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小紅樓重大案件,權色之下的觸目驚心
一
「紅樓」一詞,再次進入到公眾的視野。
2021年初,隨着一樁大案的塵埃落定,上海市楊浦區許昌路632號映入眼帘。
這幢樓的第一層為極淺的赭紅色,二層及以上,為黃色。上海人將這幢樓,形象地稱為:「紅樓」。
外表上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舊的小樓居然掩藏着可怕的罪惡。
一個來自江蘇泰興的小裁縫在上海組織賣淫起家,他逼20名女子當13名「大人」的後宮,最終靠性賄賂走上人生巔峰後。
這些罪惡和不幸,成了趙裁縫的天梯。
2020年9月,趙富強被判死緩並限制減刑。
37人分別被判處2年6個月到20年有期徒刑。
牽扯出至少13名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和國企幹部。
1973年,趙富強的出生在江蘇泰興農村,80年代中期,初中還沒畢業的趙富強輾轉江蘇、上海等地一邊打工當學徒一邊學習裁縫技術。
隨着時間推移,他拿回家裏的錢越來越多,先是重建老宅,爾後裝路燈、接濟村民、修路,每次回家陣仗也越來越大,開幾輛豪車擺道,帶幾名面容姣好的女伴。
(趙富強老家新宅)
有知情人表示,村里人都知道趙富強發跡後的錢來的不乾淨,但「人家有本事」,還樂善好施。
但沒人知道,他大義散財的背後,是靠無數租戶和女人的血淚堆積起來的。
2000年,剛到上海闖蕩的趙富強還是一個小裁縫,為了最快地抓住最賺錢的行業,立足上海灘,他走了一條一本萬利的捷徑:皮肉生意。
時至今日,這個行業已經被各種好聽的詞彙所取代,運營也越來越「正規」,但趙富強依然延續了最古老的法則。
他最早推下海的「小姐」是自己名義上的老婆,然後通過老婆結識了很多農村來的打工妹。
在那個PUA還沒有流行的年代,趙富強不厭其煩地向這些剛剛進城的少女們講述自己的妻子如何「獻身賺錢」,實現人生價值的故事。
對於不相信的,他會將她們強暴、毆打、拿裸照和視頻威脅,甚至在她們的私隱部位刺上「趙富強專用」。
然後把她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積攢了一定數量的小姐,他又租了兩個小門面,開了兩間髮廊,一個叫「旺盛美髮店」,一個叫「雙雙美髮店」。
在這裏,每次交易只需150元,小姐沒有分成,全部上交。
在這樣的低成本開支下,趙富強很快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
彼時上海城市正迅速發展,投資商鋪是有錢人的首選。
趙富強也開始轉入商鋪租賃生意,他從就近的楊浦區門面房入手,靠着豢養的打手,沒花一分錢,控制了楊浦區的1000多家門面房。
當然,這種勾搭不可能被司法所允許。
所以趙富強借用手下的小姐們,進行性賄賂,構建了龐大又複雜的保護網。
2014年,趙富強買下了距離「旺盛美髮店」和「雙雙美髮店」不到兩公里的楊浦區「許昌路632號」,鋪上了紅色的牆磚。
並改名為創富大廈,成立了文化公司。
他也搖身一變,成了一位在上海擁有1000多個商鋪,創富大廈的控制人,《平安上海》欄目運營人等諸多頭銜的成功商人。
此後,他頻頻邀請各級官員、名流在創富大廈里消費,然後拍下視頻,以此威脅。
二
2017年,父親生意失敗後,留美學生陳倩決定回國。
公司破產並不意味着麻煩結束,父親身上的官司迫使她急需找個工作維持生計並支付高昂的訴訟費。
與此同時,注資上海萬際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的趙富強接手了上海法治天地頻道《平安上海》欄目運營權,他吩咐助理楊凱發佈節目運營的招聘信息。
這份工作解決了陳倩的燃眉之急,經過趙富強單獨面試後她順利入職「上海匯吃匯喝美食城」。
工作地點在公司名下物業,浦西一棟六層樓高的淡紅色建築「創富大廈」里。
大樓日常人員流動頻繁,隔三差五有政商界官員幹部來訪,因此戒備森嚴,門口有退伍軍人做保安,內部每個角落均布有攝像頭,不同樓層不同房間都需要相應門禁卡才能打開。
因此除了工作需要,陳倩在樓里行動是默認受限的,但她並未多在意。
陳倩接待的領導,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們,都會認真誇獎趙富強「人傻錢多」,「是個大善人」。
入職第一個月,陳倩還陪同趙富強回江蘇泰興,參觀他為家鄉捐贈的一條三車道馬路「富強路」。
她相信了趙富強編織的美好環境,「在這樣的環境裏,你不會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他佈下的網,也到了收割的時候。
這時她才明白趙富強是如何發家,小紅樓里來往的達官貴人又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用性愛視頻和大額欠條做威脅,趙富強要求陳倩履行「女朋友」的義務,成為他生意的墊腳石,也就是為他結交的官員、國企幹部等提供性服務,送大額紅包陪吃陪喝陪睡。
陳倩想拒絕,卻無處可逃,平時沒注意的監控和門禁成為無形腳鐐。
直到2017年底,趙富強用過肩摔等方式對陳倩毆打一小時再強姦後,又讓陳倩去領點補償費,去銀行取款的陳倩才找到機會拜託銀行櫃員報警。
可惜她的第一次逃離計劃失敗了。
據財新報道,當時陳倩身帶淤青在楊浦區平涼路派出所等候,警察沒有進行驗傷、筆錄等基本報案程序,還勸說她「這也不嚴重,而且跟着趙富強不是挺好的嗎?」六小時後,趙富強帶着陳倩母親趕到警局,最後以家庭糾紛的名義撤案。
當然,「背叛者」陳倩的下場不太好,她被軟禁在宿舍里,沒收了手機。
與此同時,趙富強決定要用繩子拴住她。事後陳倩向記者描述,「被拘禁期間,我連續十幾天被強制注射催卵針,之後被戴上眼罩送到某個私人診所取卵,沒有注射止疼藥。」
這次取卵對陳倩造成嚴重的腹腔積水,住院一個月才治好,與此同時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後來陳倩得知,這不是趙富強第一次「殺雞取卵」,被代孕的女人至少有三個,包括她在內兩人都無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
她告訴財新記者,當初從她投遞簡歷開始就已經被篩選作為「公關部」的新羊羔候選,招聘只是幌子,目的是尋找方便控制的免費小姐。
這是趙富強最新研究出的致富方法,既可以賣卵賺錢,又能用以後出生的孩子拴住她們。
診所里的陳倩,因為連續十幾天被強制注射催卵針,患上了嚴重的腹腔積水,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在對陳倩「殺一儆百」後,趙富強趁勢對新來的女孩們定了規矩:
陪喝一壺酒獎勵500元,能夠陪領導唱歌的獎勵600元,邊唱邊跳的獎勵900元,陪睡一晚獎勵7000元到1萬元不等。
飯局之外,趙富強還組織官員與女性周末出遊並發生性關係。相關材料顯示,安排出遊前,趙富強和這些女孩會在微信群內討論參加人員,參考酒量、形象等標準,並避開陪侍人員的生理期。
此外,他指使林某在上海大連路開了一家名為「瀟戈「的舞蹈學校,成為另一處性賄賂會所。
故事的轉折點是,有上海戶口的女孩崔茜,被趙富強「提拔」為經理人,兩個人還結了婚,領證的那種。
2017年,在這個舞蹈學校,崔茜被趙富強暴力取卵,患上了重度抑鬱、焦慮症。
趙富強則利用崔茜母親趙敏愛女心切的心情,強迫其為私生子們報戶口。
因為拿到了上海戶口,趙富強非常滿意,對崔茜的看管也放鬆起來。
2017年底,崔茜趁機逃離了小紅樓,但趙富強發現後,馬上派人在大街小巷播放崔茜的裸照,揚言要把她關到江蘇老家。
正是趙富強的步步緊逼,讓崔茜決定破釜沉舟。
2018年11月,崔茜母女向上海市紀委進行第一次舉報,「控告趙富強強姦殘害女性、使用錢色拉攏腐蝕幹部」,但舉報信沒有引起重視。
2019年初,崔茜又向楊浦區公安局報案稱被趙富強強姦,要求離婚,這才以「強姦案」立案。
2019年3月,趙富強與崔茜的離婚訴訟開庭。
崔茜也豁了出去,以微信群發的方式,再次舉報趙富強長期行賄、嫖宿,並實名列舉多位政府官員、國企幹部和警務人員。
當時,正值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到上海的前夕,趙富強的保護傘,終於撐不住了。
這樣黑白通吃的買賣,趙富強在上海做了將近20年,可查的獲利接近10億。
經過上海高院終審,趙富強被判死緩並限制減刑入獄,背後13名官員、國企幹部落馬被判有期徒刑1年6個月至17年不等。
至此,這座由女人血淚鑄造的無間地獄終於倒塌。
趙富強的案件被財新報道之後,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驚心動魄。
確實,我們難以相信,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2020年。
耐人尋味的是,這個圈禁性奴的場所,距離楊浦區政府,只有200多米的距離,可謂近在咫尺!
而就是中國最發達的上海市,就在上海市楊浦區政府鼻子底下,一個惡魔般的故事,就這樣持續上演了多年。
而只有小學學歷的趙富強冷血、貪婪,在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後,用更加高階的資本運作手法獲取更多的財富,他與地方官員的權色交易權錢交易,同時得到他們的保護和縱容,贏得更高的社會地位。
沒有黑權力,哪有這樣毛骨悚然的案件。
權色之下充滿的血淚,觸目驚心。
這些地方官員都是趙富強的共犯,他們的罪,一點也不比趙富強輕,他們比趙富強更嚴重。
他們的罪,不是坐幾年牢就能還清的。
這是上海灘不為人所知的B面,一段不堪入目的黑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