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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東機場那一晚,我多年歲月靜好的生活從此結束

VIVI:可能我的後半生,永遠忘不了一家人在浦東機場的那一晚,兩個孩子躺在椅子上睡覺,先生也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唯有我,一直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什麼也沒看,我知道那時的眼神是空洞的,表情是呆滯的,但心裏卻在流淚,我知道多年歲月靜好的生活從此結束。

要離開我生長了37年的上海,還有生我養我的父母,以及我那群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心裏有萬千的不舍,我不知這一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先生是香港人,在上海定居已20年了,上海是他的第二故鄉,他和我一樣熱愛上海,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我們經營了20年的公司停業,我們是不會離開上海的。

我們一家每年都出國旅遊,去過紐約、倫敦、巴黎、東京等大城市,但我們都認為沒有一個城市比上海要好,先生說上海是適合久居的城市,所以他把事業的重心都放在了上海。

我是在上海長大的,小時候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起住在弄堂里,家裏只有兩間房,所有人家燒飯都在樓道里,也都在用着馬桶。我是看着上海一天天變成現代化大都市,家裏的房子越換越大,全家人都過上了安穩幸福的生活。我愛上海,上海一直是我的驕傲。

我和朋友們經常慶幸生在太平盛世,讓我們有更多的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沒想到這一切被疫情改變了,長達3年的抗疫,百業蕭條,特別是對我們做外貿的企業衝擊更大。

先生家族都是做家具出口的,在香港、廣東、上海都有生產廠,先生的叔叔在美國有公司,負責接訂單,這邊負責加工,做了幾十年,業務一直穩定發展。前些年發生的經濟危機,金融危機都沒受到太大影響,但卻沒躲過這3年的疫情。

國外的訂單持續減少,公司盈利到了只能勉強維持。今年上海疫情爆發,更是雪上加霜。

因工人出現陽性,工廠在3月初停工,正在趕製的訂單也只能停下來,訂單不能按時完成,要面臨違約、賠償,還會丟掉長期合作的客戶。另外,在工廠停工期間,每天的房租、水電、各種費用,以及一百多員工的工資社保等等要支付,疫情3年來的維持,公司已經難以維繫。上海工廠停工那段時間,先生急得整夜失眠,頭髮大把大把地掉,健康亮起了紅燈。

到5月初,依然沒有解封的跡象,公司已支撐不下去,考慮當前的困境和未來的不確定性,公司股東決定關停上海公司,把業務轉移到香港,先生要回到香港公司工作。工廠關門,在上海20年的努力將化為烏有。

先生回香港工作,我和兩個女兒也跟他一起去。這次讓我下決心帶女兒一起出去,是因為我的母親,一向反對我們離開上海的母親,在經歷這次疫情封閉後,徹底改變了主意,讓我們儘快帶孩子跟先生一起離開。

母親告訴我,她在上海生活了六十多年,從來沒遇到過上海全城封閉,大家被長時間關在家裏,也沒見過食物這樣緊缺,生病不能就醫的情況。特別是母親的好姐妹,因心臟病發作,沒能得到及時救治而永遠離開,讓母親非常痛心。

我母親就住在離我家小區800米的地方,疫情發生前,我經常給父母送東西過去。我們小區被封閉後,無法再送東西,我想了很多辦法也送不了,母親買不到食物,米麵蔬菜存貨也不多了,家裏僅有的食物只能省着吃。當我知道母親擔心斷糧,一天只吃一個雞蛋的時候,我大哭了一場,心疼父母,也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懊惱。

在母親的勸說下,我終於下決心帶女兒一起跟先生走,因疫情還沒有結束,父母還封閉在家裏,離開時無法跟他們道別,我不能給父母一個擁抱,在心裏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在空曠的機場裏,感覺自己無比渺小,像一粒塵埃,一絲風就能讓我消失得無影無蹤,看着熟睡的孩子們,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力量去保護她們?

天亮後,我們就要乘飛機離開上海,我只能在心裏祈禱父母平安,祈禱上海疫情儘快結束,祈禱我們還能回到2019年前的生活狀態。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野島情感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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