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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慶:和平幻覺消失,俄羅斯讓西方重回美國聚光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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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的成都武侯祠里,有一幅寓意深刻的對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今天的世界大勢,大抵也是如此。好戰的俄羅斯危如累卵,帝國夢行將灰飛煙滅;不審勢的歐盟從幻覺中醒來,額上的虛汗已淌成烏克蘭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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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跨地域的「超國家聯合體」出現時,國際地緣政治板塊的應力將發生深刻的改變,國際秩序的多元重構,無疑將打破世界原有的地域平衡。當初歐共體在美蘇之外脫穎而出,就帶來了這樣的政治效應。

那時,主導世界兩極的是美蘇兩個超級大國,日不落帝國的英國在經歷二戰洗禮後,已從世界政治舞台的中心退出,只在聯合國五常及北約的雙重領導機制中還散發着幾絲帝國的餘威。而高不着低不就的法蘭西人,則在新世界的大國角逐中,被次中心化,自尊心極強的法蘭西民族,打算另起爐灶,聯合德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等國,在美蘇兩極世界之外,試圖撐起第三極。

戴高樂在《希望回憶錄》中說,北約是美國控制西歐,遏制蘇聯的工具,而擺脫這種轄制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歐洲共同的經濟基礎上,設立一個純粹的西方集團,它的動脈是英吉利海峽、萊茵河和地中海……只有西方集團聯合起來,才能成為世界的三大勢力之一,成為美蘇之間的仲裁。

事實上,在法國人看來,讓大西洋彼岸的美國來主導西歐事務,這本身就有點長臂管轄的意味,西歐其它國家也有這樣的隱憂和母體文化的優越感,因此,法國挾帶着自我野心的號召順勢而呼,自然贏得了老歐洲多國的附議。眾人拾柴火焰高,法國的勁兒越使越大,大到歐洲共同體的誕生和布雷頓森林(貨幣)體系的瓦解,都與法國的大國雄心有關。如果再往前走一步,西歐就有可能在北約之外組建自己的快速反應部隊,從經濟和國防上實現獨立自主。

但這一時期的蘇聯犯了幾個愚蠢的錯誤,先是入侵「離經叛道」的匈牙利,接着又對「布拉格之春」的捷克痛下殺手。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蘇聯為謀求世界霸權,野心極度膨脹,實施了前出波斯灣的南下戰略,悍然入侵阿富汗。整個世界為之震驚,西歐這才從地域復興的幻覺中仰起頭來,明白芳華不再。作為現代人類文明之母的老歐洲,面對強大無比的蘇聯紅色帝國時,既無影響力更無抗衡能力,單獨搞不定任何重大國際問題。

歐共體作為北約外圍的區域經濟組織,從成立那天開始,就只能是一個不溫不火的存在,直到蘇聯解體,西歐依靠北約的力量後盾和戰略威懾,才不戰而屈人之兵。

蘇聯解體讓整個歐洲都鬆了口氣,柏林圍牆的倒塌不只是東西德國更是東西歐洲的統一象徵,冷戰鐵幕垂落,兩極對抗消失於無形之中後,和平已然全面降臨,歐洲中心論又開始重新抬頭。這使我們看到,從歐共體轉型而來的歐盟,其擴張速度甚至超過了軍事組織北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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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主義的色彩依然很濃,法國的戰略是藉助歐洲來強大自己,就像美英領導北約那樣,法國要成為新歐洲文化和政治的領導者。有人說歐盟是英法德三駕馬車引擎的結果,其實主角和總導演始終都是法國,這為後來英國的退場埋下伏筆。但彼此天時地利人和,當刀槍入庫,鑄劍為犁後,新時代的前景看上去一片祥和光明,國家濟濟的歐洲「鶴髮童顏」,開始幻想成為一個不受任何美國影響的完全獨立自主的新歐洲,並在和光同塵中,重新返回世界政治經濟舞台的中心。

歐洲去美化的步伐邁得非常堅定,其標誌是建立了歐洲銀行,歐元成為歐盟統一貨幣而比肩美元;歐盟還刻意避開北約這個軍事組織,成立了由歐洲多國組建的快速反應部隊。而且歐盟成立的初衷,秘而未宣的目標就是要扶持俄羅斯,並同化俄羅斯,最終將這個歷史上一直野蠻擴張的斯拉夫大國,納入到歐洲和平統一的大家庭中來。

也即是說,美國只能做歐盟未來的戰略夥伴,而俄羅斯則進入到了歐盟的朋友圈,這一戰略的意義在於,只要有俄羅斯的歐洲,就可以成為與美國重新平衡的世界兩極。

2012年,歐盟和平努力得到了回報,這一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驚喜地授予了這個有着濃厚地緣政治色彩的國際組織。

歐洲意圖脫離美國護庇的文化誘因,還在於歐洲原本是美國的父家,但現實卻成了美國的小弟,這種人文關係看上去極其紊亂,藉着蘇聯和華約解體的契機,差不多已到正本清源的時候。歐洲高調地游離,的確讓隔岸觀火的美國憂心忡忡,每屆美國政府在處理與新歐洲的關係上,總是小心翼翼,避免傷及蛻變中的歐洲脆弱不堪的文化自尊心。不過,這樣的懷柔差點讓政治素人川普搞砸了,川普提出的「讓美國再次強大」的戰略,極少顧及歐洲的心理感受,使歐洲減少了對俄羅斯的戒備心理,雙方抱團取暖的心大增。

但關鍵的戰略機遇期,從蘇聯脫胎而來的俄羅斯,犯了與前蘇聯一模一樣的錯誤。

俄羅斯並不是一個完整意義的歐洲國家,它的國徽是雙頭鷹,一頭盯着歐洲,一頭覬覦亞洲,雖然蘇聯已經崩潰,但就俄羅斯而言,它幾乎繼承了前蘇聯所有的家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普京的夢想仍是重建一個橫跨歐亞的俄羅斯帝國。就像英國首相約翰遜嘲諷的那樣:普京早上起來想的是彼得大帝,晚上睡下想的是斯大林……

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中說:歷史事件的原因是一切原因的總和,這是唯一的原因。蘇聯雖然與世長辭,但地大物博的俄羅斯依然壯如公熊,手握資源的普京誇下海口,只要國民給他20年,他將還回一個強大的俄羅斯。

這顯然與歐洲對俄國的戰略期許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倘若俄羅斯被歐洲同化,成為歐洲大家庭平等普通的一員,即使國家再繁榮祥和,頂多也只是二流國家,就像當下的法國心有不甘,這與普京的帝國復興夢大相逕庭。普京定意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從2000年開始,普京着手在歐盟之外,推出一個新的集團——歐亞經濟聯盟,普京想把所有前蘇聯國家納入其中,透過聯盟重構前蘇聯的版圖,以此在美國和歐盟之外,成為新的地緣政治強權。

而烏克蘭能否加入,是歐亞經濟聯盟功敗垂成的關鍵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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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死死盯住烏克蘭不放是有原因的,歐洲政治學家麥德金曾在「民主的理想與現實」一文中,把俄羅斯與中歐毗鄰的地帶稱之為世界的心臟,而烏克蘭就處在這個心臟的核心位置。麥德金認為誰控制了烏克蘭,誰就將統治世界。

普京為了遊說烏克蘭加入歐亞經濟聯盟,幾乎費盡了心機和口舌,甚至願把北約美英雙重領導機制引入到歐亞經濟聯盟中來,意思是俄羅斯願意放下身段與烏克蘭平起平坐。在庫奇馬和亞努科維奇主政烏克蘭時期,烏克蘭還有幾分半推半就,欲拒還羞的扭捏。到了波羅申科和澤連斯基主政後,左右搖擺的烏克蘭去意已定,他們的目標是重返歐洲大家庭。

烏克蘭的國民抉擇,與俄羅斯在車臣的二次戰爭和在格魯吉亞製造的兩個俄族獨立共和國的戰爭休戚相關,烏克蘭在歷史上就與俄羅斯有着長達幾百年的恩怨,俄羅斯的貪婪與血腥在他們記憶中揮之不去,雖然同為斯拉夫人種,與其「煮豆燃豆萁」,還不如退避三舍,另謀友邦。

接下來的事就舉世皆知了,烏克蘭非但不想與強橫的俄羅斯復婚,還明珠暗投,意欲與俄羅斯潛在的競爭對手苟合,如鯁在喉的普京怒火中燒,鐵拳一揮,就拿下了烏克蘭的克里米亞,接着又揮戈東進,慫恿烏克蘭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個共和國獨立,成為俄羅斯強權下的附庸,烏克蘭反對國家分裂的戰爭隨即演變成為同俄羅斯代理人之間的戰爭。

歐洲對俄羅斯能源依賴感很強,經濟聯繫日益緊密,加上內部七拱八翹,因此,他們一開始就對俄羅斯的擴張野心反應遲鈍,不但沒有割袍斷義的勇氣,還以歐洲人自己的事務為由,刻意將「攪混水」(歐洲也這麼認為)的美國排除在俄烏談判外。接下來八九年時間裏,歐盟與俄烏就陷入到沒完沒了的談判和沒完沒了的調停之中去,似乎誰都拿俄羅斯沒有辦法,完整演繹了二戰前英法對德國的綏靖主義。

當美國發出俄羅斯即將全面入侵烏克蘭的明確信號後,渾渾噩噩的歐盟還半信半疑,認為俄羅斯只會點到為止,不會得寸進尺,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顛覆一個國家的主權。直到俄羅斯軍人從陸地、海上和空中開進烏克蘭時,歐盟方才如夢初醒。

當然,多行不義必自斃,俄羅斯固有的帝國擴張意識,在屢屢得手後變得更加貪得無厭,終於將自己送進了世界收攏的網絡,使各自打着小算盤,四分五裂的歐洲,終於在戰爭的威脅中,重新聚集在美國的聚光燈下,眾志成城,用有史以來最嚴厲的經濟制裁和科技信息戰,鋪天蓋地的聲援烏克蘭。一場全新的戰爭形態下,俄羅斯遞給烏克蘭的絞索,正反轉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居住的成都武侯祠里,有一幅寓意深刻的對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今天的世界大勢,大抵也是如此。好戰的俄羅斯危如累卵,帝國夢行將灰飛煙滅;不審勢的歐盟從幻覺中醒來,額上的虛汗已淌成烏克蘭人的眼淚!

世界已然回不到過去了,新舊世界輪迴時,唯愛可以敲響希望的鐘!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伊甸牧歌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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