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日，美國中情局（CIA）給全球各個站點發去一封不尋常的密電，要求加強對海外線人的管理。
電報提及，在過去幾年時間裏，中情局的反間諜部門調查了數十起海外線人被殺、被捕、被策反的案例，認為造成這種問題的原因在於：
任務優先，任務重於線人安危；
快速的線人招募流程；
對線人的信息來源過度信任；
不合理的晉升制度。中情局特工往往因為招募一個線人，就會獲得晉升的機會；而這名線人將負責整個地區的情報收集任務，無論他是否是一個成功的情報來源。
……
這份電報強調了CIA在全球範圍內招募線人所面臨的困難與挑戰——近年來，伊朗、俄羅斯和巴基斯坦等國的情報機構一直在追捕CIA的線人，有時還把他們轉化成向美國提供虛假情報的雙重間諜。
電報敦促各站點加強線人管理，要更嚴格地審查線人，尤其要防範被策反的「雙重間諜」。
看過這封電報的人對時報說，中情局打破慣例，公開這一令人不安的損失數字，在於警告一線人員，牢記血的教訓。
這也標誌着，對中情局史上最大一次挫敗的總結，由此告一段落。
這起大挫敗，肇始於12年前，源於奧巴馬的一句話……
大挫敗
2011年初，在弗吉尼亞州北部、靠近華盛頓的一個秘密辦公室，中情局（CIA）和聯邦調查局（FBI）舉行了一次聯席會議，討論一個突發情況。
從2010年的最後幾周起，中情局遇到驚人狀況，他們在華最寶貴的資源，也就是最有價值的線人，突然一個個失去聯繫，無端消失了。
在此之前，中情局對華情報工作正常，那是他們多年來縱深發展線人的結果。
但到年底時，信息的來源突然枯竭。
中情局官員們意識到，他們遇到了問題。
中情局稱，雖然很難評估大批線人暴露所帶來的影響，但這次的損失被認為特別嚴重，是幾十年來最糟糕的一次，必須採取果斷措施，防止損失蔓延。
會上，人們對損失的嚴重程度沒有任何意見分歧，但對情報網被摧毀的原因，看法卻極為不同。
FBI一些人堅信，中情局內有內鬼。其他人則認為，中方入侵了中情局用來與海外線人聯絡的秘密通信系統。
會議決定，組成聯合調查組，由兩家機構的主管副局長領導，徹底查清原因。
聯合調查組的代號為「平頭哥」。
平頭哥——蜜獾，被譽為地球上最無所畏懼的動物，有仇當場必報。
隨着越來越多的線人消失，調查也變得越來越緊迫。
相關員工和線人，不管他們的位置有多高，都受到嚴格審查。
線人的損失一直持續到2012年初才穩定下來，中方系統性搗毀了中情局的在華行動，在一年的時間裏抓捕了30多個線人，讓對方之後多年的情報搜集工作處於癱瘓狀態。
但是，問題發生很多年後，調查組的分歧仍然懸而未決。
FBI一些人堅信，中情局內部出了叛徒
中情局反間諜負責人馬克·凱爾頓不接受叛徒理論，至少最初是那樣，由此導致中情局和FBI產生不和。
隨着時任總統奧巴馬一次次催問，對華情報為什麼越來越少？調查組決定暫停爭論，立即着手抓內鬼。
抓內鬼
調查組建立了一個模型，利用一個出事線人和中情局失敗行動的詳細數據庫，同中情局檔案庫進行交叉比對；又根據酗酒、婚姻失敗、財務窘境、測謊異常等二十項指標，篩選嫌疑人。
調查組列出了一批嫌疑人名單，通過模型排查比對，逐步縮小到幾個人。
2012年底，調查組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名美籍華人李季成身上。
調查人員認為，他與模型的所有標誌相符，能接觸線人身份信息。
李季成，1982至1986年在美國軍中服役，1994年加入中情局，擔任駐外情報人員，工作內容包括招募、訓練臥底線人等。
2007年，在事業陷入停滯後，他帶着不滿離開了中情局，後來住在香港，受聘於一家日煙公司，擔任打假專員，但兩年之後，因涉嫌貪污線人經費被辭退，出現財務窘境。2010年，到一家知名拍賣行擔任保安主管。
李季成曾於2012年返回美國，和家人住在弗吉尼亞。在他入住夏威夷和弗吉尼亞的酒店時，FBI特工搜查了他的行李，發現了兩本小冊子，當中記述了中情局多個線人姓名、線人會面筆記、情報人員的工作地點及中情局的海外秘密設施。
2013年，FBI引誘李季成返美。他在2013年5月和6月接受了五次面談，面談後返港。
2018年1月，李季成返美，在紐約市甘迺迪國際機場被拘捕。
2019年11月，李季成被判19年有期徒刑。
分歧再起
隨着對李季成一案的調查和審理，中情局越來越懷疑「內鬼說」，原因有兩點。
一是李季成在知道自己是FBI懷疑對象的情況下，為何多次返美？這一點連FBI官員也感到驚訝。
二是李季成始終不承認向中方透露過線人名單，只承認與中方有過接觸，答應以後幫忙。
經過一番辯論，調查又轉向了。
中情局將損失歸咎於當地站點對情報工作掉以輕心、急於求成、疏於管理。
一些FBI特工也被證據說服，認為中情局在大陸負責與線人聯絡的特工，過於經常地使用同一路線、在同一地點與線人接頭，這會幫助對方龐大的監控網在人群中確定線人的身份。
一些中情局特工在安裝了監控的餐館與線人接頭，在那些餐館裏，甚至有些服務員警惕性都很高。
這種粗心大意，加上中方破獲了秘密通信渠道的可能性，能解釋許多線人消失的情況。
12年後才明白
近幾年來，中情局的反間諜部門調查了幾十起海外線人被殺、被捕、被策反的案例，從伊朗、敘利亞、巴基斯坦，到大陸、俄羅斯，終於發現蹊蹺之處。
原來，事情的起因在奧巴馬身上。
2009 年，時任美國總統的奧巴馬聲稱，伊朗正在建設一個秘密地下設施——福爾多燃料濃縮廠。
奧巴馬的話，立即引起伊朗反間諜部門的警覺。這麼機密的地下設施，幾乎不可能被美國的空中偵查發現，伊朗有關部門很可能出了內鬼。
伊朗特工一面排查內鬼，一面監控誰在網上關注奧巴馬的講話，兩相對照，很快發現了中情局的線人是誰。
伊朗由此入侵了中情局用於和線人聯絡的秘密通訊系統。
當時中情局官員認為，這一系統十分可靠，不可破解，「是不可能出問題的」。
這一加密且「閱後即焚」的通信系統，用於發展新線人，為預防對方是雙重間諜，該系統本應與中情局的主通訊系統隔離，但由於一個「技術漏洞」，卻使兩個系統存在相連的可能性。
由於這個漏洞，兩個系統之間的「防火牆」失靈了。
伊朗輕易突破了防火牆，並專門開發了一款軟件，僅使用簡單的谷歌搜索，就能夠識別數字連結，進而找到中情局在伊朗的線人。
中情局犯的第二個錯誤是，這個通信系統最初用於中東地區，表現亮眼，隱蔽性強，不容易被破解，於是被轉移到了大陸，卻忽視了大陸線人的戰略價值要高得多，本不應該採用同一個系統。
結果，2009年底，伊朗把這一發現與中方分享了，導致中情局在華情報網被瓦解，30多名情報人員被快速準確地找到。
伊朗很可能與俄羅斯、敘利亞、巴基斯坦等國分享了這一信息，因為在上述地區，都出現了幾名線人接連消失的情況。比如巴基斯坦已逮捕至少5名CIA線人，其中包括一名軍官；黎巴嫩真主黨總也發現兩名為CIA服務的線人。
歷經12年的折騰，中情局終於還原了數十名線人被抓的過程。
嚴格地說，是多種原因「綜合作用」，才導致這起大挫敗。
這也正是本月初，中情局給全球各個站點發去密電的原因，密電幾十個失敗案例，敦促各站點加強管理，防止類似悲劇重演。
同時，由於中情局在華情報網「毀於一旦」，華盛頓的對華政策變得非常被動。因此，一些美國政客經常莫名其妙地胡言亂語，也就在所難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