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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地震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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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上旬,謝泳收到天津大學邀請,說學校檔案館藏有大量校史資料,一直無人問津,想請他和丁東、傅國涌、智效民過去一趟,看看能否開發利用。這事是該校副校長主動與謝泳聯繫的,可見他對謝的認可程度。我當時的感覺是:官場上有這樣的人,也是好事。

大概是5月11日吧,我從太原飛到北京,準備與其他三位朋友會齊以後再去天津。當時兒子租住在南磨房的一個老舊小區。我想幫他買房,便在第二天吃過午飯以後,驅車來到通州北關的一個中介機構。

剛一進門,只見裏面的工作人員驚魂未定、十分慌亂。正在納悶的時候,有人問我哪裏發生地震?這讓我莫名其妙。經對方解釋,才知道就在幾分鐘前,他們感到強烈地震,都嚇得跑了出來。我們因為正在開車,所以沒有任何感覺。

那天晚上,我與謝泳、丁東在王府井附近的一家小館子見面以後,自然聊起了白天的地震。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震源在哪裏,也不知道級別有多大。不一會兒,謝泳接到一個電話,說那位副校長要去教育部開會,原定計劃只好取消。我不知道這件事背後有什麼蹊蹺,但是卻想起自己報考天津大學的經歷。

那是1964年高中畢業的時候,為了填高考志願,我專門跑到山西大學與二哥商量。當時他是物理系學生,卻對理科非常反感,所以竭力主張我報工科院校。

那一年的報考志願分為重點和非重點兩大類。在二哥的指導下,我把天津大學和太原機械學院(即現在的中北大學)當作兩類院校的首選。僅此一點,就可以看出我們有多麼幼稚。

中國自從洋務運動以來,在學習、追趕西方的過程中,始終有一種重技術輕理論、重理工輕文史、重經濟輕政治的傾向。就國家層面來看,是目光短淺的實用主義;從個人角度而言,則是因為文科容易惹禍,比如1957年就是如此,這恐怕也是二哥讓我考工科原因。但是他不知道,當年的工科院校基本上是保密專業,像我這樣的人想上天津大學,比登天還難。

這種情況,與毛澤東1962年發出「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號召有關。受其影響,到了1964年高考的時候,政審特別嚴格。這樣做的目的,據說是為了讓「紅色江山」一代一代傳下去。

我當時在山西大學附中讀書。該校本來是一所幹部子弟學校,絕大多數學生都是根紅苗正的紅二代。即使如此,校方還是把團總支書記牛某調到教導處,在裏面的小屋子裏專門負責政審工作。

記得還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填一張家庭情況調查表,其中包括家庭成分和父母簡歷。我把調查表拿回家以後,父母在「家庭成分」的問題上犯了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父親是獨生子,自從上世紀20年代到了省城求學以後,爺爺奶奶也離開老家跟了過來。到了土改的時候,因為我們在老家沒人,就沒有劃定成分。

一開始父母主張填寫「未定」,但又怕老師不能理解,於是母親就說填「偽職員」吧。父親一聽就急了,堅決予以否認。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偽」字是專門指漢奸的,而父親自「九一八」以後就投入抗日救亡運動,參加工作後也一直堅持抗戰,所以他對「偽」字特別反感。

經過反覆斟酌,最後決定填上「舊職員」三個字。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父親從抗日戰爭開始,就一直在二戰區工作,後來是閻錫山政權的高級幹部。為了與普通職員有所區別,只好加一個「舊」字。隨後,父親還在他的簡歷中把過去擔任的職務毫無保留地填上。當時我雖然年紀很小,但看了那些頭銜還是有點害怕。

儘管如此,誠實守信是我的家教,所以在那荒唐的年代,我始終把「舊職員」當作自己的家庭出身。即便深受傷害,也從未改變。

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當年報考天津大學落榜的人,卻差一點成了該校的座上賓。這對政審是莫大嘲諷,對我則是一種肯定。從那以後,隨着逆向淘汰的加速和生態環境的惡化,即便是這種可憐的肯定,再也沒有出現。

2021-05-12

關鍵詞:

地震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老智有話說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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