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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北漂媽媽積分落戶的第五年

1分,就能被甩開幾千名——這說的不是高考,是北京積分落戶。

如果你是800多萬北漂中的一個,而你又恰好滿足了連續7年社保等條件,那麼你將有資格進入北京積分落戶系統。2022年,申報積分落戶的122219人中,只有6000人能夠出線。決定你能否出線的,是這個系統對你的評分——

你的就業和住所會被打分。工作穩定每年積3分,買房每年積1分,租房每年積0.5分。

你的教育背景和職住區域也會被打分。專科10.5分,本科15分,碩士26分,博士37分,高低之間足足差了26.5分;在系統里,城六區之外的郊區成了‌‌「香餑餑‌‌」,在郊區工作每滿一年加3分,郊區每住滿1年能加2分,最多加6分。

甚至年齡都要被打分。45歲是道坎,小於45歲,申請時能加20分,一旦過了這個年紀,分數便會逐年遞減4分。市級以上的榮譽和年過10萬的納稅額,則是積分的‌‌「buff‌‌」

分數之和,決定你是否有資格成為北京人。

沒有硝煙的戰爭

方楠已經很久沒這麼緊張過了。

她今年39歲,正面臨一場落戶北京之戰。屏幕里,‌‌「北京積分落戶幫高分群‌‌」(簡稱‌‌「高分群‌‌」)的群聊窗口被開到了最大,群里的排名,每分鐘刷新一次。

今年4月20日,距離北京積分落戶申報截止還剩23天。按照慣例,在今年申報北京積分落戶的122219名北漂里,只有分最高的6000人能夠出線——‌‌「錄取率‌‌」還不到5%。

為了估算排名,她加入了一個近500人的‌‌「高分群‌‌」。這個群,匯聚了12萬名落戶申請者中的高分者。自系統開放以來,由於競爭越來越激烈,每一年,北京落戶分數線都以3-4分的速度上漲——從2018年的90.75分,已經上升到了2021年的100.88分。與此同時,這個高分群的入群門檻也在上漲。去年,98分才能進群;今年,入群門檻已經漲到了102分。這意味着一個殘酷的現實——今年的入群分數線,甚至超過了去年的落戶分數線。

4月20日,方楠在群里匯報自己的分數:105.29分。系統顯示出,她排在1001-2000名。只要接下來不掉出6000名,她就是北京人了。

今年,是她離夢想最近的一次。

你可以把北京積分落戶系統想像成一座塔,把12多萬名申請者按分數高低放進塔里,每層放1000人,那麼只有身處最高的6層能夠落戶成功。在高分群里,人們也像這樣,把群成員按分數進行分區,比如方楠,排在1001-2000名,就屬於二區。

一番統計之後,目前群里能進入六區的最低分數是103.5分——這是4月20日的分數線。

每0.01分都很珍貴。只要分數不掉到七區,方楠就能落戶,但七區的最高分與她也就差了不到2分。距離申請截止還剩23天,她要挺過這23天。

也是在4月20日這一天,方楠所在的‌‌「高分群‌‌」群主高遠也在忙碌。高遠45歲,在一家外企工作,他在工位上,將一張記錄積分和排名的表格藏在屏幕下的小窗里,‌‌「怕被領導看見‌‌」。一旦群里有新的消息,高遠就得記錄下來,再用‌‌「排序‌‌」鍵刷新一遍排名。

作為一個2018年就上岸,拿到了北京戶口的湖北人,他在積分落戶過程中結識了一些朋友。2019年初,他們成立了這個公益性質的積分落戶‌‌「備戰群‌‌」。建群是因為,‌‌「大家都是北漂,落戶也都不容易,我們這些過來人就整理了一些經驗,作為志願者在群里給大家答疑、出主意‌‌」。高遠說,在北京,像這樣已知的積分落戶交流群,還有16個。其中,高分群就有6個,低分備戰群數量更多。

在這些群里,人們像企鵝一樣抱團取暖。有時候,即便是落戶成功,但這個‌‌「抱團‌‌」的行為依然在持續。就比如高分群里的另一個北漂媽媽何婧,她是安徽合肥人,花了兩年時間申請落戶,成功了,本來該退群了,但最終又回來了。

今年5月,何婧向高遠等管理者申請,想留下來當志願者。她把一起積分落戶的人稱為‌‌「積友‌‌」,她說:‌‌「去年認識的,一大半都在今年放棄了。‌‌」儘管她平時習慣給群設置免打擾,但在今年落戶季,她沒有錯過群里任何一條信息,因為她想給群里低分的人進行答疑。‌‌「北漂們拼命得到這個戶口,是為了讓下一代不再漂,北京就是我們家在的地方。‌‌」

但一個殘酷現實是,即便是高分群,每年能成功落戶的人數也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進入系統

一天後,4月21日8點半,方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排名。

‌‌「三千多名,還在六區之內!‌‌」她激動地蹬了被子。丈夫哼哼着翻了身,又睡了過去。

她對北京戶口的渴望,是從有孩子開始的。

2013年,方楠的兒子出生了。小小的孩子抱在懷裏,方楠覺得‌‌「自己得給他最好的‌‌」——包括高考的資格。在坐月子的日子裏,她悄悄做了一個決定,她想成為北京人。也正是這個決定,推動她屢敗屢戰。

方楠性格獨立。2002年,她從老家山西來到北京參加了成人高考,讀了本科。七年後,她靠着銷售的工作,在通州買了套兩居室。那會兒每平米才7500塊。為了每月少點貸款,她找親友借錢,湊出了20萬的首付。作為一名單身女性,她從此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買房這件事對她來說意義重大,某種意義上,意味着婚姻有了更大的選擇權。當時,有人勸她,找個北京男人嫁了,‌‌「他們說以後有小孩了讀書需要‌‌」。但她聽不進去。‌‌「當時覺得太遙遠了,沒必要這麼功利‌‌」。2011年,她選擇嫁給愛情,一個靠炒股謀生的年輕人。

對所有像方楠這樣想成為北京人的非京籍來說,2018年4月11日是個標誌性的日子。這一天,北京市人社局正式發佈《北京市積分落戶管理細則》,每年的計劃名額為6000人。那一年,幾乎所有人都抱着‌‌「重在參與‌‌」的心態。這也讓當年申請落戶北京的人數達到了歷史第三——124657人,超過了2019年和2020年。

‌‌「還有這種好事!怎麼能不試試?‌‌」那是方楠第一次參加積分落戶。丈夫是自由股民,沒交社保,只能靠她了。她列了張表格,把分加了又加——

只有77分。

‌‌「我眼一閉,鼠標一點就交了。‌‌」方楠說。那一年,分數線是90.75,她差了13分。

像方楠一樣,每個非京籍,都有在某個時間節點,感受到‌‌「非京籍‌‌」三個字砸向自己的時刻。有的是在報自己身份證號的時候;有的是在租房的時候;有的是帶孩子去醫院看病,卻沒有北京社保卡的時候;有的是因為開外地牌號車進京,被貼條的時候;還有的是在買車、買房時感受到的不便的時候……這種‌‌「不同‌‌」,大部分時候是隱形的,只在特定時候出現。

有同樣感受的還有高遠。那會兒高遠運氣好,孩子上幼兒園那年,剛好趕上附近公立園擴招,幼兒園老師錄取了他的孩子。但也不忘提醒:‌‌「你就是運氣好,要是去年,你們這樣的外地家長就沒這個機會啦。‌‌」

到了小學,他運氣依然不錯。雖然公立小學的招生老師對他說:‌‌「外地的家長可能要排排隊。‌‌」但他提前一年辦好了工作居住證,孩子也順利上了公立小學。

萬萬沒想到,女兒會在身份認同上出問題。

‌‌「爸,我不是北京人嗎?‌‌」一天放學後,剛上三年級的女兒問高遠。

後來才知道,那天女兒課上教的是認身份證。別的孩子拿出戶口本,身份證開頭是代表北京的‌‌「110‌‌」,只有高遠女兒的是代表湖北的‌‌「420‌‌」。

‌‌「她心裏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了,有點鬧彆扭。‌‌」高遠說。

那是2018年,積分落戶第一年,他也決定積分落戶。

申報那天,他瞞着妻子,在公司電腦上提交完才回家,‌‌「怕最後竹籃打水,她會傷心‌‌」。另一方面,高遠也覺得,自己應該提前對孩子進行一些‌‌「殘酷教育‌‌」,聊聊轉學的事,以免真正到了離開北京時,孩子沒有心理準備。那段時間,時不時地,高遠就對女兒暗示,未來準備回到妻子的家鄉牡丹江去。

‌‌「你媽媽在那裏讀的書,學校特別好!你大姨現在還是那裏的校長,可厲害了!‌‌」高遠說。

‌‌「那媽媽和你回去不就行了?‌‌」女兒直接頂了回去。

屢敗屢戰

在這場戰爭中,如果你仔細觀察每年入圍分數的漲幅,會發現一個規律——

分數線的漲幅正在變大。2018年到2019年,分數線從90.75上升到了93.58,漲了2.83分;2019年到2020年漲了3.55分,而2021年又漲了3.75分。

分數跟不上漲幅的人,註定被淘汰。

方楠只有77分,是‌‌「吊車尾‌‌」的成績,但她有一股不想認輸的狠勁。

她出身縣城,為了早點工作掙錢,讀了中專。2000年她中專畢業,在煙草公司找到一份月薪八九百塊的工作,但潛規則是,想進廠,得先給領導塞五萬紅包。

她一氣之下報考了北京的一所大專。她甚至有想過,就這樣一直讀到研究生去。但2003年父親去世了,家庭的經濟壓力驟增。沒別的選擇,方楠只能工作。但她不死心,十年後,她參加成人自考,又拿到了本科學歷。

聽說‌‌「工作居住證‌‌」等同於北京人身份,到了2018年,方楠又辦下來了工作居住證。她管它叫‌‌「綠卡‌‌」。但她發現,說是這麼說,但在真正入園、入學的次序上,工作居住證依然排在北京戶口之後,更不用說還有高考這個心結。‌‌「太難了,沒法讓人鬆一口氣。‌‌」

她開始全身心投入到積分落戶之中。她在電腦上專門建了一個文檔,用來記錄自己每年的進步,這些分數和排名她看了太多遍,已經能背下來了——

‌‌「2019年,從77.29分到81.29分,上漲4分。分數線93.58分,排名38003名。‌‌」

這上漲的4分,來自穩定的社保。

‌‌「2020年,從81.29分到91.29分,上漲10分。分數線97.13分,排名21767名。‌‌」

這一年的10分來之不易。是她闖出農村,進入北京,擁有穩定工作、住所的證明。

2020年,是方楠迎來的第一個轉機。修訂後的《北京市積分落戶管理辦法》規定,自2017年1月1日起,申請人在城六區之外的自有住所居住,每滿1年積2分;同時在本市城六區外工作的,每滿1年積3分。

簡單來說,房子買在通州,工作也在通州的方楠,可以最多累計加12分!

她離北京人的身份越來越近了——

‌‌「2021年,從91.29分到98.29分,上漲7分。分數線100.88分。排名13462名。‌‌」

這一年,只差2.59分。而明年,她還能再加7分!

正當方楠竭盡全力追趕分數線的時候,她的潛在對手們——800多萬北漂中的有資格者,也在越來越多地殺入戰場。

即便是看似和睦的高分群內部,內里也暗流洶湧。積分落戶系統,某種程度上接近於一種零和博弈——一個新產生的高分者,必然意味着一個另一個低分者的出局。

▲高分群內,大家相互鼓勵。圖/受訪者提供

對於後來者來說,要想超越像方楠這樣分數靠前的人,就必須找到能夠‌‌「彎道超車‌‌」的加分項目。

排名不斷更新的一個月里,群里火藥味漸濃,質疑每天都在發生。‌‌「去年你不是才90多分,今年怎麼上了100?‌‌」一名群友對另一人的分數產生了質疑。矛盾點集中在他人的分數漲幅上。‌‌「你說,你的分是不是找了中介?‌‌」聽到別人是靠郊區房加的分,質疑才停下。

如今,積分落戶‌‌「彎道超車‌‌」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意。高分群群主高遠發現一個現象,有越來越多的中介想混進群。有幫忙掛靠郊區公司的,有幫忙搞定國家專利的,還有幫忙在郊區買房的。他們大都偽裝成想要落戶北京的人,在群里發言:‌‌「我有個朋友在排名上‌‌『彎道超車』了,你們想知道為啥嗎?‌‌」

有些群友禁不住誘惑。一名群友靠着中介,將自己的工作掛靠在了郊區一家公司里。另一名群友覺得這是耍手段,破壞規則。兩人的爭執很快成了群里的罵戰。雙方爭執不下,最後高遠出面,勸退了那名找中介的人。從此之後,‌‌「彎道超車‌‌」在群里也成了禁用語。

這是積分落戶生意的一個側面。

有人‌‌「彎道超車‌‌」,那就必然有人被淘汰。在排名不斷變更的一個月里,群成員人數每天都能減少兩三個。高遠的Excel分數表中,不斷有人的名字掉落到六區之外。還有幾名家長,年紀眼看就要45歲了,在此之後,按照規則,分數每年都會倒扣4分,拿到北京戶口再也無望了。

有一次,他私聊了一位快要45歲的父親,對方沉默了許久,回覆:‌‌「好,我準備帶孩子回老家高考。‌‌」後來,高遠聽群友說,那個孩子轉學後成績一落千丈。

還是輸了

方楠的排名還在降低。

2022年5月12日8點15分,方楠登入了系統。

系統頁面上,加載的箭頭轉了幾圈,標紅的分數出現在屏幕左側——105.29分。

右側是排名:6000-7000名。

‌‌「今年沒戲了。‌‌」

她還是輸了。進入六區的分數門檻從前一天的105.25上升到了105.38,方楠差了0.09分。這就相當於,就差了不到0.1分,她卻出局了。

方楠需要一段時間消化這個消息。9歲的兒子在家上網課,丈夫還在酣睡。她獨自一人踱到了樓下的公園。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慢慢打算,但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想弄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翻出統計了往年申報人數和分數區間的表格,一欄欄分析——她發現,往年‌‌「彎道超車‌‌」的人數在1000人左右。而今年,‌‌「彎道超車‌‌」的有2500多人。

她被這些人反超了。

另一位父親劉鵬,也在這次2022年的系統中落榜了。他說自己已經看淡了,‌‌「很佛系‌‌」。說是這麼說,但他語氣依然顯得憤憤不平。靠着結婚時買在郊區的房子,他一年能有6分的漲幅,按照他的估算,自己今年能從49000名進步到43000名。但如今,系統上顯示的排名才45000多名。

這個排名,令人沮喪。

然而,在高分群里,與方楠同一批准備落戶的另一個人卻上了岸。方楠喊她冰姐。冰姐開導方楠:‌‌「這些彎道超車的人,通過找中介、在郊區買房,靠的也是他們自己的經濟實力,只是努力的法子不一樣,你也怨不得別人。‌‌」

‌‌「你上岸了才這麼說。‌‌」方楠嗆了回去。但她也少了一個埋怨的藉口。她回到家,給丈夫看了排名。這位資深股民托着腮分析:‌‌「完了。‌‌」

在嘗試積分落戶的第五年,方楠不得不面臨一個殘酷的現實——

郊區加分已經加完,今年之後,她似乎已經再無額外的分可加了。

高分群群主高遠,這些年也見證過太多次類似的遺憾。很多人,在最有希望過分數線的時候失敗了,到了第二年、第三年,他們只會離分數線越來越遠。

他自己就是個差一點失敗的案例。

那是4年前,2018年10月15日的下午,當時他偷偷跑到公司樓下。平日裏不抽煙的他,想到要公佈積分排名,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煙。

中華香煙的包裝殼上,印着金燦燦的天安門和華表——那也是高遠來北京後,第一個好好逛過的地方。那時他想看人民大會堂,得在人群中踮起腳,把脖子伸得老長,‌‌「感覺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當時的他對於北京,充其量只是個遊客般的存在。

他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北京人。

手中的煙還在燃燒着。QQ群里,一名好友在群里喊:‌‌「出排名了!‌‌」

高遠趕緊切回網站,他以92分多的分數成功上岸。當年的分數線是90.75。那天還是妻子的生日,高遠打電話給她:‌‌「我有個驚喜要給你,咱們落戶成功了!‌‌」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隨即傳來啜泣聲。

如今再回想這些,他有些後怕。一旦當年已年滿45歲,自己就將永遠失去機會。而以他當年92分的分數,放到現在,沒有任何競爭力。

戰爭曠日持久

2022年6月25日,落戶分數線再次刷新,105.42分,已經比去年上漲了4.54分。

這一上漲,遠遠超過了之前每年的漲幅。

最終的分數線,將在7月11日確定,並進行公示。

但這一切都與方楠無關了。這位從農村闖到城市,一路經過中專、大專、成人本科的北漂媽媽,在這一年裏,關於她的積分落戶戰爭已經提前結束了。

然而,北漂和北漂之間的命運也是不同的。有方楠這樣為北京戶口連續拼搏五年都失敗的人;也有群主高遠這樣,在積分落戶制度里幸運勝出的人;還有通過人才引進、應屆畢業生落戶等方式拿到戶口的人——

一名互聯網公司的程式設計師,靠雙一流高校應屆碩士畢業生身份,工作一年後就拿到了落戶北京的資格。他在社交平台凡爾賽:‌‌「北京落戶,是越來越簡單了。‌‌」

有一位留學生,是個西安姑娘,24歲回國,通過留學生政策拿到了北京戶口,4年後,她決定帶着一歲的孩子回到西安,原因是‌‌「在北京的生活質量沒有西安高‌‌」。

還有三名北漂,因為見義勇為,獲得了市級以上的榮譽稱號,額外加了20分,並因此落戶成功了。

而群主高遠,是那一類雖然拿到了北京戶口,但心裏卻不覺得自己是北京人的人。他心裏最熟悉的,還是湖北家鄉那一片不用踮起腳、就能盡收眼底的稻田。6歲前,他是光着腳在稻田的田埂上跑着長大的;6歲後,他放學回家後的第一件事,也是去稻田裏幹活,幫襯父母。但10歲的女兒無法理解高遠心中的稻田。

高遠總是試探女兒:‌‌「你是哪裏人?‌‌」

‌‌「北京的呀。‌‌」女兒說。

‌‌「不,你是湖北人。爸爸就是湖北的。‌‌」高遠每次都笑嘻嘻地糾正。

無論是積分落戶,還是身份認同,戰爭都曠日持久。5月的一天,晚上11點,方楠書房的燈還亮着。以往這個點,她早已經睡了。挨着書桌的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筆記。

白天的時候,高分群里,一名拿到110高分的‌‌「一區‌‌」母親拍了張考研資料的照片,‌‌「今年我肯定能上岸,不用考研了。我手上的考研教材群友們自取,免費送。‌‌」方楠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回覆:‌‌「我要了!‌‌」

她還不準備放棄。她要報考今年的研究生。她已經39歲了。

因為研究生能加26分,本科生只能加15分。

▲方楠的備考筆記。圖/受訪者提供

最近,她9歲的兒子似乎也看出了些苗頭。平時,晚餐後母子倆總會去公園裏散散步。但有一天,兒子突然嚴肅地對方楠說:‌‌「媽媽我不去散步了,你好好學習。‌‌」

‌‌「我從來都沒和他說過這些,但其實孩子什麼都知道。‌‌」方楠說。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姓名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每日人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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