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拉閘限電的消息傳出東北的那天，還沒有什麼權威媒體的報道。
很多朋友在微信上問我，「聽說瀋陽的紅綠燈都停了，是真的嗎？」
「聽說瀋陽的醫院都停電了，是真的嗎？」
作為一個身在北京的瀋陽人，那一刻有許多黃西老師圍繞在我的耳邊。
我問了瀋陽的親戚朋友，可他們沒在被拉閘限電的區域，回答的都分外自信，「沒有啊，沒停電，網上誇大了」。
其中最自信的是我爸，說「紅綠燈怎麼可能停，都是你們這些自媒體傳謠」。
很多人真的明白過來，東北在進行怎樣的拉閘限電，是9月26號下午，一個叫「吉林市新北水務有限公司」的公眾號，推送了一條停水通知。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水，因為「為了執行有序用電的精神，要不定期、不定時、無計劃、無通知停電限電」。
文學大師在民間啊。
這篇短小的推文，傳達出的意味深長，印證了《財經》後來的報道：「一份9月23日由國家電網東北電力調度中心簽發的東北電網拉閘限電預通知單信息顯示，全網頻率調整手段已經用盡，魯固直流送山東、高嶺直流送華北線路不具備調減空間，系統頻率低於49.8赫茲。根據相關文件規定，為保證電網安全運行，採取事故拉閘限電」。
那「不定期、不定時、無計劃、無通知停電限電」，並不是在下什麼大棋，而是窘迫到怕把棋盤干廢了。
2
為什麼要限電？
這兩天許許多多的分析文章，解釋了很多原因，比如雙限，比如風電不足，比如煤電價格倒掛，比如「外國資本的陰謀」。
這個問題是屬於所有人的。
但還有一個問題是屬於東北的。
全國各地限電消息頻繁，大部分目力所及的區域，都可以發一則關於停電的通知，為啥就東北限電，限成了要緊急拉閘，為啥瀋陽這樣一個省會級城市，限成了紅綠燈停擺？
有沒有人要負責？反正有一個人已經被要求負責了，是發那篇推文的公眾號編輯。
「措辭不當」，難道能比無通知停電更「不當」？「內容不準確」，難道能比被斷電的紅綠燈「更不準確」？
3
我揣摩過發那篇推文的人的心態。
在東北，人們對那種不能正確評估事件後果的人，有一個統稱——「那人很虎」。
懷着某種牴觸情緒，敲擊了發送鍵，「既然是這麼傳達給我的，我就原話給你發上去」。
看到那篇文章的點擊直線上升，也許有一種東北人自以為的英雄氣概沖了上來，也許開始又有些擔心。
被處理了，也許是收入受到了影響，也許領了工作的盒飯。
也許會成為一個，被嘲笑的，匹夫之勇的小丑。
當然，也許只是教鞭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畢竟，他真的做錯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他是誰，現在的境遇究竟如何。
我能告訴你的，是此刻，我已經回到了東北老家。今天早上去了趟醫院，醫院的大廳關了燈，黑洞洞，但是診室都有正常的照明。
出醫院，去了一趟大潤發超市，每個通道只有幾個LED燈條在保持照明，但不影響買東西。
晚上小區的物業忽然來挨家挨戶敲門，說「電梯停了，是因為壞了，不是停電」。
只不過是幾天時間，那粗暴的停電，似乎在被推動着去尋找一個平衡點。那說拉就拉下的閘，正在變得謹慎。
推動這些變化的，有很多人，也許也有小丑。他引起了一些關注，讓很多人，不必成為忽然停電後，手足無措的小丑。
