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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平:中美纏鬥 地區強國突起 世界進入春秋戰國時代?

他們認為,和世界上幾乎所有其他國家一樣,中美兩國的經濟必定在疫情中嚴重受損,這會限制兩國拓展影響力和勢力範圍。中國的對外貿易占其GDP的1/3以上,因此在最大的貿易夥伴(包括美國)急速衰退的情況下,中國也很難維持經濟的持續復甦。對於美國來說,過高的債務水平遲早將限制疫後復甦開支,而其始終存在的風險在於:當前的經濟危機會轉化成為一場系統性金融危機。

現在全世界的目光都是聚焦在中美兩國的對峙與衝突上,人們也在猜測這種對峙最終的結果將會如何,何者將會勝出?與此相關的問題,就是自己的國家如何在這個過程中選邊站隊。

但事情有沒有另一種可能,這就是為了自保也好為了更大的企圖也好,一些地域性的聯盟開始形成,一些地區性的強國乘勢而起,從而世界進入一個新的多極化甚至紛爭不斷的時代?

邊緣地帶的耐人尋味之舉

11月12日,土耳其、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阿塞拜疆六國領導人,在伊斯坦布爾宣佈「突厥語國家委員會」改名為「突厥國家組織」。這意味着,一直在世界政治格局中被邊緣化的中亞地區,將以一個統一的形象出現在歷史舞台上。

此前,土耳其曾表示,土與中亞五國在宗教、語言及習俗上淵源極深,「六個國家,一個民族」,理應仿效阿拉伯聯盟體制,建立一個突厥國家聯盟。如今,這一想法終於落地。埃爾多安甚至還有遠期設想,他有意組建「突厥軍事聯盟」和「聯軍」。但實際上,建立突厥國家聯盟,並不能完全看做是土耳其擴大自己範圍的努力,在中亞五國中,也自有其動力。

我們知道,成立突厥國家聯盟的倡議,最早是哈薩克斯坦前總統納扎巴耶夫提出的。在突厥國家聯盟組織成立大會上,納扎爾巴耶夫當選突厥議會榮譽主席,並發表講話。還有中亞政治家表示:是時候了,所有突厥人團結起來了!阿爾泰和地中海之間生活着2億多兄弟。如果我們團結起來,那麼我們將成為世界上非常有效的力量!

中亞,位於大陸的深處。在一個海權的時代,中亞似乎日益失去其重要性,成為一個邊緣性的存在。但土耳其和中亞五國的這個舉動,卻有着遠超出地區含義的耐人尋味之處。

其動力來自何處?

狹義上,中亞指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五國。但中亞有時也是一個種族的概念,即突厥人、東伊朗人居住的地區。這些區域包括中國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西伯利亞南部生活着突厥民族的區域、從前蘇聯獨立的五個斯坦國家。此外還包括阿富汗斯坦、巴基斯坦北部和克什米爾山谷,以及中國西藏自治區和印控拉達克。

就現實世界中的分量來說,中亞五國似乎無足輕重,但其與世界上幾個重要的國家卻有着微妙而重要的關係。尤其與土耳其、俄羅斯、伊朗這幾個地區大國有着複雜的歷史糾葛。

在土耳其眼裏,中亞人種是突厥人後裔,與他們有淵源,自然想做突厥語系國家的「老大」。泛突厥主義的理想就是將所有操突厥語族語言的民族聯成一體,組成一個大突厥帝國。

與俄羅斯的關係就更是直接。在蘇聯時期,中亞五國就是蘇聯的加盟共和國。到蘇聯解體,中亞五國雖然脫離了俄羅斯,但他們並沒有像前蘇聯有的加盟共和國的成員一樣,和俄羅斯關係僵化甚至到了對立的地步,中亞五國卻依舊和俄羅斯關係親密,依舊在俄羅斯的掌控中,在許多重大問題上,基本與俄羅斯一致或接近。

中亞與伊朗的關係更是源遠流長。有人認為,中亞的阿姆河與錫爾河流域本是雅利安人的故鄉,從公元前2000年開始,雅利安人一部分南下進入古印度,創立了恆河文明;一部分向西進入伊朗地區,創建了波斯文明。在其後,在伊朗的鼎盛時期,中亞又反過來成為伊朗(波斯)的邊疆,甚至有一段時間被稱之為東伊朗。儘管近年來伊朗外交內困,加之注意力主要在中東,但要知道,伊朗是一個宗教感和擴張欲都非常強烈的國家。

區域性聯盟的凸顯意味着什麼?

讓我們先來看看兩個有關的觀點,以作為討論的基礎。

在最近幾年中,冷戰成為一個熱門話題。但著名冷戰史學家加迪斯則認為,當今的世界上就不會出現冷戰。因為,在今天,意識形態已經不是重要的因素。當然,沒有意識形態的因素,並不等於沒有國家之間的對立。他的言外之意是說,沒有意識形態的因素,就不會有陣營性的對立。沒有意識形態因素的對立,將是一種類似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歐洲的那種多種力量的對立與平衡,即俾斯麥玩的那種遊戲(本號對一戰的討論見:第一次世界大戰還沒有結束?)

許多人在談論中美對峙的結果。克勞斯.施瓦布、蒂埃里.馬勒雷在《後疫情時代:大重構》一書中,討論了三種可能性。其中果之一,是無人勝出。

他們認為,和世界上幾乎所有其他國家一樣,中美兩國的經濟必定在疫情中嚴重受損,這會限制兩國拓展影響力和勢力範圍。中國的對外貿易占其GDP的1/3以上,因此在最大的貿易夥伴(包括美國)急速衰退的情況下,中國也很難維持經濟的持續復甦。對於美國來說,過高的債務水平遲早將限制疫後復甦開支,而其始終存在的風險在於:當前的經濟危機會轉化成為一場系統性金融危機。

因此,中美兩國都會在這場危機中受到極大削弱。「無論是中國創造的世界格局,還是美國重新領導的世界秩序,都難以從廢墟中重新崛起。實際上,中美兩國的內外實力均將受到削弱。」與此同時,新冠病毒危機彰顯了小國的成功。弗格森指出:「真正的教訓不是美國將要完蛋,也不是中國即將統領21世紀。實際情況是,所有的超級政治實體——美國、中國和歐盟,都已經暴露出系統性失調的問題。」

以上述兩種觀點為基礎,我們可以思考如下幾個問題:

第一,逆全球化的過程,加上疫情的衝擊,世界會進入一個多極化、多中心的時代?這是我們在討論中美衝突的同時,腦子裏應當有的一根弦。

第二,在世界越來越缺少確定性和安全性的環境下,邊緣性國家的抱團自保將會是一種現實的選擇?

第三,在這種情況下,未來全球地緣政治的大勢,區域性主導權的爭奪會不會是一個重要的因素?未來世界有沒有可能進入一個新的戰國時代?

第四,大國對於這些地區性強國及區域性聯盟的爭奪,將會是未來國際政治的重要內容?

責任編輯: 江一  來源:立平坐看雲起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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