步的人,代跑的人也會假跑,找一輛電動車騎着。有的要跑出個好看的數字,比如5.20km、5.21km、13.14km——實在是連跑步都要跑出愛你的樣子。
跑步量完成,App的用戶活躍度上來了,代跑的人賺了錢,付費的人獲得了獎牌,甚至是愛情,一舉三得。好像大家都是贏家,該薅的羊毛都薅到了,而且沒人認為自己就是那隻羊。
但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5公里的路都懶得跑,愛情、婚姻、人生的路那麼長,難道真的可以完整跑下來嗎?
運動不再是奔跑完的一身汗臭味,而成了一種精心營造的氛圍感。理智常告訴我們,終日躺着是沒辦法「野蠻其體魄」的,站在岸上永遠學不會游泳。
心理學有一種觀點,一個人越缺啥,越想炫耀啥。炫耀自己愛運動,可能只是表演式的健身。代跑,確實可以節省自己的時間和力氣,不過是花一丁點兒錢嘛,靠步數換來的榜上有名、優惠券、支持偶像的虛擬幣、螞蟻森林的能量,甚至是公益捐款,分分鐘都能收入囊中。畢竟,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靠步數可以換取的那些東西,而不是運動本身。
其實「代跑」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前幾年上學時,體育課代課,體測代測,1000米代跑是常有的事。各城市紛紛搞起馬拉松大賽後,賽道上也有了代跑者。「微信運動」功能出現後,為了助力那些想佔領「微信運動」封面,卻又懶得跑步的人,有人研究清楚手機的記步奧秘,造出了手機刷步器。
我記得小學時,有人為了贏幾個「紙麵包」、啤酒蓋兒,或者玻璃豆兒,會找來「高手」代打;初中時,為了完成任務,有人會花上三五塊錢,找個代抄作業的;高中那會兒,早自習後有人讓去食堂的同學代買早餐。那會兒也沒覺得「代」有多大的問題,不過是一些小事,不過是爭強好勝,不過是不想被老師罵,不過是想節約丁點兒時間。
長大後,見識了代購、代孕、代駕、代拍、代考、代堵車、代排隊、代陪診、代掃墓、代寫論文,慢慢地,一「代」又一「代」,生出一條又一條的產業鏈,成了不少人生活、學習、工作中的一部分。除了吃喝拉撒,似乎啥都能找人「代」。好像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需要很多個替身,才能演好自己這出人生大戲。
有一些事情,像代購、代駕、代排隊,無可厚非,但也有不少「代產業」,已經在違法、違規、違反倫理道德的邊緣遊走。
有尋找槍手替考的,有找人代刷「學習強國」App上的視頻換積分的,甚至有人「紙面服刑」,讓空氣替他坐牢。在互聯網上,我們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一個人,花點兒錢,代自己去完成各種各樣的任務。可在日常生活中,跑步可以代,生病卻無人代;上課可以代,工作卻無人代;陪診可以代,孝心則無人可以代。
在我的「微信運動」步數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有兩類人,一類是下苦力的工人和農民,另一類是運動愛好者。如果偶有陌生的面孔,一定是在節假日,看朋友圈就知道,他們旅遊去了。
我常屬於墊底的,有時在家寫稿,一整天的運動量不會超過500步,面子也有點兒掛不住。可我又不願花錢,裝點自己的「運動」。倘若是哪天步數過萬,也會在心中暗自數落墊底的人,「又在家宅了一天吧,真懶」。
電影《讓子彈飛》裏有一段經典台詞,黃四郎見到自己的替身時說,「贗品是個好東西。」後來替身代他被麻匪綁走了,張麻子知道被綁的是替身後說,「這替身這麼有用啊,得空幫我也找一個。」
我也想找一個替身,代我寫稿,代我焦慮,代我洗衣做飯,代我生老病死,只要別替我領工資就行。可是生活啊,不是演戲,沒人能找到真正的替身,就算找到,我怕我的工資也付不起這麼多代勞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